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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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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劍到底不是作為女劍的秋水, 少了三分柔軟,秋水與洪水一樣被封印在冰中,他惟有重新尋了一把含光劍, 可磨合的時日不長, 並非趁手。

兵器相接, 久久不分,二人之間刮起颶風, 颶風炸開像一把巨斧劈裂堅硬的冰湖。

冰湖溝壑在二人腳下出現,雙方對峙,他們完全是在比拼體內靈力強弱。

半絲不得松懈之際,晏懷竹咬住後槽牙, 握住劍柄, 穩住含光劍不被震落,“是你!在寧州府為我打通經脈時留了一手, 把所有的毒素都集中在我的眼部,我日漸不能視物也是因為你!蒼霄你當真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蒼霄從容不迫,輕哼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他漆黑如墨的眸中泛起寒意, “趁人之危?你們罔詡正道, 趁本尊閉關之際, 搶我忘憂谷宗門駐地,對我魔宗弟子趕盡殺絕。”

“你魔宗群龍無首, 還怪仇家上門討債不成!你好好想想多少正道弟子死在你們魔宗手下,而你又吸收了多少弟子的金丹才煉成如今的境界,魔宗就是一個錯誤,該被天下修士屠之而後快!”

話尾落下, 蒼霄赤紅的眉心火焰紋路熊熊燃燒, 晏懷竹只覺虎口一痛, 被迸發的靈光震開,退後數步才穩住身形。

晏懷竹輕撫被震裂的虎口,挑釁地淺笑道:“這就氣惱了?若是讓阿閣知道你的真面目,她還會好言好語對你?若是讓她知道你就是……”

“住口!”蒼霄大喝,眉心火焰燃燒透露出他並不平靜的心緒。

晏懷竹繼續說道:“若是讓她知道一直受你蒙騙,恐怕從此之後在她眼裏你就如路邊的一塊石子,枯塘裏的汙泥。你蒼霄不僅騙了阿閣,還蒙騙世人,誰能想到縱橫十三州的魔宗尊主與魔宗少主竟是同一人。”

三千年前,蒼霄失蹤,緊接著那個神秘的魔宗少主也銷聲匿跡,而今蒼霄重現,魔宗少主也跟著現身。他早就知曉其中必定有蹊蹺,卻找不到確鑿的證據,如果不是相柳禍亂寧州府的那一晚,蒼霄給他輸送靈力打通經脈,那熟悉的力量湧入,他才敢肯定蒼霄和小九居然是同一人!

也多虧在道術比試的擂臺上,他與小九短暫地過招,熟悉他的功法與力量。

蒼霄此人道法深厚、超凡入聖,弱冠之時便風光無限,一時無二,可物極必反,世間哪有十全十美,即使再銅墻鐵壁也有弱點。

晏懷竹勾唇冷笑,“若我將你是魔宗少主之事昭告天下,集天下之力攻之,你魔宗還能撐到多久?”

蒼霄變換為魔宗少主時,功力不及鼎盛時的十分之七,這便是千載難逢斬殺他的好時機。

“我不會給你說出去的機會。”

此話一出,蒼霄出了殺招,霜冷寒芒在槍尖閃爍,他的周身爆發出掀天動地的氣場,湛藍的天空烏雲密布,一道閃電劈在梅花槍尖,蒼霄攜卷雷電,腳尖踏地飛起,朝晏懷竹此去。

此招雷霆萬鈞,他不惜借天地之力也要誅滅晏懷竹。

晏懷竹面色沈暗下來,不甘示弱地將渾身力量灌註劍刃,不退反迎。

針尖對麥芒,一招定勝負,風卷雲湧,天色完全昏暗如夜。

一寸長一寸強,一丈三的梅花槍終是在劍鋒抵擋脖頸前,率先刺向晏懷竹的心臟。

“晏懷竹!”風卷殘雲之際,一道清冷冷的女聲帶著焚心的急切響起。

江沈閣千趕萬趕來到第七峰,路上她還接到天道頒布的任務,讓她阻止晏懷竹和蒼霄兄弟相殘。

因著角度以及蒼霄的身量更高大,心急如燎的她只看見梅花□□率先刺入晏懷竹的心口,卻沒見到與此同時,含光劍尖也刺向蒼霄的喉嚨。

蒼霄有剎那的失神,她還是趕來了,她叫的是晏懷竹,在她心裏,是不是晏懷竹的分量比自己更重些……?

梅花槍尖只沒入晏懷竹心口毫厘,傷到皮肉,而晏懷竹改變目標,含光在一瞬間柔軟如蛇纏繞著刺入蒼霄的胸口。

高手過招,稍有偏差就會釀成大禍。

“噗呲——”血肉被刺穿的聲音,晏懷竹手腕旋轉,鋒利的劍刃剜出一個血洞,手中用力,震碎他胸口的經脈與胸骨,隨後水藍衣袂翩然,擡腳將蒼霄踢飛。

胸口很痛,是心臟的位置,恍惚間蒼霄憶起他們曾經以往的細枝末節。

——晏懷竹身中奇毒,日漸憔悴,她下定決心:“我要去為他尋解藥。”

——相柳現世,她苦苦哀求道:“蒼霄救他,快救晏懷竹!”

——山巔瓊屋,氣氛旖旎難以抗拒,被她奮力拒絕後的自己低聲壓抑道:“就這麽抗拒我?”

