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剛泛出一絲白芒的時候，士郎便精準地轉醒了。

擡起手臂擱在額頭，雖然作息時間並沒有什麽改變，但是士郎卻越來越覺得疲憊。

閉起眼睛稍微靠了一會兒，當腦袋裏的鈍感不再那麽明顯後，他還是強迫自己掙紮著爬了起來，剛站起來的瞬間突然感覺到頭暈，搖晃了兩□體不得不撐住墻壁穩住腳步。

“果然還是不行啊。”按了按太陽穴，士郎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副軀體終究要比本來的脆弱許多，十二點後的魔術修煉給身體造成的負擔無法依靠現在的睡眠時間恢覆，堆積起來的疲勞正逐漸壓垮身體。

本以為遲早會習慣的，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在那之前自己就要倒下了吧。

雖然有些不甘，果然還是只能做出調整，暫時放慢點腳步了。

還是太急躁，一口吃成胖子什麽的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蹲□子將被褥撫平折疊起來堆放在角落，士郎捏了捏脖子便朝外面走去。

正坐在道場的中央，士郎沒有抹去臉頰上正滑落的汗珠，而是緩慢地傾吐，如同將胸腔內的濁氣統統排出那般。

將雙手高舉過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完成了晨間鍛煉的士郎盤算著早餐應該做些什麽撐著地板起身，發麻的小腿有點僵硬，不得不輕捏幾下後才連蹦帶跳的挪向大門。

舀起一些湯汁倒入小碟子之中，士郎稍微品嘗了下味道，然後滿意的點點頭。

從水池裏撈出浸泡著的蘋果，因為需要考慮到裝飾的作用，所以士郎將之切成一塊塊的小兔形狀，沿著盤子的擺放了一圈。

“早…上…好……”有氣無力的凜還穿著睡衣，如同幽靈般飄了過來。

“早上好。”士郎轉身從微波爐裏取出剛溫好的牛奶，塞給正俯身趴在櫃面上等待的凜。

站直身子一口氣將一馬克杯的液體全數灌入之後，嘴邊還掛著些白沫的凜便朝士郎示意的揮了兩下手，打著哈欠離開了。

將火關到最小，蓋好鍋蓋，士郎便拿起圍裙擦了擦手，穿越走廊達到洗漱間。

輕咳了一聲，臉上有些泛紅的士郎硬著頭皮用兩根手指夾住凜丟在木架子上的胸罩飛快的丟進籃筐之中，四處翻找了一下確定沒有被遺漏的換洗衣物之後，便將籃筐裏的統統倒入洗衣機，按好設定就算告一段落。

再度轉回廚房，就看到Archer正面無表情的切著芹菜。

看到士郎回來也只是往旁邊挪了一步，不過在掃過蘋果兔子後還是露出了輕蔑地笑容。

就算明知道對方是刻意表現給他看的，士郎還是沒有輕易就跳腳。

畢竟這可不是他的品味呢，誰要給吉爾伽美什買單。

也許是士郎的淡然態度讓Archer很是不滿，兩人相安無事地呆了一會兒後，男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豆腐沒有入味，火候還沒掌握好。”

“你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來偷吃的？”

士郎正在剝豆子的動作一頓，毫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只不過是嘗味道而已，這樣的手藝還不足以自誇吧衛宮士郎。”將切碎的芹菜拌入調味過的肉末中，端起盆子用長筷子適於恰到的力度攪拌均勻，Archer自然而然地打擊著士郎。

“這可是要放入湯裏的，而且我可從未想要你的誇獎。”將燜鍋的蓋子提起放到一旁，士郎用長勺子順時針攪了攪後，就端起放置豆腐的碗小心的將豆腐倒入其中，然後再次蓋起鍋蓋。

意識到對方是在變相承認自己的存在，Archer反而覺得渾身別扭，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說起來金閃閃呢？”沒有感覺到吉爾伽美什的氣息，正好為了掩蓋自己的尷尬，Archer隨口提到。

“不知道，昨晚就沒回來。”士郎口氣頗為不好地回道，即使知道這和Archer並沒有關系，一旦和那家夥扯上聯系，就有些控制不住。

“你這是在生氣嗎？”Archer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頭饒有興趣地盯著士郎。

“沒有。”分明已經氣鼓鼓的狀態了，士郎還是否認著。

“‘我是不是對那家夥沒有吸引了吧……’你該不會在想這個吧。”捏著鼻子模仿出士郎的聲音，Archer繪聲繪色地演繹了一番。

“……”士郎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錯過了最佳的回嘴時機。

“看來你的確是身心都變成女人了呢。”之前聽凜說起，Archer還有點不相信，不過單純想要從魔藥的角度來解釋士郎的轉變基本是不可能的。

按道理來說，這樣純粹的變化可以說是接近魔法的效果。

如果用平行世界的疊加理論來解釋的話倒可以行得通，畢竟這個世界的衛宮士郎是男性，無論是怎麽改變時間的流動都不可能讓他性別出現變化。

魔術師能夠探知的畢竟還是少部分，也許在某個時點會出現衛宮士郎為女性的世界。

那麽，將那個衛宮士郎的構成覆制給這個衛宮士郎，所達成的變化就不可能僅僅是外表而已。

女性和男性的思維方式雖然並不相同，但同樣存在一定的共通。

哪怕暫時沒有察覺到什麽改變，內在遲早會被潛移默化的修正。

“我還以為你會高興呢。”早就被凜告知過的士郎已經能夠平靜的接受這一點了，不過Archer的反應還是有點出乎意料。

“高興什麽？”Archer皺起眉頭，奇怪地看向士郎。

“這樣我就不可能成為你了啊，女孩子是不可能成為男人的。”士郎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好冷啊衛宮士郎。”Archer裝模作樣地抖了兩下。

