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蘇杭假意作色，伸出粉拳輕輕打了他一下，說：“要死啊你！明明知道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吃油膩的食物，偏偏說得那麽好聽。”

陳華遙撓撓頭道：“不好意思，一提到扣肉我就情不自禁了。”

身邊的女孩只是微微笑著，許蘇杭說：“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音樂學院的學姐徐婉鷺，鋼琴彈得很棒的，我們都叫她婉姐。婉姐，這是社會學系的陳華遙，我朋友。”

陳華遙忙道：“哦，原來是婉姐，久仰久仰！”

那名叫徐婉鷺的女孩微笑道：“你久仰未必，我倒是經常聽見你的名字，蘇蘇天天在我面前提起你呢。”

“婉姐，我哪有天天提他。”許蘇杭臉蛋兒微紅。

徐婉鷺面容一整，正色道：“蘇蘇，這個男的追你，也不肯穿一身工整的衣服出來，邋裏邋遢的，太沒誠意了，以前追姐的男人沒有開法拉利、瑪莎、蘭博基尼來，我看都不看一眼。不如別理他，我們自己去琪琪小餐館吃飯好了。”

許蘇杭掩嘴直笑，陳華遙下半身黑色的西褲，上身一件灰撲撲的夾克，裏面是白色的襯衫，傳統、古板、老氣，整個人像是三四十歲的下鄉幹部，中規中矩，毫無特點，哪裏有一丁半點大學生的朝氣？

徐婉鷺先前只是粗略掃了一眼，這時才對著陳華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先是不屑，然後覺得還好了，再看下去，慢慢的，眼中不覺流露出欣賞的意思。

但見陳華遙站姿歪歪斜斜，左手插兜右手揉搓著下巴，嘴裏叼著燃燒半截的煙頭，白襯衫黑西褲樸實無華，與他漫不經心的氣質結合在一起，格外生動。

自全球工業化浪潮以來，白襯衫黑西褲便是男人最普遍常見的穿著打扮，幾乎每一位男性從小到大至少都有一套，無論呆板的校服，還是可憐的員工制服，愚蠢的辦公室服裝，只要把白襯衫黑西褲往身上一套，沒人分得出來。或者是宴席、晚會、典禮、儀式、重大會議，穿著這身絕不會有任何差錯，一套衣服完全可以打遍天下。

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何其多，但也只有陳華遙才穿得出那種味道。連同夾克一起，被熊蕓蕓讚不絕口的完美身型輕輕挑起經典的黑白灰三色，顯得正直、樸素、冷漠、生硬，極富男人味，比電影明星還要迷人。

如果不是夾克上印著的“隆裕商場十周年店慶贈”字樣，許蘇杭覺得可以給他的形象打十分。

不過眼下嘛，也就一般般了。徐婉鷺咳嗽一聲，道：“你拉鏈忘了拉。”

“啊？”陳華遙面紅耳赤，但很快鎮靜下來，瞬間拉好褲襠，嚴肅的說：“我一心撲在學習上，廢寢忘食，連一餐飽飯都沒吃過，恨不能早日學會所有知識，早點畢業為建設祖國貢獻力量，對於這種瑣事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徐婉鷺輕輕一笑，說：“蘇蘇，還是我請你們吃飯吧。你們剛剛進學校，還沒工作，應該學會省吃儉用，不要亂花錢。”

陳華遙說：“婉姐，你的慷慨照亮了象京半邊天空。不過你好像也是學生吧？”

許蘇杭笑道：“婉姐在外面有工作的，今年才來音樂學院進修，直接學的是大三課程。”

到樓下上了婉姐的車，那是一輛紅色的四座保時捷，婉姐果然有錢！車子內部裝飾奢華，就是胡桃木的前盤上掛滿亂七八糟的小飾件，車身一晃，叮叮當當作響，令人眼花繚亂。

三人一路閑聊著來到琪琪小餐館。

許蘇杭原在象大沒太多朋友，直至有一天學音樂時碰到了徐婉鷺。兩人都是孤高冷清，都沒什麽朋友，不說英雄惜英雄，美人也是惜美人的。徐婉鷺見到外剛內柔的許蘇杭，心生好感，便聊了起來，發覺彼此有許多共同話題，竟無話不談，遂結為好姐妹，經常相聚。

“想吃什麽就點吧，不要客氣。”徐婉鷺接過侍應生的菜單，遞給陳華遙和許蘇杭。許蘇杭不敢多吃，只點了一份椰糖木瓜粥。

“婉姐太客氣了，我的飯量不是很大。”陳華遙羞澀一笑，如同內向的大學生，斯斯文文地說：“脆皮雙果煎雞、香草牛扒、蜜汁櫻桃肉、豆花肥羊、香酥乳鴿、辣汁墨魚片、泡椒鮮魷、蔥燒大蝦，各來一份，再要一斤米飯，兩瓶‘霜花牌’冰啤，暫時就吃這麽多吧，謝謝婉姐。”

婉姐不知不覺流出震驚的鼻涕，瞪圓柔美的剪水雙瞳，叫道：“你、你一個人吃這麽多？吃得完嗎？”

