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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詭探社(9)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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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說來簡單:想驗證對方心裏有沒有‘鬼’,他們只需裝作一個神秘知情人,恐嚇敲打一番,之後再提出‘不想秘密被公之於眾,就獨自前往音樂教室’的要求即可。

假如楊從未傷害過香,內心無愧,自然不會把這種無厘頭的遭遇當一回事。

反之,假如他有所猶豫,應下要求,足以說明他確實做過壞事。屆時兩位當事人共聚一室,兩個撒謊大師互相博弈也好,殺人兇手自作自受也罷。對錯、生死都與他們無關。

社長聽完,深沈地一點頭:“這招就叫‘詐’,妙啊。”

其他人也沒意見。

一致通過方案後,大家對整個行動所有涉及到的細節進行討論。例如神秘知情人不能以面對面的形式出現,比起老土的匿名信,用短信、電話等現代方式聯系楊永名比較穩妥;又例如,要用怎樣的話術對付楊永名,是否應該嘗試套話?或者如何避免暴露己方信息。

這一討論就是兩天,討論組聊天信息動輒99+。

兩天過後,進入計劃必要的第二階段:模擬。

本以為事前準備得足夠充分,但真的模擬起來,不知怎的,好像並沒有想象得好。

“問題在於缺少說服力。”

學姐一語道破關鍵。

他們不了解事情經過,沒有確切證據,手裏能用的信息僅有‘香臨死前可能見過楊’這一點。而他們的對手為人謹慎,做事滴水不漏。或許還是個心態極好的殺人犯,才能面不改色地編造謊言,並為自己的女兒取名陳妙香的妙字,作為小名。

這般老奸巨猾的人,怎麽可能輕易感到心虛,繼而送上門來?

“必須讓他認為我們真的知情,認為我們有能力揭露真相。”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感受到威脅。

可具體該怎麽做?

全社團陷入沈思,姜意眠整理思緒。

初次見面,她對楊最深的印象是,他在意個人形象,在意外界對他的評價。因此一直強調‘教育是初心’這類的漂亮話,註重保養以及打扮得體。另外,他跟前臺的關系,與其說老板和員工,其實更類似老師和學生的相處模式,說明他十分享受老師這個身份

一聽說學生投稿,就答應接受采訪,也能驗證以上兩點……

一個想法不禁油然而生:“要是能有一個活動,把楊當初的同事、學生,甚至真正的記者聚集到一起。我們放話將在這個場合將埋藏多年的真相公之於眾……夠不夠讓他忌憚?”

“說的不就是校慶麽?!”

社長原地覆活,想到應對的法子,卻死咬著牙不肯透露。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來吧,關門關窗保持安靜,打電話!”

見他一臉胸有成竹,只好死馬當作活馬醫。

兩分鐘後,按照計劃,她們發出第一條短信:「最近應該有人來‘采訪’你了吧,楊老師?」

對面遲遲沒有反應。

可能沒看到,可能不以為然。

第二條:「她們問當年的事了嗎?你怎麽說的?」

沒反應。

直到第三條短信發送:「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陳妙香死的時候,你就在她的身邊呢?親愛的楊老師。」

一秒收到回覆:「你是誰?」

上鉤了!

社長連忙拽樹懶,無聲道:“起來打電話!快點,給我打!!!!”

誰讓他上回見面光顧著睡,變成全社團唯一沒有當楊面出過聲的人?

被迫承擔任務的樹懶揉了揉臉,艱難地醒過來,接過手機,打開擴聲。

“你是誰?”

楊永名的質問驟然放大在耳邊,遠沒有兩天前來得溫聲細語。

“一個知道你秘密的人。”祁放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沒關系,我知道你做過什麽就行。”

對方沈默數秒,重回舊題:“你是誰?”

這題學姐教過:他重覆,你也重覆,有本事比耐心。

於是祁放雷打不動地:“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陳妙香死的時候,你就在她的身邊?”

“……”楊永名不再言語。

沈寂的空氣裏,久久沒人說話,沒人掛斷電話,形成微妙而無形的僵持。

手邊一堆‘指導卡片’,姜意眠抽出一張,上面寫著:「提要求。」

祁放:“參加下周六的校慶,找機會一個人到音樂教室來。否則別怪我洩露你的秘密。”

“什麽校慶?沒記錯的話,附小還有半年才滿建校五十周年。”

楊永名似乎拿捏住漏洞,瞬間轉疑為定,甚至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說吧,你是誰,有什麽目的?不管你從哪裏聽說陳妙香這個名字,我必須提醒你一句,下次再做這種惡作劇,我會考慮報——”

“呵呵,你會收到邀請的。”

照著社長現寫的臺詞,祁放念完,火速掛斷電話。

下秒鐘,社團活動室炸開鍋。

“午安。”

祁放原地趴下。

社長尖叫:“安你個頭,剛才那個呵呵也太遜了吧?”

