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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三合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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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三合一】(1)

她承認地太坦蕩, 反倒將何巖一肚子要問的話噎了回去。

為何要襲擊魔門?

為何傷害仙門中人?那些人裏也有瓊華的弟子啊!

又為何能在短短時日突破大乘?明明能飛升卻要拒絕,還粉碎劫雷!

辛染向來不屑於解釋自己的行為,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將他人的看法和誤會放在眼裏。

何巖的詰問自然不會止於此。

辛染只道:“他在人間, 我又怎麽可能放下他, 獨自飛升?”

在旁人眼中, 或許飛升去一個更高級的世界是終身奮鬥的目標, 他們修仙之人, 無論是魔修, 還是妖修, 又或者是人類,無不憧憬飛升之日。

修行救世只是少部分人的信仰。

更多的還是為了飛升, 那樣才能獲得逍遙以及無窮無盡的生命。

但整個修仙界,又有幾人能飛升?

除了不願飛升, 說自己在這個世界還有塵緣的昆吾仙尊,沒人能拒絕飛升的誘惑。就連閉死關, 說自己距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的上清也眼紅這種機緣,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不是不願意飛升, 而是根本堪不透, 無法突破, 就連修為境界都是造假的。

而辛染呢?

她兩年前還是一個靈脈被斷,仙骨被斬的人,卻在兩年時間達到了這種境界。

要令多少人艷羨,又讓多少人妒嫉到發瘋?

她卻只是輕飄飄一句——他在人間, 她便不願飛升。

其實何巖不知的是, 眼前這個看似孱弱的女孩, 何止是天賦異稟, 天資卓越,她前世就早已能飛升,卻因心魔障礙滯留人間。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為何所困。

現在明白了。

她是舍不得這個留有楚瀾衣的人間,她帶著前世神魂中強悍的力量來到這個世界,突破魔心阻礙,達到飛升之境,卻並不是為了飛升。

只有在這個世界中,她的能力達到縱橫三界,暢通無阻的時候,她才有資本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九死一生地破除魔心業障,又險些被劫雷劈地魂飛魄散。

這一切不為睥睨踏仙,也不為宏圖霸業。

只是為了給一個尋了兩輩子,早已烙印在心上的人續命的機會。

她從未打算將這些告訴楚瀾衣,更不會告訴何巖。

女孩的沈默,般劍的無言,何巖的欲言又止,在室內幾乎凝為實質,讓人窒息。

何巖看著面前這個女孩,他覺得現在的辛染讓他一點兒都不熟悉,他的懷中還揣著女孩在市集上隨手買來送他的錦囊,錦囊裏的香草早就被光陰沖淡,散發不出絲毫香馨。

她太陌生了,像是換了一個人,又或者之前的才是偽裝。

如今,她已經不屑於在他們面前裝模作樣了。

何巖闔上雙目,覆又睜開。

“你那麽做有你的理由,但是我想,師叔不會希望看到這種情況。”

“門外那些仙門的人只是少數,也並不是我們想帶來的,他們聽聞我和般劍帶著戚師妹來妖族的時候,就分來了一波跟著馬車一路尾隨。”

辛染淡淡道:“我知道,爛臭的泥漬一旦沾上,甩都甩不掉。他們只是試探性地跟來看看我在不在這,一旦確定就會通知自家門派。”

“……”

何巖無言,她心裏當真跟明鏡似的。

“你知道就好。”

“他們是來為劫雷降下的那天,傷亡的弟子討回公道的。”

“不是。”辛染篤定道。

她隨意地從鳳凰安排的人送來的藥箱裏扯出一瓶藥粉和一截繃帶,面無表情地握著匕首剜去手臂上滲出毒血的腐肉,一手扯著繃帶一段,另一頭銜在口中用牙咬著,給自己包紮好傷口。

何巖本想去幫忙,擡起的手卻頓在原地。

倏然想起,眼前的小師妹哪裏還是小師妹啊,她嫻熟的動作好似不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重創。

再也不是那個稀罕師兄疼愛照顧的小女孩……

辛染忙完,除了臉上更加蒼白了一點之外,面上神情松快,像是根本不在意這種剜肉剔骨的疼痛。

她接著說:“一直以來,化神期往上的劫雷都是仙門弟子趨之若鶩的淬體機緣,越是級別高的劫雷,越容易被蹭。”

般劍對修煉一事比較敏感,他皺眉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不是被你重傷,而是沖著你的劫雷來沾光的?”

