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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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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閣!”

“阿閣。”

兩道鏘金鳴玉的聲音同時響起。

即將散去的各宗主、長老、弟子都不由停駐, 一副了然的神態,恐怕不出一日,今日的桃色緋聞就要傳遍整個京州府, 成為滄雲日報上追逐的熱點, 眾人津津樂道的談資。

姜堯作為帝君身邊的近臣, 此次職責乃接引與送別各大宗門,眼瞧事態不妙, 趕緊分散註意道:“諸位道君隨在下來吧,陛下不喜無關人等在琉璃宮駐留。”

白宗主的臉拉得老長,無極宗主已經看不下去,怒氣沖沖道:“我要收拾這個逆子……”

青雲宗的長老湊上前, 挾著無極宗主離去, 嘴裏勸道:“令公子不是三歲稚子,年輕人的事沒必要事事攙和, 再說了,惹惱了帝君也不好吶……”

前半段話是借口,後半段話才是事實。他是被帝君的威壓嚇怕了。

走至月門下, 寶相莊嚴的古雪側身, 如夜色湖面上的清冷月輝, 那投去的一眼晦暗。

皇城中不允許乘坐車輦、更不能乘坐騎法器,眾人走得走, 散得散。

熠熠生輝的琉璃宮登時空寂下來,雕欄玉砌邊,白曛瞪向晏懷竹,晏懷竹看不見, 唇角勾起冷笑。

江沈閣走下臺階, 向晏懷竹走近, 雙目失明的晏懷竹感受到她的接近,竟沒來由地緊張。

“你的眼睛怎麽了?”她記得縛魂的毒明明早就解開了。

晏懷竹泛起一絲苦笑,“餘毒侵擾,失了雙招子。”說到底還是命運弄人,蒼霄為他打通經脈時留了一手,將少許毒素積壓在一處,待他發現時為時已晚,目力一日不如一日。

他以為自己最終會被餘毒耗死,便迫不及待地與魔宗宣戰,妄圖快刀斬亂麻,永絕後患也死而無怨了。

可怎能想到,他和蒼霄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哥哥……與親手屠殺自己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相比,失去一雙眼睛又算得了什麽?

他無比痛心道,想去伸手拉她的手,“可惜,以後不能再見到阿閣的容顏笑貌了。”

誰知被白曛半路截胡,白曛拉過江沈閣,朝晏懷竹啐道:“淩蒼子患有眼疾還是盡快回去吧,免得出現意外。”

他話裏話外是藏不住的諷意,只可惜晏懷竹雙目不能視物,否則定會看他高高揚起的下巴。

江沈閣眄了他一眼,方才在大殿當著眾人的面被無極宗主和白宗主出言譏諷,她不是沒有脾氣的人,自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點滄派的人呢?怎麽只有你一個?”江沈閣當著白曛的面向晏懷竹噓寒問暖,被她忽視的白曛面色霎時難堪。

“我不知……”晏懷竹揚起一抹笑,像是在撫慰她擔憂的心,他比之前更瘦削了,臉頰兩側凹下去,白綢覆眼,目不能視,孑然站在那裏仿佛能被風吹走,精致又脆弱。

江沈閣猶疑了一下,“若有機會,我可以送你出去。”只是手裏的巨劍處理起來有些麻煩,她現在還是赫連東狐名義上的劍奴。

“可你……”他遲疑,“阿閣你是不是被赫連東……帝君所威脅,他對你做了什麽?”他雖然看不見,但卻能聽見她被枷鎖壓住而沈重的呼吸,以及身後拖動的鎖鏈。

那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卻被用一條鐵鏈限制住自由,赫連東狐……此仇他記下了。

被江沈閣徹底忽視的白曛蔫蔫的,看著她和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談笑風生,關懷之意溢於言表,他心底就止不住的發酸發澀。

提到赫連東狐,他可沒忘記一開始握住阿閣時,他望來的眼神,高高在上,眼中的獨占欲令他尤為不爽。

“阿閣,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我可以帶你走。”白曛握住她的右臂。

另一邊的晏懷竹不甘示弱,牽住她的左臂,“這青州府有什麽好玩的,阿閣不如與我同回丹心山。”

“丹心山才被兇獸相柳禍了山頭,一片狼藉,晏宗主不趁著百廢待興之際重建宗門,還跑到京州府來拐人,這就是你作為一宗之主的風範?再說了丹心山怎又能比得上我藥宗的青山綠水,鐘靈毓秀。”

白曛不止是毒門長老,渾身浸毒,就連一張嘴也是毒舌,一通話劈裏啪啦落下來,裝得再溫潤的晏懷竹笑容也有了一絲龜裂。

二人僵持,江沈閣位於二人僵持的漩渦之中,一時難以脫身。

一旁久久未言語的楚孤霜忽地出聲,聲如古琴,低沈中帶著悠揚古意,“你們還未問過她自己的想法。”

“楚孤霜?”晏懷竹訝道,他目不能視縱然感受到身邊還有一不顯山不露水的人,也不知曉他的身份,現在他主動出聲,他便聽出來了。

白曛也嚼著這三個字,有些耳熟,卻從未見過。

他是什麽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阿閣是什麽關系?