——與他在一起,她時常心事重重,即使聖光漫天驚艷之後也是淡淡的落寞哀傷。

或許一早就錯了,情深不壽,情深的只有他。

蒼霄闔眼,眉心間的火焰熄滅、暗淡無光,腦海中還是深深倒映出纖瘦的身影,像一彎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如今他的月亮終究被攬月入懷的道君偷走了。

玄色的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落入冰湖深淵,深淵像一只張開巨口的猛獸,黑黢黢的,吞噬一切生靈。

銀色□□掉落在深淵邊緣,在光芒中化為一節枯萎梅花枝,零落的花瓣被從深淵而來的風卷入其中。

江沈閣栽倒在地,手臂被冰碴劃出一個三尺長的傷口,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直楞楞地看著蒼霄墜落的深淵。

天道的聲音在腦中宣判——

【阻止兄弟二人相戕任務失敗。】

失敗……怎麽會失敗了?換言之,蒼霄怎麽可能會輸?

晏懷竹步履虛浮地急急走來,他用料精致、做工上乘的水藍儒袍被罡風震得襤褸不堪,束在玉冠裏的發絲也顯得雜亂,幾縷飄落垂在臉側。

他打敗了蒼霄,打敗了那個不可一世的神話,今日之後他也將成為滄雲十三州的神話。

可這份喜悅還來不及膨脹、分享,他便看到了阿閣。

“阿閣,點滄派與魔宗終是有一戰的……”晏懷竹蹲下身,手撫在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僅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親眼見蒼霄掉落深淵洞窟時,內心有一瞬的不寧,似乎某種隱秘的聯系斷了,心臟缺了一塊兒。

晏懷竹覺得很奇怪,打敗蒼霄沒有給他帶來想象中的喜悅與勝利感。

好像弄錯了什麽……

忽視心底奇怪的感覺,晏懷竹伸手扶她,“地上冰,我先扶你起來。”

江沈閣卻一把推開他伸過來的手,重心不穩再度跌倒在冰面,羽睫沾染淚水,像是振翅難飛的蝴蝶,她哭啞著嗓音嘶吼道:“錯了都錯了!都是我的錯……”

如果她能再快一步,再快那麽一步,蒼霄就不會死,或許她不喊出晏懷竹的名字,蒼霄也不會分心……

她都看見了,蒼霄動作的一滯才讓晏懷竹趁機近身,反擊成功。

都是她的錯啊……

江沈閣站起身,目光呆滯地向深淵走去,手腕被拉住,鮮血順著胳膊一滴一滴流淌在冰面。

晏懷竹眼眸晦暗,“阿閣你要去哪兒?”

她停住腳步回過來看他,這才發現他們的長相是有幾分相似的,唇瓣是同樣的上唇偏薄,下唇偏厚,鼻梁挺直,眼眸是同樣的璀璨如星,只不過蒼霄的更狹長如鳳眸,而他的更圓潤如杏。

蒼霄的輪廓更顯犀利,棱角分明,而他溫潤圓滑,沒有那般具有攻擊力。

如果,她早一步發現就好了……

晏懷竹不明白她為何看著自己卻又像透過自己看向其他人,蒼霄的死對她的打擊竟如此之大,他出聲安慰,兩瓣唇上下翻飛,把能安慰的話兒一股腦倒出:“我知道你很傷心,可阿閣你看看我好麽,你還有我啊……在你來之前,我幾乎不可能打敗他,若是我死了,阿閣你會傷心麽……”

說到最後,他垂下頭,話尾止不住顫抖。

“你們兩個對我同樣重要。”

晏懷竹倏地擡頭,怔怔地看向她。

“可是,晏懷竹這次你真的錯,你殺的不是魔尊,”她一字一頓,“你殺了你的親哥哥。”

像枷鎖禁錮住江沈閣手腕的大掌無力垂落,“什麽?”

大腦停止思考,腦中空白一片,娓娓道來的女聲竭力解釋,卻只鉆進幾句只言片語,什麽“蒼霄的母親也是你的母親”“你們有一塊相同的蝴蝶腰佩”“你磨成了珠子,而蒼霄佩戴在脖上”“你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嗡——”

“啊——!”

頭好痛,像是被劈成了兩半,晏懷竹雙手抱住疼痛劇烈的那袋,跪倒在冰冷的地面。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若你不信,找到蒼霄的屍首,見了他脖子上的腰佩你就什麽都知道了。”江沈閣語調幾乎沒有起伏,平靜得可怕,比起晏懷竹,她更擔憂蒼霄。

洞窟是相柳出世的地方,深淵下曾經封印了上古兇獸相柳,即使相柳湮滅,遺留下的力量也兇險萬分,他還受了一劍,胸口碗大的洞,那般重的傷……

江沈閣眼睫上的淚花凍結成霜,遮掩住眼底的心傷,從深淵而來的風吹掀她的裙袂,撿起枯萎的梅花枝,夢境裏的一幕浮現——

“此乃梅花銀槍,出槍如游龍,刺中敵人後只會留下一朵梅花紅的傷痕。霄兒,你以自己的神魂滋養於它,假以時日定會孕育出屬於你的器靈,威懾四海。”

突然,江沈閣靈光一閃,梅花銀槍是蒼霄以魂滋養的,早已是他的本命法器,若主人死亡,法器也會損毀,可如今梅花槍只是折損,並未完全毀壞,是不是說蒼霄還有一線生機……

她看著黑洞洞的深淵,深淵邊緣犬牙差互,靜穆的臉上沈穩而堅定。

她要找到蒼霄,無論生死。

江沈閣緊緊握著梅花枝,閉眼向前傾倒,紫色的身影似落花飄零入天塹。

“不!”良久才接受事實的晏懷竹只來得及捕捉她跌落深淵的一幕,嘶吼出聲,心膽俱裂。

那抹被黑暗吞噬的艷麗紫色深深引入他的眼簾,他的視野也被黑暗一點點侵蝕……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是和蒼霄共患難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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