辛染嗤笑一聲。

“都是蠢人罷了,一般的劫雷蹭蹭也就算了,飛升之劫,他們也敢蹭,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兩個男人神情頓時凝重起來。

因為辛染又是擊潰魔門,又是在魔界大殺四方,再加上這一次見面,她不由分說就與二人開打,以至於讓他們先入為主地認為那些仙門弟子是辛染所傷,仙門要找辛染討個公道,才在三界遍尋辛染。

卻沒想到結果是這樣。

他們不知也正常,可那些當事人呢?

沒有死掉的弟子也認為辛染蓄意擊殺他們?

他們心裏難道不明白這是自己貪圖淬體的機緣,蹭不上卻被反噬,自食惡果,和辛染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們知道!

卻依舊要這麽做,甚至給辛染造勢,將她喻作魔女,讓她成為全修仙界的通緝犯人,被所有人記恨。

原來不是記恨,而是嫉恨……

何巖面色頓時難看至極,“他們到底想要什麽?”

辛染挑眉,“這兩年,他們都在做什麽?”

答案呼之欲出。

——禁書!

何巖:“是在你那裏嗎?”

辛染搖頭。

她身上沒有,她也沒找到。

更多的,辛染不會說,三塊禁書碎片都藏在楚瀾衣識海靈臺中這件事只有她知道,裴宿風都只以為有兩塊。

辛染一頓,思考著:作為師兄,他應該不會出賣楚瀾衣吧?

若是裴宿風說了不該說的,辛染照樣敢去殺了他。

只是這最後一塊……

明明她兩年內搜遍了整個瓊華,歸墟、鬼界都沒有最後一塊禁書的下落,她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魔界。

但魔界有一座堅不可摧的魔門。

雖然她深知自己血脈裏流淌的一半血液是魔族的,只要釋放魔息,說不定她那個早就該死的父親會與她相認。

自然……那不是毫無所圖的。

涼薄的親情,讓她覺得可笑至極。

她沒有選那條看起來相對好走的路,而是選擇釋放魔心,讓這具身體足以承載神魂的力量。

以渡劫飛升的姿態引來劫雷,以天雷的力量擊潰魔門。

不是為了飛升,而是為了替他尋得良藥。

剛剛承接劫雷,被劈得渾身是傷,她就迫不及待踏足魔界,尋找最後一塊禁書碎片。

……可是,沒有。

她摧毀了大半個魔界,都沒有找到。

這件事她還是要做下去,可驚覺楚瀾衣從燃燈瓶中失蹤後,她就沒辦法兼顧那邊的事情了。

上清說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但因她的在意,多少左右了情緒,與理智相爭。

可除了被楚瀾衣拋下這件事,她更擔心的是他在外面出事。

若是他身上藏有禁書的事被仙門知道,她不曉得他會面對什麽。

當她趕到妖族,看到烏泱泱一群仙門弟子聚集在此,她卻沒看到楚瀾衣,大約是覺得般劍有同她搶走楚瀾衣的動機,她本能覺得這個人過於礙眼。

原本就控制地沒那麽穩定的魔心再次催動她的躁郁。

……

這一次,她不會讓楚瀾衣離開她身邊了,她要將他帶在身邊。

捆綁也可,囚禁也行。

情願也好,不甘也罷。

她不想給他機會了,那個讓自己看不見他的機會,真的會把她逼瘋。

她有時候也會覺得委屈,他不像她,早已經歷了一世別離,那種痛入骨髓,慟到麻木的情緒,讓她瘋了太久……



三人之間又釀成了一股幾乎要凝為實質的緘默氣氛。

隔著幾重院門,妖王府外的喧鬧傳進來。

鳳凰風塵仆仆趕來,推開門就掃過三人,視線凝聚在辛染身上。

“你不要出去。”

“……”

屋內的三人大概都猜到外面發生了什麽。

辛染推開鳳凰就要往府門走去。

她自是不可能讓旁人替她擔風險,倒不是她心地善良,只是不願虧欠鳳凰。

大不了暴力阻擊,讓這些道貌岸然的虛偽君子葬身於此好了。

她是放棄飛升留在人間的魔神,除了不問世事的昆吾仙尊,哪個又能攔得住她?