吃過早飯後，正想收拾餐具的士郎就被凜一把拉住袖子。

“士郎坐下，讓Archer去收拾吧。”毫不客氣地使喚起Archer，男人無奈地嘆了口氣。

“怎麽了？”乖乖按照凜的豐富坐回位子，士郎將手上的碗筷遞給Archer。

“雖然現在是這樣，姑且還是聖杯戰爭的進行中，像這樣什麽都不做的話，究竟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呢？”擺出嚴肅的表情，凜將交疊的手掌置於桌面擱住下巴。

士郎沒有馬上回話，事實上這本來就不是他所能知曉的。

“要知道，Servant的魔力大部分是由聖杯系統供應的，但是大聖杯是無法自身產生魔力，雖然每屆都是儲存到足夠的魔力才開啟的，但這麽下去的話，總有天聖杯的魔力會消耗光的。到時候，需要聖杯來填補的那部分魔力你打算怎麽辦？”Servant會消失，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是完成了聖杯戰爭，所得到的結果也是相同。

所以凜本來是主張將Servant當做是工具來使用，這樣分別的時候也不會太低落。

結果呢？

在士郎以身作則的帶領下，她早就無法將Archer單純當做死物來對待了。

不過即使如此，分別之時也不過是徒增少許哀傷而已，還沒到士郎這種程度。

要知道這家夥可是和Servant談戀愛的神奇存在啊！

雖然看著他們這樣鬧騰也挺有意思，卻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從來就不存在“再見”，當吉爾伽美什的身影確確實實從士郎面前消失時，就意味著永別。

“我什麽都不打算做。”下意識轉動著手指上的指環，士郎輕聲道。

這個問題他並不是沒有思考過，所能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士郎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無法支付足夠的魔力。

“什麽嘛，你這個消極的態度。”本來就擔心士郎會想些有的沒的，聽到了這樣的回答卻又不滿了起來，凜拍了兩下桌面。

“這又不是加把油就能解決的事情……”就算是追逐著“正義使者”這樣飄渺的目標，士郎依舊分得清，並不是什麽都能靠勇往直前就能搞定的。

想讓吉爾伽美什繼續呆在現實，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去襲擊人類。

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反正他已經偷偷問過Archer了，Servant回歸之後只會成為可供本體閱讀的記錄，真正處於英靈座的吉爾伽美什十有□不會知道衛宮士郎的存在，他所愛著的吉爾伽美什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幻影罷了。

這樣就好。

會將一切都留在記憶裏的只有他而已。

這樣就好。

沒有什麽能真的天長地久，打從一開始，他們的時間就是交錯的。

這樣就好。

時間能消磨掉一切，遲早會有一天，他會連吉爾伽美什的模樣都想不起來。

這樣就……一點都不好。

無論怎麽說服自己，還是會本能的抗拒這種想法。

但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咬牙強忍著選擇接受。

“……你要是真心這麽想的話，我倒是不用擔心了。”凜聳了聳肩，本來還擔心成為女性的士郎會為此糾結呢，雖然這種堅強看著還真叫人火大就是了。

“謝謝你，凜。”士郎微笑著向凜道謝，就聽到旁廊上輕微的腳步聲。

探出身子的士郎就看到盤腿坐在旁廊靠著墻壁的吉爾伽美什似乎在發呆的樣子，沒有第一時間質問他夜不歸宿的緣由，士郎只是走到他旁邊坐下。

吉爾伽美什身體一歪，倒在士郎的大腿上，調整了下姿態，仰面翻轉過來。

稍微改變了下坐姿，讓人靠著能夠舒適一點，士郎不再有其他動作。

“聽到了？”士郎輕揪住一縷金發把玩了起來。

“恩。”難得吉爾伽美什沒有借機歌頌一番自己的偉大以及譴責下士郎對自己能力的不信任順便再要求嚴厲的補償措施，而是非常少見的沈默了。

畢竟向來一副唯我獨尊模樣的吉爾伽美什卻也清楚，有些法則是連他都沒有辦法動搖的。

之所以滿不在乎只不過是沒有必要而已，將興趣全部轉移到對於寶物的收集，能放在王財之中妥善保管起來的東西又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呢？

吉爾伽美什擡起手，撥開士郎垂下的長發，將掌心貼在他的臉頰上。

“奇怪，你怎麽還沒覺得想吐之類的？”

還以為能從對方嘴裏聽到什麽溫情的話是士郎頓時覺得自己弱爆了，真是的，都這麽久了怎麽還會有期待。

“都說了……”剛想反駁的士郎突然噤聲。

害怕的並不是對方的離去，而是遺忘的自己。

士郎有時候發現Archer會對著理所當然的事情迷茫，像是垃圾的分類和交通燈的作用。

當新的記憶不斷覆蓋掉陳舊的記憶，就算是自認為最為重要的東西也會被逐漸沖刷淡薄，哪怕還能勉強記住，能夠對應起來的心情卻早就遺失在過往。

“看來你還還需要再努力呢。”士郎輕笑了起來。

大概真是他太過貪心吧，總想要留下點什麽。

“我也這麽覺得。”吉爾伽美什正經地表示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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