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荻蕤依言過去，鞠躬行禮，說道：“大哥好。”

這麽一個真切可愛、美得一塌糊塗的小姑娘向人正兒八經地問好，只讓人憐意大增，心頭被一種“激萌”的情感填滿。

張新義忙說：“好好，蕤蕤來坐。以後來大哥家裏不要拘束什麽，這裏就是你的家。”

陳華遙在張新義身邊坐下，給他遞了煙，道：“大哥。”

張新義點點頭。

兩人正正經經只見過兩回面，一次是在張老太住院的病房裏，張老太非要認陳華遙做幹兒子，順便多了個便宜兄弟。一次是在家裏，兩人聊過幾句，雙方地位天差地遠，總是找不到更多的共同話題。不過張新義對這位兄弟的人品還是非常認可的。

夏荻蕤發現正在廚房裏忙碌的張老太，叫道：“幹娘，我來啦！”

張老太伸出個頭來，笑道：“啊，小遙，蕤蕤，你們來了，快坐，冰箱裏有飲料自己拿，別客氣。囡囡呢？”

“囡囡在房裏。幹娘你在忙什麽，我給你打下手。”

“行了行了，別來給我添亂。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別弄臟了手。”

夏荻蕤便在對面沙發輕輕坐下，雙膝並攏，雙手置於膝頭，看起來可愛極了。過了一會兒，伸手去拿桌面上的茶壺給兩人倒茶。

張新義越看越是喜歡，心中讚嘆連連，人家陳華遙這妹子硬是要得。生得漂亮不說，那張臉簡直美絕人寰，人又溫柔賢淑，斯文有禮，仿佛世間所有優點全集中在她身上，自家女兒跟這姑娘比起來有若天壤之別，連狗都不如，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笑道：“小遙，還有一個多月快要過年了，家裏有沒有什麽困難？”

陳華遙抖抖身上的破舊外套，道：“大哥說哪裏話呢，我穿這麽高檔的衣服，抽六塊錢一包的高檔煙，住薔薇街最繁華路段的高檔公寓，看起來像是有困難的樣子？”

張新義啞然失笑：“我找白樺區的幾位領導了解過了，你在居委會掛職，去象大進修，家裏沒有額外的生活來源。瑩瑩在你家裏吃住，高三了，日常開銷挺大的，還有個妹妹要照顧。有什麽困難就直說，我做大哥的也不會看著不管。”

陳華遙不欲駁了副區長的面子，說道：“謝謝大哥關心，有困難我會說的。”

張新義看到夏荻蕤還穿著陳華遙的男裝夾克，手肘處一個破洞，領口袖口皆褪色變淺，打扮甚是可憐。便在電視櫃下面取出兩張卡片說：“這是單位發的沃寶超市購物卡，裏面還有些零錢，我這裏什麽東西都有，用不著，你拿去用吧，反正留在我這裏也是浪費。還有一張是風之谷專賣店的消費卡，可以在店裏任選兩套風之谷服裝。你拿去給蕤蕤買好看的衣服。”

有錢人的家庭常常會給窮親戚施舍一些自己用不上的東西，依此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和優越感。陳華遙知道有錢人的這種心理，假意推脫道：“這、這怎麽行呢，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張新義作色道：“叫你拿就拿！卡裏的錢不是給你自個用的，我做哥哥的給蕤蕤買套衣服不成麽？超市購物卡，就當給兩個丫頭改善改善生活。你別要有什麽心理負擔，這是單位發的，並不是收受賄賂得來，留在我這裏用不著，你盡管拿去。”

“好好……”陳華遙虛偽的說：“蕤蕤，你還不謝謝大哥？”

夏荻蕤忙說：“謝謝大哥！”

張新義大起憐意，要是自家女兒也有這麽好，就是拿三個張末瑩來換也肯。一時笑道：“蕤蕤，你想買什麽以後直接跟大哥說，不用經過你哥同意。”

陳華遙飛快的收起購物卡，正色道：“大哥，不能對她們太過縱容。哪有想要什麽就給什麽的？要是成天把心思花在化妝、衣服、名包、時尚用品上面，那還得了？一天給吃點東西就夠了，要是不聽話就扇，扇到聽話為止。像我家蕤蕤，她敢吵著要什麽名牌衣服？嘿嘿，那真是笑話，先拖回家吊起來打！”

夏荻蕤可憐兮兮地說：“哥……”

張新義怒道：“小遙，你可不能這麽教育小孩！萬一把孩子打壞了怎麽辦？”

陳華遙輕輕吸了一口煙：“我們道上……我們居委會有句話，棍棒之下出孝子，板磚之下出、出……哈哈，當今社會，孩子不打不成材哪。”