何巖卻對她說:“你若是在百裏妖主的地盤上對他們動手,豈不是讓妖族落人口舌?如今百裏燼剛繼任妖主之位沒多久,妖族內憂外患,正是羸弱之時,你要親手給仙門遞一把‘妖族與魔女暗度陳倉,相互勾結’的利刃嗎?”

鳳凰不認同,斜睨何巖。

“你怕不是低估了本座的實力,那些宵小,我妖族有什麽好怕的,更何況是他們擅闖我妖族在前,本座哪有任人欺辱到家門口的道理?”

他金瞳一轉,溫柔又摸不清彼此該有的距離,定定看著辛染,抿了抿唇。

“小染兒,你留在這養傷,我妖族護得住你。”

“不必。”

辛染做了決定就會倔地一條路走到黑。

她說:“他們的目標是我。”

仙門的人一來是忌憚她的實力,唯恐她的刀戟指向仙門。

二來是以為她已從魔界奪得禁書碎片,一個個都想從她手中拿走那寶貝。

再者,或許也有人能看出她出招時若有若無散出的魔息,將她同多年前杏島逃走的禍殃聯系在一起。

比如,隨著當年的上清一起剿滅杏島的人……

無論如何,她在這裏不但不解決問題,反而給鳳凰帶來麻煩,也會讓身為仙門尊者的楚瀾衣為難。

倒不如假意被他們逮捕,等離開妖族,到了一個無人之地,再掙脫離開好了。

辛染瞳色漸深,看不透一般。

她道:“他們的目的是我,我隨他們離去就是了,不必給妖族添麻煩。”

沒有留意鳳凰金瞳中一閃而過的黯然,辛染轉頭對何巖和般劍道:“他是你們的師尊,你們會守好他的,對吧?”

兩人自然點頭。

雖然辛染依舊不放心將楚瀾衣交由他人守護,但也不得不這樣。

若是師尊神魂沒有出問題,若是他沒到如今這個險些走火入魔的地步,若是仙門趨之若鶩的禁書不在他身上,辛染自然不怕他護不住他自己。

重門打開。

不過短短幾柱香時間,妖王府外蓄勢的仙門弟子已經比跟著來的多了許多倍。

見到渾身染血,目光淩厲的辛染,即便這個女孩看起來羸弱瘦小,還是讓他們畏懼。

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已經是度過飛升劫雷的大能。

想到那些蹭劫雷妄圖淬體的同門師兄弟被傷地體無完膚。

想到她曾在魔界前擊潰魔門,又毀了大半個魔界……

他們又怎能不畏懼?

渾身染血的女孩站在門內,門外就是一眾仙門修士烏泱泱的頭顱。

有風拂過,吹起她鬢邊發絲,輕撫在蒼白的面頰上,女孩一雙眼黑沈地恍惚是煉獄深淵,透不過一絲光,她輕勾起一側唇角。

笑笑。

“你們是來找我的,我跟你們走,離開妖族,別在這鬧事。”

她是放棄飛升的大能,雖未飛升,卻擁有飛升期的實力,恐怕整個天下都沒有能對付她的人。

那些滿口嚷嚷著要斬妖除魔,要為師兄弟報仇的修士頓時啞了,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少女足尖輕移,一步步往門外趿去。

那些擠縮在一塊兒的修士就齊齊往後小步退。

大約是覺得有趣,辛染唇邊勾起的弧度也愈發上揚。

她問:“怎麽不說話了?你們想帶我去哪兒?”

“……”

“自然是將你緝拿,論罪處刑!”

終於有自詡正義的修士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地開口,將那般義正言辭的話說得極沒底氣。

辛染自然懶得同他們爭辯自己有何罪。

很多人啊,在很多時候並不想了解所謂的真相,一旦開頭錯了,即便過程中發現不對,也不會矢口否認自己的過失,倒不如一錯到底,只要大家都這麽以為,他們就是安全的,畢竟法不責眾,一旦制裁的武器落在自己手中,自己自然是怎麽都對的。

缺少的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借口。

不論什麽手段,只要被論罪的人承認過錯,他們就理所當然變成公平的審判者。

上輩子,辛染早就看透了。

知道真相又如何,他們依舊視為妄言,論成業障,善惡不分,閉目升天。

辛染冷笑一聲,不以為意,對著那為首的不知哪個仙門的掌門伸出雙手,那掌門一怔,還以為她要出手對付自己,腳底趔趄,險些摔倒,幸好被身後的弟子扶住,才免於尷尬。

就這膽子,還要來緝拿她?

