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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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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中這幾日, 有家裏人四處打點,姚思禮並沒有受太大的折磨,可是明蓁見了他依舊是心疼不已。

“父親, 您在獄中這些日子受苦了, 怎麽不在家中多歇息之日?”

“為父沒事,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 為父怎能在家中躲懶。”

周氏也惱他不聽勸告:“戶部難道只有你一個人不成?你被關進獄中這些日子也沒見朝中的政事被耽誤了。”

姚思禮依舊是一副溫吞的模樣,“夫人此言差矣, 正是因為前一陣子張首輔等人謀逆牽扯到不少朝臣落馬,如今朝中才會堆積了這麽多的政事。皇上和景王信任我等,我等更當盡心盡職才對。”

周氏知道姚思禮做事素來認真,自己是怎麽勸也勸不住的,也只好嘆口氣, 任由他去。不過周氏趁著大家都在, 又提起另一件事。

“蓁蓁, 如今你已經出了月子,女婿也回京了, 等明日我和你爹就搬回家去住了。”

姚思禮很是讚同,“這些日子戶部的事務多, 回家去住我處理公事也便利些。”

明蓁心中雖是舍不得父母離開, 可也知道他們住在自家確實有些不便。父母本就是為了照顧她和昭哥兒才搬來陳家的, 如今也不好整日勞累他們。

明蓁這裏答應了, 周氏第二日便著急搬了回去。好在兩家離得並不遠 , 明蓁帶著昭哥兒回去看父母也很方便。

現在張家人已經伏法,明蓁出門終於不再受約束了。但她還是同以前一樣, 除了去鋪子裏並不喜應酬。

如今康王被囚, 張家倒臺, 京中不少官員都是戰戰兢兢地,唯恐牽連到自家。

有不少人家已經開始四處打點,想要到景王那裏求個恩典。

可惜的是景王妃回京後便閉門養胎,眾人尋不到門路,只好從景王身邊的近臣這裏入手。不少人都想上門和明蓁套近乎。對這些人,明蓁也是一概婉拒。

張首輔康王等人謀逆一案,經過錦衣衛和三司審理了半個月,終於有了結果。張首輔被定下謀逆、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等數項大罪。

錦衣衛從張家抄撿出黃金現銀有幾千萬兩之巨,珠寶玉器、古董字畫更是不計其數。還有全國各地的鋪子田產未曾核實詳細。

這麽多的財產靠著張家人的俸祿以及祖產是根本積累不起來的,絕大部分是張家人貪汙以及收受的官員賄賂。更有甚者,錦衣衛還查出不少張家的管家在外欺壓百姓搶占民田的案子。

至於當年盛侯爺被汙通敵賣國之事,也被錦衣衛審理的清清楚楚。

張清明一開始是拒不交代這事的,後來呂濟良親自出馬,也不知和他說了什麽,張清明便認了罪。

三司將張家所犯之罪整理抄錄後上奏給皇上,很快皇上的旨意便頒布了下來。

張清明兄弟被判了斬刑,張首輔因為年邁,皇上並未將他處死,而是將他貶為庶民,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張家所犯的下的罪行被昭告天下,一時間受過張家欺壓的官員和百姓都跟著交手稱讚。

張家人都受到了懲處,康王也一樣沒有逃過。他雖是皇上親子,但卻和張家合謀毒害皇上,弒父弒君更不能饒恕。皇上給他賜下了一杯毒酒,命其自盡。

此次謀害皇上的主犯均已被治罪,按照道理該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了。

景王在淮州治理水患,平覆當地的民怨,又帶領兵馬進京救駕,樁樁件件都是大功。

可是這一段時日以來,皇上只是命景王替他處理一些政事,並未對景王有任何褒獎,甚至絕口不提立太子之事,這不免讓朝中官員困惑。

就在眾人覺得聖心難測之時,皇上突如起來的一番舉動讓朝臣更是惶恐不安。

皇上居然在早朝上頒下罪己詔,詔書中重提當年皇上禦駕親征那場戰事,將戰場上盛侯爺英勇殺敵,舍身救駕的事跡公諸於眾。皇上自責當年因為自己的私心偏寵外戚,君臣相疑,讓盛侯爺死後蒙上汙名。

皇上一道罪己詔為盛侯爺洗刷了汙名,又提起了陳霖淮的身世,稱他乃是忠臣之後,屢次救駕立下大功,特賜陳霖淮承繼安西侯的爵位,將昔日的安西侯府歸還予他。

太監讀完這道罪己詔便有大臣跪下勸諫:“皇上,萬萬不可呀!此道詔書若是昭告天下,於皇上聖明有損,望皇上收回此詔!”