晏懷竹與白曛二人互看不順眼,甚至互嗆,可當楚孤霜一出現,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二人異口同聲,同時問道,“阿閣,你呢?”

左邊是水藍仙衣,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潤道君,右邊是碧綠長衫,意氣飛揚、脾氣火爆如同小辣椒的少年郎,江沈閣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自願的。”

白曛和晏懷竹錯愕。

“走罷,我送你們。”她還記得,再有兩日就能拿到菩提子,再忍兩日就好。

江沈閣抱劍走在前引路,而白曛打算與她並肩同行,被晏懷竹以目盲不能視物拉下來,兩人互相抓著對方的手暗自較勁,倒讓江沈閣落得個清凈,獨自前行。

一向沈默如冰山般的楚孤霜與她並肩,“那日,你不戰而逃。”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活了三千多歲,有朝一日竟然會被一個五百歲的後輩撿漏。

是不是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甩開互相鉗制對方的手,決定先一致對外。

而前方的楚孤霜還不知等待他的將是什麽,他只聽江沈閣淡然回道:“難道還要乖乖等你打我?嘶——不過說實在的,你雖然天資聰穎,是難得的修煉之才,許久不見你已經連升兩級,可你再怎麽迅速,區區出竅期的你拿什麽和我打?”

不是她狂妄自大,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出竅期對上大乘期,不用交手則勝負已分。

楚孤霜薄唇動了動,未吐出一個字,又沈默下去。

江沈閣也不再主動同他搭話,長得和霽光一模一樣,光看著就令人心煩。

“阿閣,他是誰?”白曛兩步並作一步跨上前,將楚孤霜擠開,整個人都散發出酸溜溜的氣味。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

白曛不信,“阿閣,你在敷衍我。”

楚孤霜被白曛擠走,落後幾步與晏懷竹並行,晏懷竹語調輕緩,卻是笑裏藏刀道:“你和阿閣是什麽關系?”

楚孤霜想起當初在梓州府,他與江沈閣互換身體之事,此事是他們之間的秘密,用一種模棱兩可的方式回:“我與她的關系,比你們都密切許多。”

頗有種三月杏花、占盡春風之意。

無論他是否故意,成功激起了二人的敵意。

可眼下身處皇宮,不是動身的地方。

三人之間的火焰味兒愈來愈濃烈,而在前方獨自行走的江沈閣卻想,春光明媚,兩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呢?

琉璃宮中,赫連東狐留下苦禪大師後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的所求。

苦禪大師兩手合掌,低眉應道:“帝君想要秘境資格菩提子,三日後貧僧自會做好奉上。”隨後,他擡眸,看向上方主座的慵懶帝君,“可否容貧僧多嘴,帝君是為了誰要菩提子?”

赫連東狐一怔,不再懶怠,正襟危坐道,“苦禪大師已經見過了。”

想起那個輕紗蒙面的女子,為了她,道術比試上淩蒼子不惜與魔宗少主相爭;琉璃宮裏,藥宗毒門長老白曛也不顧眾人,與其相認,癡情可見;而今高座上的赫連帝君,他對自己以禮相待,又是為了誰?

苦禪大師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應下後也沒有其他事,苦禪大師就要告辭,赫連東狐走下臺階來,作勢相送,苦禪覺得不必,搖首推諉,可看帝君陰沈的面色,他才恍然大悟,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要送便送吧……

懷裏抱著的巨劍儼然是最大的令牌,重重宮門前把守的禁衛見到那把君子巨劍,如見帝君,紛紛低首叩拜。

一路送到禁內的最後一重宮門宣正門,江沈閣止步,“沿著主道直走,通過朱雀門,就出了皇宮。”言下之意,她就送到此處了。

眼看將要分別,白曛仍是不死心,“阿閣,你不隨我一起走麽?這破皇宮有什麽好呆的?”

“隨你?白曛,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麽?白宗主與你父親是如何看我的?若是我真的和你一塊兒走了,他們不把我剝皮拆股已是仁善。”

白曛反駁,“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可說到最後,他沒了底氣。

是啊,論修為,他只是出竅期,比不上晏懷竹;論地位,藥宗獨門長老,遠遠不及滄雲十三州的帝君……而阿閣身邊群狼環伺,每個人都非同凡響,這樣的他拿什麽去爭?

不會的,不會放棄的,總有一天他會證明自己,不比他們差。

“阿閣,你多保重,我住在xx坊的浮塵客棧,若你有難可去找我。”晏懷竹八面玲瓏,猜測江沈閣逆來順受,忍氣吞聲,定是為了重要的事,他不耽誤她,但可以成為她的後盾。

楚孤霜一如既往,冷若冰霜,舉步先走了。

送走三人,江沈閣轉身往回走,不期然一個朱紅身影撞入眼簾。

“孤的女奴,你要逃走麽?”

作者有話說:

最近一兩章含醋濃度有點高,還沒寫到赫連吃醋,差一點,明天周末會多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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