辛染都被氣笑了,她不願再拖沓下去,以免被師尊看到,徒增煩憂。

女孩沾血的纖細手腕錯開交疊在一處,主動對那不知名門派的掌門道:“捆仙索應該是有的吧?”

“……”

門外的弟子都楞了,還以為有一場惡戰在所難免,劍都掣出了。

沒想到這女魔頭竟要求主動被俘。

“……有、有的。”

說著召出捆仙索,一副強忍著懼意,卻更像請人上門做客的姿態,顫顫巍巍朝少女交疊的手腕綁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了,明明一雙手腕,怎的變成了三只?

“……師尊?”

少女聲音響起,那掌門才堪堪擡頭瞧去。

這一看,皮膚松垮的老臉驀地堆起褶皺,身後的抽氣和議論聲也接踵而至。

雖是小聲議論,卻也足夠清晰入耳,只是埋藏在人群中,也分不清哪句話是誰說的。

“這魔女果然和淩微仙尊有染!”

“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難不成真的是師徒?”

“什麽師徒啊?八成是情人。”

“各位兄臺,我覺得情人和師徒這兩種關系並不沖突……”

“……嘶——!你是說,他們……師徒相`奸?”

“並非不可能。”

“……”

辛染目光一轉,浮上狠戾,狠狠瞪著眼前這些人,汙言穢語她上輩子聽慣了,無所謂,大不了不高興就拔掉他們的舌頭,或者幹脆殺了算了。

但他們竟然這麽說師尊!

而這些人又殺不得,否則師尊會生氣吧?就像上輩子……

辛染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些人。

手腕的捆仙索卻被師尊溫柔解開,師尊低垂眼睫,纖長的濃黑睫毛半掩著鳳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解捆仙索的時候,楚瀾衣解的很慢。

因為那雙纖細的手腕上縱橫遍布著長長短短,新新舊舊多道傷痕,捆仙索又綁地緊,有的勒進傷口裏,擠破了結痂,重新淌出鮮紅的血流,女孩都沒反應,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

楚瀾衣心口一陣陣絞痛。

有一部分情緒來自於憐憫,他是知道也承認的。

可另一部分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了……

終於將粗糙的繩索完全解開。

他橫眉怒眸,斜睨那掌門,一捆繩索直接不給面子地抽在掌門腿上。

“我楚瀾衣的徒弟什麽時候論得上諸位教訓了?有問過我這個做師尊的意見嗎?”

那掌門丟了面子,氣得上頭。

詰問道:“既然仙尊承認這是你徒弟,你若要個理由,我們也不是給不了!”

“這魔女做了什麽事,仙尊大概也被蒙在鼓裏。”

身後眾仙門的弟子附和。

辛染眉頭一皺,她攥住楚瀾衣的手腕,搶先對師尊道:“師尊不是去看戚師姐了嗎?她怎麽樣了?”

提到此事,楚瀾衣臉色唰地一下,更難看了。

他本以為身上的三塊禁書碎片可以救治戚如嫣,卻不料因為這不是完整的禁書,無法發揮作用,只好以自身修為鎮壓住戚如嫣體內毒素的蔓延。

但鎮不了太久,他需要趕緊找到剩下的那塊禁書碎片。

想起這三塊碎片都是因辛染而搜集到,他急忙返回前廳,打算問辛染,豈料見到府門前這景象。

以辛染的實力明明不至於這麽被動。

仙門說要抓捕她,她就束手就擒?

楚瀾衣又不是傻子,她那點心思,真當他看不出來?

心頭窒悶,胃裏泛酸,他面色更加凝重,鳳眸裏的氣惱都在以極大的自控力壓制著。

“你問她如何,就不想想自己如今的處境?”

楚瀾衣抿了抿唇,良久。

嘆息道:“……小染,你究竟要我拿你怎麽辦?”

他回握住辛染的手,將人護在自己身後。

門內外,對峙著。

誰也沒有料到,他作為仙門第一人,瓊華的淩微仙尊,竟真有一天將自己置於仙門的對立面。

“不管她做了什麽,無論你們要什麽交代,她始終都是我楚瀾衣的徒弟,你們要問責,要審判都要經過我的同意。”

不給仙門詰問的機會,他抿了抿唇,繼續開口。

“而現在,我不同意,你們就不能從我身邊帶走她!”