“你這樣教育小孩有問題。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思維，應該以引導為主。光是打打打，能起什麽作用？打多了她也不見得聽你的，我個人就很不讚成家庭暴力。”張新義正色道：“蕤蕤，以後你哥要是再打你，你告訴大哥，我來教訓他。”

“是……”夏荻蕤笑吟吟地說。

張末瑩在房間門口伸頭叫道：“寶寶過來一下，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夏荻蕤走過去，只聽張末瑩嘀咕道：“跟兩個老男人有什麽好聊的，我們一起來打游戲。”

張新義頓時滿頭黑線。

聊到一半，張區長電話響了，走到旁邊接聽。咦咦哦哦一陣，臉上變色道：“苦楝樹大街又發生大規模械鬥？這怎麽搞的！傷了多少？……你讓王孝同馬上過去處理善後……嗯嗯，小馮啊，你還在辦公室？這年底了老加班也不是辦法，你先來我家吃個飯吧。沒別人，就我媽，我老弟、老妹和瑩瑩幾個，不用帶什麽東西過來的。”

收起電話，神色仍不是太好看，道：“過個年也不讓人省心。媽！多煮一個人的飯，小馮還在辦公室加班，我讓他過來一起吃個飯。”

“哦，好。”張老太在廚房裏頭應道。

陳華遙假裝不經意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一夥小流氓街頭械鬥，我讓公安局的人去看看。”張新義說：“等下介紹個人給你認識，是我的秘書。和你都二三十歲年紀，應該聊得來。”

秘書小馮很快趕到，中等身材，看起來三十歲不到，戴著副金絲眼鏡，很精神的短發，衣服整整齊齊，就是普普通通扔街頭分不出的那種貨色。站在門口手裏拎兩個哈密瓜，朝張新義謙卑地問好，又去廚房向老太太問候。看樣子是張新義的家中常客。

“我弟弟陳華遙——我媽的幹兒子。”張新義解釋道：“小遙，這是小馮，馮海博，廣南財經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你們認識認識。”

馮海博非常了解自己的位置。領導的弟弟，那也是需要巴結討好的對象，向陳華遙伸出手去，連聲說道：“你好你好。”主動在電視櫃下取出張新義最愛喝的絞股藍茶葉，給兩人沏了新茶。

張新義敲敲桌子問：“苦楝樹街那裏怎麽回事？”

“主要還是黑道的問題。”馮海博偷偷看一眼陳華遙，說：“我們城區黑社會由來已久，始終無法根治。尤其是前不久鳳凰會和金笛公司的爭端引起極大混亂，至今還沒有平覆。”

張新義示意不必避忌陳華遙，問道：“鳳凰會和金笛公司的爭端結果怎麽樣了？”

“金笛公司的實力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可怕，他們打垮了鳳凰會，然後雙方改組成立新的組織集團，叫做鳳笛公司，老大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現在崩溝區混亂的來源主要有兩點：一是鳳笛公司忙著清除地盤上其他不聽話的小幫派，二是淩雲社和氪金軍團不服鳳笛公司的強勢，暗中挑起事端。”

張新義顯得有些焦躁，背著雙手在客廳裏踱步：“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必須見見……那個叫什麽來著？呃，鳳笛公司，必須見見鳳笛公司的人，必要時可以采取強硬手段，不能再讓他們為所欲為下去。”

馮海博說：“現在看起來鳳笛公司似乎和鳳凰會不太一樣。這個鳳笛公司非常有意思，和所有的黑社會組織都有所不同，他們主要致力於維護當地秩序，不光自己不收保護費，也嚴禁其他組織收，還派人挨家挨戶去安撫當地商鋪。最近幾天抓了一百多個扒手，通通弄到街頭去掃大街，所引起的混亂不過是因為觸犯了別的幫派利益，雙方引發矛盾。”

“哦？”張新義倒是吃了一驚：“這家鳳笛公司行徑和派出所沒什麽兩樣嘛！”

馮海博苦笑道：“鳳笛公司的手段比派出所激烈多了，也違反了法律。他們有一個專門的街道清理部門，不聽話的小偷當場剁手，所有娛樂場所必須按照他們的規定來做。”

“什麽規定？”

“嗯？王孝同報上來說他們在前天藍夢酒吧活活踢死兩個販賣搖頭丸的小毒販，昨天在苦楝樹街十二巷毆打六個小流氓重傷致殘——呃，那六個小流氓是石虎縣流竄過來飛車搶劫的案犯，公安局屢次沒有抓到人，倒讓他們給打殘了。吊在十字路口的紅綠燈下當街示眾一天一夜，凍死一個，今天下午才取下來的。”

張新義怒道：“王孝同怎麽搞的，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好，他這個公安局局長還要不要當了？”

馮海博在桌面拿起一支香煙點燃，輕聲說道：“鳳笛公司剛剛接管地盤，行事風格和原來的鳳凰會不太一樣，或許王局長還沒來得及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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