不少朝臣跟著附和:“望皇上收回此詔!”

隆成帝這一次態度卻是很堅決:”諸位愛卿不必再勸了,朕意已決。朕德行有虧,愧對天下臣民。景王才智出眾、勤政愛民,故朕決定禪位於景王。禮部速速擇定吉日,舉行禪位大典。”

相比較於罪己詔,皇上要禪位於景王更讓朝臣大驚,雖然朝臣都明白,這皇位早晚會是景王的,但誰也沒有料到會這麽快。

這一次被康王和張家下毒謀害,隆成帝雖是沒了性命之憂,但卻元氣大傷,整個人蒼老了許多。

退朝後,他江景王召到書房,特意叮囑他道:“禪位之事,朕意已決,你也不必上表推辭,這江山只有交到你的身上,朕才放心。”

景王不置可否,面上依舊沒有多餘的神色。

“江神醫說,父皇要少耗心神,靜心休養才是!”

“朕的身子自己知道,只有將這些事安排好朕才能原諒自己。”隆成帝忘了一眼依舊無動於衷的景王,又苦笑道:“朕知道當年的事是朕對不起你母妃和你舅父,景兒,你真的不能原諒父皇嗎?”

“父皇能讓母妃和舅父重新活過來嗎?”

隆成帝啞口無言,楞了片刻,他又開口為自己辯解。

“景兒,身為君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朝堂後宮都需要權衡……”

“你權衡的後果便是母子相疑,父子相殘,親友相離,成為孤家寡人嗎?”

景王的質問不可謂不誅心,隆成帝臉色煞白,喉間湧上一抹腥甜。

見他這幅模樣,景王頓了頓,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吩咐一旁的太監總管去宣太醫。

“不必了!朕無事,不必宣太醫了!”

隆成帝壓下喉間的癢意,緩過一口氣來。他的目光落在景王身上,仔細打量著面前這個秉性完全不像他的兒子。

景王說得不錯,他這個皇上當的是失敗的。

想他這一生,年幼登基,無論國事還是私事都由太後做主。就連娶妻、生子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張皇後雖是他的發妻,但隆成帝對她並無多少感情,他真正傾心的是景王的母妃蘭妃。可就因為太後出自張家,所以他的皇後也必須出自張家,就連太子也必須是張氏女所出。

他無力去抗衡太後,只好委屈自己心愛的女人,甚至連疼愛的兒子都不敢名正言順的去親近。

他同盛子元也是年少相知,引為知己。盛子元對他忠心耿耿,更是為了救駕被亂箭穿心而亡。可是當他得知太後將張清明所犯之錯嫁禍到盛子元身上時,他依舊沒有為他正名。

再後來,蘭妃因為兄嫂的枉死和他生了嫌隙,郁郁而終,他也無能為力。景兒是他的親子,卻在宮中被人排擠怠慢,甚至是屢遭毒手他依舊護不住。

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的愚孝和懦弱造成的。

可笑到了今時今日,他的母親、妻子、兒子還有他袒護信任的重臣卻都想要他死。即便是被幽禁在後宮,太後心中依舊最掛念的依舊是張家,不遺餘力地想要救下張首輔父子。

他這個皇上做的何其失敗,真正忠心於他、愛戴他的人都早已經離他而去。

隆成帝越發頹喪起來,他低喃道:“朕確實有愧於身邊人,但願將來你不會如朕一般……”

景王並沒有向隆成帝保證什麽,但是他心中知道自己絕不會重蹈覆轍,不會讓這皇宮中繼續充斥著爾虞我詐。

皇上的旨意傳達到陳家時,陳員外一行人剛剛進京。接了聖旨,一家人並未有多少喜色。

陳員外冷笑道:“狗皇帝裝聾作啞了這麽多年,如今替姐夫平反昭雪還想讓你感恩戴德不成?當年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姐夫又怎麽會戰死沙場,你又怎麽會被張家追殺淪落鄉野。安西侯的爵位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是你盛家祖輩立下的赫赫戰功換來的。”

陳員外會這麽說,也是心疼陳霖淮。他知道自己養大的這個兒子骨子裏還是隨了他的親生父親,都有一副忠肝義膽。

雖然景王和霖淮是表親,而且現在看來也是位賢明的君主。可是誰也不能保證將來皇上的心思不會變呢?