仙門震愕,辛染楞怔。

她雖然幾乎已經放下上輩子對楚瀾衣的恨意,可那些轉身離開的背影,不聞不問的態度,以及為了仙門與她刀劍相向的樣子……早已烙印在記憶深處。

那是她即便刻意去遺忘,都無法徹底抹去的陰霾。

而這輩子,這個男人竟然為了她,擋在自己面前,在仙門的詰問和逼迫下為了自己說出這樣袒護的話。

辛染喉嚨發哽,難言的情緒噎在心口,像是吞了泛酸的果子。

仙門又驚愕又氣惱。

那掌門詰問道:“仙尊這是擺明了要與仙門為敵?就為了護這麽個不肖孽徒,一個嗜血殘忍的魔女?!”

楚瀾衣鳳目冷冽,不容置疑。

“我作為師尊都沒說她是孽徒,你憑什麽下這種論斷?嗜血殘忍?是不是這個罪名只要以仙門、以蒼生的名義,擱在誰頭上,誰都得必須接受?”

“你一大把年紀了,駐顏都難,修為高低不過一個元嬰期,大把的時間都放在這種爾虞我詐,相互猜忌上,難怪修為難以精進,回去好好反思吧你!”

“……!!”

那掌門臉色一陣紅一陣青,難看至極,又反駁不了。

看著楚瀾衣懟人也絲毫不遜色,辛染既感動又覺得師尊可愛,原本失血過多而冰冷的雙手也在師尊掌心一點點被煨暖。

師尊說話的時候並不是一點都不緊張,握她掌心的手發出細小的動作,似摩擦又像不自覺扣弄。

懟完這群人,楚瀾衣舒了口氣,心底都暢快多了。

辛染既束手就擒,他倒也能猜到幾分緣由。

與劇本描述中不同,辛染或多或少大約是已經被他改變了。

她學會了顧慮旁人安危,即便隨性,也強忍著憋屈難受,盡量不給他人添麻煩。

她不是畏懼仙門勢力,她是擔心楚瀾衣在仙門面前不好做人,又顧及妖族,怕在鳳凰的地盤上引來紛爭,連累他人。

楚瀾衣莫名欣慰。

攥著辛染的手攥地更緊了些。

這對師徒,一個是距離飛升一步之遙的大乘修士,一個是拒絕飛升的大能,哪個他們都對付不了。

或是自知之明,或是畏懼,圍堵在府門前的眾人讓開一條道。

楚瀾衣道:“我們師徒二人的事,與妖族無關,自此以後也不會旅居妖王府邸,你們若是來尋,也不必來此了。”

言畢,就拽著辛染的手,一步步走出妖王府的大門。

那元嬰期的掌門心有不甘,悲憤道:“楚瀾衣!你站住!”

“即便你不顧及仙門安危和榮辱,那你教瓊華以後如何自處?讓裴宿風裴掌門如何自處?今日你這般袒護魔女,以後你還有臉回淩霄峰嗎?”

“更何況,裴掌門已經接到通知,正在趕來的路上,你要讓他成為眾矢之的嗎?”

楚瀾衣腳步一頓,沈默片刻,轉頭。

一貫柔和的鳳眸此刻忽然淩厲起來,他一字一句鄭重道:“我們師徒的事,自然由我們自己承擔,你們若將這莫須有的罪責強行添加到瓊華身上,那便……只當我已脫離瓊華,再也不是什麽淩微仙尊好了。”

“……!!”

他們沒料到一貫不問世事,似好欺一般的楚瀾衣竟然能這般淩厲。

親口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無異於主動脫離宗門、師門。

教世人不恥!

而這一切轉變的源頭都來自於那個小丫頭,那個欺師滅祖、頑固倫常、悖德犯上的魔女!

楚瀾衣竟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謠言再也不需什麽來證實了,他這般行為已經坐實!

楚瀾衣竟與自己那個嗜血不羈的孽徒有染!