“校慶?學姐怒極反笑:“說說你打算怎麽把半年後的校慶提早到這周六?”

姜意眠忙著覆盤:

手機關機√

他們使用的手機號碼源自社長表姐,表姐姓陳,今年28歲,在國外讀博,一年到頭至多回國一兩次,家住遙遠的U市。楊很難以此順藤摸瓜到他們身上√

祁放的聲音沒被認出來√

對方沒有察覺他們團夥作案√

就是校慶的事,確實棘手,海口誇太大怕是收不了場。

生活不易,玩家嘆氣。

“嗷嗷嗷嗷嗷嗷輕點嗷。”

這是社長挨打,抱頭鼠竄發出的慘烈求饒聲。

學姐不為所動接著揍。

“我我我敢那麽說,肯定有把握做到的哇!”

一陣雞飛狗跳的追殺後,社長四肢並用地爬上桌,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地縮成一團:“別打了別打了,孩子都快打傻了。不就半年麽,大不了就、就讓我舅找個理由提前嘛。”

哦,好像提起過一次來著,社長的舅舅在附小工作,是內部人員。

但哪門子的內部人員說提前就能提前校慶啊拜托?

學姐緩緩擡起噩夢手掌,姜意眠面色平淡。

“啊,不是……”看她們這幅樣子,社長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弱弱地問:“難道我沒說過嗎?我舅舅就是附小校長,來著……?”

從當天起,一連十數天的死纏爛打、一求二跪三哭嚎。

過程忽略不計,好歹結果美好:社長的校長舅舅以‘新生’為主題,私人出資,趕在正式的五十周年校慶之前,誠請各位親身經歷過‘大換血’的學生教師、媒體記者朋友重返舊地。

以多年後的目光重新看待當年一系列的變動,不但可以堂堂正正地提及陳妙香事件,借機洗去學校歷史遺留的汙痕,還能表現出新校長當初的眼光獨到、雷厲風行。所謂紀念學校的起死回生,何嘗不是歌頌領導層的英明果敢?

一舉多得,除了要花錢(超多錢)之外幾乎沒有缺點。

而舅舅他大概……真的超有錢。

“瞧瞧,多大的場面,多大的陣勢!”某·好了傷疤忘了疼·人得意洋洋:“電話裏等於提前通知,楊永名收到邀請函絕逼驚呆。沒想到我們有這本事吧?猜不著我們是誰吧?嘻嘻。”

“……”

啊,好欠揍。

A學姐面無表情:“所以翻、墻有什麽必要?”

對哦,既然社長的舅舅是校長。

姜意眠:“我們撬鎖……”

祁放:“還被保安追著跑。”

那當然都是——情趣啦!

社長敢想不敢說,大哇一聲:“我看到楊了,他在校門口!”

轉移話題,百試不靈。一幹躲在天臺的人們齊刷刷將望遠鏡對準附小經過裝扮的校門。

“是他,灰色西裝那個。”

“打扮得挺隆重啊,不過東張西望幹什麽?該不會想找我們吧?”

“他以為我們是在場的人,提前得知消息,說得通。”

三人認真觀察,抱著手機睡覺的祁放被震動聲吵醒。

“他打電話……”好困哦。

“掛掉掛掉。”

當下他們越神秘,越捉摸不透,對方就越著急,多著急才能多出錯。

這道理連社長都懂。

不過那人鍥而不舍地發短信過來:「我來了,你是誰?」

他們老早編輯好對應內容:「八點半之後,結束酒局,一個人到音樂教室來。」

「我沒有酒局。」

楊永名這麽回覆,笑死,誰理他,直接關機。

重新舉起望遠鏡觀察,就見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走到楊永名身邊,兩人又是握手又是笑,一派相談甚歡的模樣。

“我舅登場,應該在喊楊今晚跟他那批老師一起組局。”

社長嘿嘿笑:“我舅以前特不屑說場面話,從不搞酒局,這兩年,年紀上來了才慢慢改變態度。但楊不知道啊,搞不好他還以為我們地位比我舅還高,能指揮他做事。”

事實證明,他猜對了。

接下來幾個小時,楊永名四處換人攀談,其中次數最多的便是校長。可惜,校長對他們推動這場活動舉行的真實目的毫不知情,任他花盡心思地打探、試探,能探出來才怪。

五點半,夕陽西下,偌大校園裏稀稀拉拉剩下十多個老師。

詭探社不打算露面,偷偷摸摸尾隨到酒店,轉頭走進對面的拉面館,一人一碗大排面,一坐就是四個小時。坐得那叫一個腰酸屁股疼,盼來盼去,盼得花兒都謝,總算盼到那夥人紅光滿面地走出酒店,一邊說著‘下次聚,有空一定多聚聚’,一邊頭也不回地離開。

楊永名松了松領帶,打車回到附小。

親眼看著他說服保安,一個人走進博知樓之後,大家忍不住長舒一口氣。

!成功了!