陳霖淮怎會不明白他爹的苦心,他輕笑道:“爹,您放心。在我心中只有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若將來真的有什麽變故,大不了我還回鄉下做我的富家翁。”

京城的安西侯府已經歸還給了盛家,陳霖淮便帶著明蓁和昭哥兒重回了闊別十幾年的家。

站在侯府門前,成伯顫巍巍地推開了緊閉的府門,熟悉的景致映入到陳霖淮的眼中。

他在門前靜默了片刻,這才對著身旁的明蓁伸出手去。

“蓁蓁,我們回家了。”

“好!”

明蓁笑著應下,和他一起並肩攜手走進了侯府。在他們身後,陳員外懷抱著昭哥兒也一同踏進院子。

皇上的詔書頒下之後,工部已經派人著手修葺了侯府,前院裏院落齊整,古木蒼翠,絲毫看不出荒廢了十幾年的樣子。

陳霖淮循著幼時的記憶,帶著明蓁走過家中的每一處院落。

“自我四歲起,父親每日在演武場習練便會帶著我,我的第一把小弓箭便是父親為我做的……”

明蓁聽著陳霖淮說起小時候的事情,腦海中仿佛看到了一副畫面。小小年紀的他在父親身旁紮著馬步,不遠處一個美貌的婦人含笑看著他們……

明蓁忍不住想若是當年盛侯爺沒有戰死沙場,在安西侯府中平安長大的盛霖淮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幾個人穿過二門,眼前的院子中赫然出現一處倒塌的屋舍。經過這麽多年的風吹日曬,斷裂的木椽已經有些風化,上面還依稀可見焦黑的印記。

明蓁立刻便想到,當年婆母被困在火海中便是在此處。她下意識地看向陳霖淮,見他眼中已經有了淚意。

陳霖淮撩起衣袍,跪了下去,明蓁見此也陪他一起。

“母親,我帶著蓁蓁和昭哥兒來看您了……”

身後,成伯的啜泣聲傳來。“夫人,少爺為您和侯爺洗刷了冤屈。如今少爺承繼侯爺的爵位,您和侯爺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陳員外望著眼前的斷磚殘垣,想起姐姐葬身火海時的情景面上也滿是悲色。還是昭哥兒咿咿呀呀的輕喃聲才將他從回憶中拉回。

“淮哥兒,你爹娘若是在天有靈,看到你們一家三口這般幸福,定然會高興的。”

陳霖淮也從悲痛中收回了思緒,他扶著明蓁起身來。

“爹,孩兒知道了!”

怕再觸景傷情嚇到孩子,陳員外抱著昭哥兒先行離去,只留陳霖淮和明蓁夫妻還留在原地。

“蓁蓁……”

陳霖淮凝視著她的眼睛沈聲說道:“你可知我方才在想什麽?”

“是想到了母親嗎?”

“除了我娘,我還想到了你。我沒有和你說過,那日回京,見到錦衣衛圍了家門,我心中怕極了。我怕你同我娘一樣,將生機留給孩子,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若是沒有了你,我做的一切又有何意義?”

明蓁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情意,她的心頭一軟,撲進了他懷中。

“不會的,我不會同母親一樣的……”明蓁能夠理解當初侯夫人的舉動。

“當初,父親戰死沙場,母親同他夫妻情深,定然是悲痛欲絕才一心追隨父親而去。可是我還有你,怎麽舍得拋下你,拋下昭哥兒。”

“蓁蓁……”陳霖將她擁得更緊,“即便是我出事了,你也不許……”

“不許亂說……”

明蓁慌忙捂住他的嘴,“我們一家子都會好好的……”

“蓁蓁說得對!”陳霖淮的眼神慢慢堅定起來。

“我爹娘的悲劇絕不會再重演,蓁蓁,你信我,只要有我在,定會護好你們母子。我們的未來還很漫長,要一起教養昭哥兒長大成人,一起白頭偕老……”

落日的餘暉給周圍鍍上了一層金色,就連院中的廢墟看著也不再冰冷,明蓁的心頭更暖了。

她當然相信陳霖淮,從嫁給他那一日起,陳霖淮答應她的事情便從未失信過。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初嫁他時的情景,那時她的心中滿是忐忑不安,只盼著能和自家夫君相敬如賓便已很好了,更不敢奢望什麽夫妻恩愛情深。

到如今,她心中也生出了貪念。正如陳霖淮所說,這輩子只願他們夫妻同心,白首不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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