他依舊一身白衣,卻再也不像身處瓊華淩霄峰時那股子淡然溫和,而是渾身覆霜,眉間染雪,衣緣都好似淩厲的刀鋒。

一路緊緊拽著辛染的手,走出妖族。

一言不發。

他暫時想不到這天地之大,兩人該何去何從,本能地走回了之前存放燃燈瓶的落雲墟。

楚瀾衣面色愈發難看,蒼白如紙。

卻因眉目間都是冷色,而顯得不那麽破碎,倒是錚錚然如霜刀。

因道心不穩,神魂又斑裂得嚴重,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斑駁破碎的木桶,靈力像是水流一般不斷流失,他撐不了太久,那些靈力在他體內遲早會淌光,他便將大部分都註入戚如嫣體內,壓制著她的毒素,好有機會等他尋到禁書來解救。

救戚如嫣不僅只是因為她是自己名義上的徒弟。

更是因為她在原劇本中的身份。

她的父親死在辛染父親的手中,盡管辛染不覺得自己與父親有多濃厚的感情,這筆帳到底還是算在了辛染頭上。

再者,戚如嫣一直那麽照顧辛染。

她中毒也是因為那次被楚瀾衣帶去蒼涯門而遭遇的意外,楚瀾衣不可能見死不救。

他們已經到了落雲墟。

或許很快,仙門的人擬定好計劃就會來這裏找他們,要他交出辛染。

不一定是因為那些捏造出來的罪名,但總要找個借口除掉辛染。

若是辛染引來劫雷當天飛升,不在這人間令眾人畏懼,他們不至於這麽激動。

有時候,有種罪名叫“懷璧其罪”。

他讓辛染去燃燈瓶中換掉一身血衣,走出來的女孩又是幹幹凈凈,像一朵純潔無辜的小白花。

猶豫再三,楚瀾衣還是開口問辛染,“這些日子,你瞞著我,是為了去尋禁書?”

辛染乖巧點頭,琉璃淺瞳純澈又幹凈。

楚瀾衣:“那……你尋到了嗎?”

辛染搖頭,秀眉皺起。

她沒有欺騙楚瀾衣,她很努力去找了,可翻遍了大半個魔界都沒找到。

又或者不是她沒找到,而是根本不認得禁書碎片此刻的形態。

禁書自碎成四片後,就以各種意想不到的形態出現。

玄鐵簡、幻靈石、天道婚書……

最後一片是什麽,她也不知道。

有時候不是他們在找禁書,而是禁書選擇性出現在有緣人面前。

一切不可控。

辛染的內心想法,楚瀾衣是不知道的。

盡管告訴自己無數遍,不要懷疑這孩子,卻還是不得不存疑。

教育孩子這件事,自然要在外人面前竭盡全力呵護,不讓她被欺負。

關上門,該認的錯還是要認,該吃的鞭子一頓也不能少!

他原本以為她尋遍魔界是為了同劇本中的魔神一樣睥睨天下,成為至強至尊,可一看到辛染那雙沒有半分為權勢折腰的杏眼時,他便知道自己想岔了。

辛染不為權勢,那只可能是為了禁書。

她的主角體質在,什麽天材地寶不往她身邊靠?

就說前三塊禁書碎片,不都是她找來的嗎?

楚瀾衣:“你戚師姐如今身中毒咒,需要完整的禁書來解救。”

小白花擡起一雙略有些無辜的杏眸,眼眶微紅,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我真的沒有找到。”

楚瀾衣嘆氣。

他也不想懷疑辛染,可辛染的占有欲是那麽強,又那麽固執,她連他身邊再出現一個般劍都容忍不了,恨不得掐死對方,又怎麽能容忍他在意旁人的死活?

盡管那個人是她的戚師姐,只是他楚瀾衣的大弟子而已。

可對於辛染而言,師尊那麽著急,那麽關心的人還是個女子,是比她更早入門,更早認識師尊的女子。

她自然看在眼裏有不情願,不甘心。

楚瀾衣的猜測確實是辛染心裏所想。

可她真沒有為了這種不舒服的情緒就誆騙楚瀾衣。

一雙幹幹凈凈,有些倔強的杏眼此刻流露出的全是委屈。

那委屈要是能凝為實質,都要化作酸水淹沒楚瀾衣了。

女孩喉嚨都有些哽咽。

“……師尊是不信小染嗎?”

自從道心動蕩,他明白自己心意後,雖然他這個爹當不下去了,但到底還保有那種脾性。

受不了女孩可憐巴巴的模樣。

明明面對仙門兇得很,此刻卻像被自己欺負了似的。

“……算了。”

楚瀾衣沈默了會兒,坐在落雲墟一塊被靈流滋潤的白色靈石上,他瘦了不少,身體又虛,一身白衣倚在白石上看起來都要被周圍林立的石堆埋在裏頭似的。

他垂下眼睫,喃喃開口:“關於我……身體的事,你知道了多少?”