繞這麽大一個圈子,耗費這麽時間,他們終於還是成功讓他走向音樂教室了!

“結束?”

“啊,什麽結束?”社長難以置信:“委托不是查清哭聲的來龍去脈嗎?我們還沒弄清楚香香的去世之謎呢,做事怎麽能這麽虎頭蛇尾?走走走,跟我走,我們這就去聽個墻角,徹底結束委托!”

他興致昂揚。

然而狐貍不讓。

沒錯,就祁放認識的那只狐貍,非但不準他們靠近教學樓,還惡狠狠地警告他們趕快離開這裏。否則人鬼起沖突,稍有不慎,連著他們一塊兒折騰,連它都未必保得住。

話說到這份上,保命為上。

三位社員拖著心碎的社長走出校門,各回各家,各睡各覺。

彼時,楊永名藏在樓梯邊等待許久,聽著小女孩尖銳的哭聲,臉色微變。

太熟悉了,那個聲音……陳妙香死而覆生?

他不信如此荒謬得的說法,只覺威脅他的人果真來頭不小,準備充足。

不過那又怎麽樣?

設置好緊急撥,打開手機錄音功能。

接著摸口袋,確認東西還在。

最後,他整理好著裝,掛上得體的笑容,一步一步走上六樓。

月光從門縫中流淌進來,香香滿懷期待地坐在鋼琴上。

聽說老師今天要來,昨晚她便纏著別人給她梳兩條漂亮整齊的小辮子,發尾戴上白色的蝴蝶結發夾,好看。裙子也換了新的,一層一層像花瓣那樣疊起來,又白又蓬,害得她一整天不敢向往常那樣,玩飄來飄去的游戲,生怕不小心碰到墻面桌角,會弄成臟臟的小灰裙。

腳上穿著亮亮的小皮鞋,同時抱著洋娃娃和老師的照片,香香覺得自己實在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只有一個事情煩人:她控制不住自己,一到八點半就開始哭,只好一邊嗚嗚地哭,一邊用手心抹掉泛濫的眼淚。

老師會對她說什麽呢?

今天要教哪一首歌呀?

他們會不會一起彈鋼琴?

小腦袋瓜子裏滾過好多好多問題,最後,她想,老師什麽時候才來呀?

然後腳步聲就很神奇地出現了!一定是老師來了!

香香雙眼一亮,聽見一道像棉花糖一樣的聲音:“出來吧。”

沒錯,就是老師。

可是她出不去啊。

“上課本來就應該在教室裏面的,老師,你要自己走進來。”她癟著嘴巴說。

“又是錄音?”

楊永名不緊不慢:“我來的時候報過警,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能留給我們的世界不多,所以,說吧,你是誰,你想要什麽?或許我們能私下解決。”

“……”

老師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鬼話,為什麽連鬼都聽不懂?

難道死掉的小孩會變笨嗎?

還是變老的大人會變笨?

兩個選項都叫鬼為難,香香愁得眉毛和眼睛快要擠到一起。

對方良久沒有出聲,楊永明理解為:TA在動搖。

怕警察麽?

他笑了笑。

“還是那句話,無論你從哪裏聽到陳妙香這個名字,為了勒索還是恐嚇找上我。我很遺憾,你的目的註定無法達成。因為陳妙香的死的的確確,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一邊說,一邊推開門。

楊永明不是沒有猜想過,門裏神秘人的身份。

恰恰相反,他想過很多人。

也許是陳妙香的家人,死纏著這件事不放;也許是那家保姆的子女,聽說她們年邁的母親被陳家父母逼到不得不自殺、留遺書自證清白的地步。真可憐啊,可是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也許是多管閑事的昔日同事?有所察覺的舊學生?

也許男人,也許女人,也許一個人,也許好幾個。

所有合理的可能都存在頭腦之內,他自認為神券在握,卻唯獨沒想到,等待他的會是一個小女孩。——如此漂亮,幹凈,熟悉的女孩。

“陳……妙香?”

喉嚨感受到不可思議的灼燒感,視線模糊震動。一瞬間,楊永明溫柔的面具撕開裂縫,眉梢擡起,眉心皺攏。沒錯,就是那副既詫異又惡心的神態。幾乎懷疑自己在夢游,或者被不知名的藥物影響,竟然產生這種幻覺。

他暗暗掐住大腿。

松開,又更用力地掐下去。

連續多次,眼前的人一變不變,他自己的臉上卻褪光所有血色。

“就是香香啊。”那個……東西在說話:“老師不認得我了嗎?為什麽?”

“你不是……最喜歡香香的嗎?”

他不禁後退一步,妄想從詭異的幻境退回現實之中。

陳妙香笑瞇瞇地從鋼琴上一躍而下,沒有帶上洋娃娃,也沒有在意被她踩在腳下的照片。

不重要了。

已經不需要那些東西,因為,在看到老師的剎那,她就想起來了。

——全部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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