陳華遙謙虛地笑道：“還好還好，目前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他說的是實話，因為身體特殊的肌肉纖維組織，要維持這種驚人的能量，飯量本來就比別人大。三年前身體處於巔峰時期，體重曾達兩百八十斤，渾身爆炸性的肌肉，一頓飯吃三五斤肉簡直是小意思，後來因為一個要緊的原因，體重直線下降，變成了一百九十八斤瘦巴巴的模樣，直到現在也沒恢覆過來。

徐婉鷺自然不信，冷冷道：“你如果貪多愛虛榮，故意點這麽多飯菜，最後吃不完，我可是不會原諒你的。”自己有錢不假，但沒人願意當冤大頭挨宰。

許蘇杭不確定的問：“你真能吃那麽多？”

就連那侍應生也猶豫地問道：“先生請問幾位？”點了那麽多菜，以為他們後面還會有人來。

“三個。”

侍應生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先生請問需不需要打包？”

陳華遙拿出香煙，道：“不用。象大電視臺正在招收記者，你要不要去？”

侍應生連忙掏出ZIPPO打火機給他點火，莫名其妙地說：“我去幹嘛？”

“因為你的問題總是那麽尖銳。”

徐婉鷺淡淡笑著，這男生說話很有意思，不像其他學生要麽太過跳脫，要麽太過笨拙。

很快，兩個女孩就知道自己錯了。

菜肴一份接一份的送上，陳華遙總是慢條斯理伸出筷子，然後嘴巴稀裏呼嚕，牛羊肉變戲法似的消失，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須臾，周圍空盤子堆了一疊，米飯啤酒也吃得一點不剩。

當陳華遙吃掉最後一只大蝦，一邊說著珍惜糧食不要浪費，一邊把盤子的汁水舔得幹幹凈凈時，許蘇杭還在對著椰糖木瓜粥發楞。

“你、你男朋友是東非大草原來的難民？”徐婉鷺覺得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許蘇杭一時沒察覺她的稱呼有什麽不妥之處，紅著臉說：“還好吧，我原來也不知道他能吃這麽多的。”

徐婉鷺倒不在意他狼狽的吃相，在自己看來，那些餐桌上文質彬彬能為你拉開椅子的紳士，不知被多少女人調教過，花叢中受到多少挫折才練出來的。吃相越不講究，說明該男生感情一片空白，純潔。

便輕笑道：“陳華遙，你平時也是這麽吃的？”

“我？平時哪有這麽好的飯菜？幾斤米飯隨便打發了，今天還不是特意來吃大戶的？”

徐婉鷺心想這男人過得可不咋地，暗暗皺眉，許蘇杭攤上這個男人以後就要跟著吃苦了，當下大氣地說道：“陳華遙，要不你以後跟著姐姐混好了。姐姐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婉姐是做什麽的？公司老板？富家千金？？”陳華遙一臉的純情。

“保密，有些事情告訴你也弄不明白。姐姐是看在蘇蘇的面子才想幫你，只要努力做事，以後未嘗不會有個好前程。”徐婉鷺隨即恢覆冷清高傲的態度。

“婉姐。”許蘇杭輕聲道。

徐婉鷺轉念一想，泯然笑道：“傻妹子，姐姐這可是在為你好，他要是不上進，怎麽配得起我家妹子呢？”

陳華遙剔著牙齒，拋出一句話：“我配不配得上，你說了不算。”

徐婉鷺久歷社會，對大學時代所謂純純的愛情根本不看好，那些為你生為你死的日子，海枯石爛的誓言，畢業之後轉眼就隨風而逝了。許蘇杭十八、九歲正是最容易上當受騙的年紀，何況這男人外形雖說不錯，畢竟雙方差距太大，雅不願那麽好的妹子白白在他身上浪費青春。

不過眼下不好說破。見許蘇杭時不時擡頭，柔柔的眼神飄向陳華遙，眼睛裏含著濃濃笑意，只好暗中嘆了一口氣，說道：“姐姐在給你機會，別不識好歹。拿著這張名片去牛蹄洲區蒼梧路金笛公司找廖總，他會給你一份兼職，以後和我家妹子出來，不至於沒錢結賬。”

兩人表面初次相識，實則徐婉鷺早就聽許蘇杭說過陳華遙許多事情，知道眼前這名男生生活狀況不是很理想，成天一條大短褲爛T恤在學校廝混的人，能好到哪裏去？光是吃就能把自己吃窮了。

“謝謝婉姐關懷。”陳華遙接過名片一看，金笛公司？腦子裏猛然跳出一個名字。

夜鷺樓。

金笛公司表面上是合法企業，其實擁有極為深厚的幫派背景，主營保安任務，還收放高利貸，走私進口車輛等大宗貨物，背後的影子是在北城近年崛起的幫派夜鷺樓。夜鷺樓規模不大，但內部團結，領導有方，人人忠心，這才在刀口林立的北城打出一片天地。據說老大非常神秘，除了夜鷺樓的高層，誰也沒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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