只有這個原因和理由了。

他還是不相信辛染因為妒恨而見死不救。

唯一讓她私藏最後一塊禁書碎片的原因只有一點。

那就是——

她知道他需要靠著禁書的力量才能修覆神魂,她不想讓他死,這也是她突破魔心,壯大力量,卻放棄飛升,只為擊潰魔門,進入其中搜尋禁書的原因。

辛染沒說話,一步步走到楚瀾衣面前,蹲在他旁邊,望著他看了好久,才將側臉枕在他的腿上。

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手。

楚瀾衣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現在的樣子同以前區別多大。

以前的淩微仙尊孤傲冷冽。

似峻秀的峰巒,高不可攀,堅毅如山,又像是謫仙一般掩映在雲霧中,讓人看不透徹,心生敬畏。

而現在,他瘦了太多。

雪白的衣衫包裹著骨骼,腰帶都松了好些,整個人愈發似霧凝成的一般,只要風一吹就能消散在人間。

她總記得在蒼涯門的時候,他背著年紀尚小的她一步步走出黑暗深淵,也記得歸墟城中,他為了她寧可燃燒神魂也要讓她平安走出去。

而如今面前的男人,那雙鳳眸依舊漂亮,面對仙門詰問的時候依舊淩厲似刀鋒,為護她周全不懼任何脅迫。

只是看著瘦削的下頜刀削般浮在蒼白的皮膚上,辛染不由心底抽痛。

她上輩子已經害得他那麽淒慘了,她都向他坦誠了,他卻半分也沒有怪她。

這輩子,他又是為了他到如今這個地步。

“……師尊。”

辛染雙手包裹著楚瀾衣冰涼的掌,一點點將他似冰砌,如雪堆的皮膚煨熱。

“以後……還是讓小染守護師尊吧。”

杏眸望進鳳眼。

誠摯又熱烈的愛意不加掩飾。

辛染:“我們已經在婚書上並排落下姓名,誓言載入天道的盟誓塔,從那以後就已經是被天道承認的夫妻了。”

楚瀾衣閉了閉眼,心頭發哽,不想與她對視。

少女雙手捧住他的臉,眼波中流轉的愛意濃烈又熾情。

“不許只師尊一人為我付出,我也要為師尊做點事。”

“我們是夫妻,同患難,共進退,生死與共,就算歿了,也該同棺而葬!”

“怦——”

“噗通————”

因修無情道而死寂一般的心臟,剎那間如死灰覆燃,火星燎動,轉眼間化作熱烈的焰火,在眼前炸開五光十色的煙花。

楚瀾衣耳邊嗡鳴,眼前眩暈。

胸腔那抹窒悶的氣息一下子煙消雲散,冰冷的身軀都好似在剎那間變得滾燙難耐。

夫妻……

一直被他當孩子養大的女孩對他說:我們是夫妻……

她固執又倔強,被他一遍遍駁斥,一遍遍傷了心還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楚瀾衣覺得自己渾身都怔麻了,靈魂出竅一般,失了知覺。

他顫抖著麻木的雙唇,似質疑,似遲緩,又似最後的確認。

“……你確定嗎?”

“我確定!”

再也無法否認……

微啟的薄唇還欲說些什麽,就被女孩柔軟的雙唇堵上,她眼底隱隱透著興奮,透著狂熱,也透著擔憂……

她真是被楚瀾衣嚇怕了。

曾經,自己一遍遍告訴他,自己是喜歡他的,是愛他的。

而他呢,一遍遍拿出父親的姿態,端著師尊的架子,以長輩的口吻訓斥她。

——不知禮節,不懂尊卑,罔將依賴誤作愛。

於是,她害怕他冰涼如霜雪的薄唇開合間,又迸出什麽刀子般的話,來戮她的心。

幹脆,就這樣吧。

他不主動承認沒關系,她主動就好了。

心緒萬千,以吻封緘。

她吻他,一點點將那雙冰冷如霜刀的薄唇煨熱,將自己熱烈似焰火般的愛意暖向他。

她再不似以往,那一次次無果的告白時那麽落寞,那麽傷心。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捂熱了那顆曾波瀾不驚的心。

對方胸腔裏的心跳愈發快,愈發亂了節奏……

她明白了!

他愛她……

只是他也不知道。

那現在,他明白了嗎?

淺嘗輒止的吻因溫度上燃,變得熱意沸騰,彼此皮膚都燙得要命。

她看見他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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