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梯之上, 餘得甜的眼睛紅得像只兔子。

唐芊羽見狀，只是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說：“甜甜，快到起飛時間了, 先進機艙吧。”

千言萬語變成一聲輕嗯, 唐芊羽攬住了她的肩膀，就像是那些矛盾與隔閡未曾發生過一樣, 兩人肩並肩走到了屬於她們的位置上。

位置是排在一起的, 餘得甜靠窗，唐芊羽靠過道。

按照唐芊羽的性格來說，餘得甜不願意相信這是一種命運巧合，此刻霞光滿天，她偏頭去看窗外，在一片暖橙色裏, 目光鎖定在唐芊羽臉上。

這段時間以來, 她好像瘦了不少, 餘得甜這般想著，心裏有點愧疚, 索性放松了身體, 一只手放在扶手下面, 心情逐漸變得緊張，還砰砰砰地跳個不行，像極了對老師耍小心機的小朋友。

她在緊張等待, 仿佛過了很久，有好像只有一瞬, 一只溫暖柔軟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餘得甜脊背一緊, 繼續看著窗外。

此時出發提示音響起, 飛機開始滑行，沒一會兒，機艙內的燈黑了，只留下幾個昏黃的“圓月”，接下來，飛機開始離地，她的重心完全落到背後的靠椅上，一雙脆弱的耳朵也因引擎發動嗡鳴不已，但被唐芊羽那同樣柔軟纖細的小手抓緊之後，餘得甜的心中是平靜的。

她完全狠下心來，閉上眼睛，感受對方手心的觸感和溫度，沒過一會，飛機平緩地上了天，燈光亮起，餘得甜暗暗松了口氣，發現飛機在火燒雲海中不斷前進，一輪圓日碩大無比，是平常難見的景觀。

唐芊羽忽然小聲開口道：“甜甜，衣服準備了多少？南半球正是冬天季節，外面可冷了，沒帶的話，等下飛機我帶你去逛逛。”

聞言，餘得甜楞了一下，似乎每次發生爭執的時候，都是唐芊羽最先服軟的，這讓她心情十分覆雜。

唐芊羽看究竟上她哪點了，居然能在她面前一再壓制住本性，活成了一個優秀的平凡人……

但她沒把心裏話說出來，只是回她一句“已經托運過去了。”

唐芊羽道了聲好，兩人又恢覆那種沈默的氛圍，餘得甜反倒是不太習慣了，她低頭看了眼手機，連上航班WiFi，在短視頻平臺左刷刷右刷刷，卻覺得乏味至極，啥也沒看進去，手指停止滑動，面前是一個做菜視頻。

這是她這段時間最喜歡刷的東西，經過大數據分析，不斷給她進行推送，她通過這些視頻，慢慢學會了怎麽進行食材搭配，替顧客識別一些不能放在一起下鍋的食材，但短視頻的教學作用也僅限於此了，她還是從前那個一動手就產出黑暗料理的餘得甜，半點沒變。

暗嘆一聲，她忽然想到梅阿姨遇到的那些麻煩事，餘得甜想著，這些事情之所以解決得這麽麻溜，肯定有唐芊羽的手筆。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旁人，發現她也已經通上WiFi，界面停留的位置，是她的V信聊天界面，她出發前發的那個謝謝在這時非常醒目。

看完V信聊天界面，唐芊羽轉過身來看她，像只狐貍一樣唇角輕勾道：“我沒有做旅行攻略，甜甜若真想謝謝我的話，就帶我一起玩吧。”

餘得甜心跳又開始不爭氣，講真，誰也無法拒絕像唐芊羽這樣，一顆心全都系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人，尤其是她還那麽優秀，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散發著無法忽視的個人魅力。

餘得甜深吸口氣，點點頭答應了。

唐芊羽頓時笑靨如花，看向她的一雙眼睛裏蓄滿溫情。

“梅阿姨的事情，是你解決的嗎？”餘得甜不想色令智昏，主動挑起話題，“怎麽解決的，過程很辛苦吧？”

餘得甜本以為，唐芊羽會回覆她一些諸如“不辛苦，舉手之勞而已”之類的話，沒想到唐芊羽居然真的就對她嗯了一聲，表情瞬間委屈下來，讓人想摸摸她的腦袋溫言細語好生安慰著。

她忍住了，並重新解鎖了手機，打開和唐芊羽的聊天界面，投入精力打字，也好平緩一下她那不爭氣的心跳。

“在這裏說。”餘得甜點擊發送。

唐芊羽也低頭看著手機了，兩人排排坐著，卻默認通過手機進行交流，將安靜還給機艙裏的其他人。

其實有的時候，書面語比口頭講述更為觸動人的感官世界。

一個人說話時或多或少要用上五感，打字卻只要用視覺就夠了，當周圍環境相對安靜之時，那些空出來的精力會在體內游走沈澱，刺激著大腦感官，令人變得更為敏感，思維也跟著活躍起來。

唐芊羽一點點訴說她幫忙解決梅阿姨事件的經過。

“之前你跟我慪氣離家出走，讓我的心境不穩，加上恰好那時有一個大項目需要我親自去完成，我出差出到頭昏眼花，淩晨三點後還在處理加急文件，便放松了對你那邊情況的關註，沒有及時掐死你那個熱搜視頻，對不起，甜甜，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唐芊羽發完這一段，餘得甜有認真在看，她便認真地觀察餘得甜的表情，一來試探她的接受程度，二來也是把“唐芊羽在意和關心餘得甜”這件事攤開說了，好讓餘得甜知道，她現在做出的每一個行為，都會影響唐芊羽的狀態，最後希望餘得甜這個不長記性的人，在決定去做一件事情之前，能多多心疼或憐惜一下她。

果然，餘得甜看著屏幕的眼睛閃了閃，那雙眸子如流光溢彩般看向唐芊羽，以口型無聲說道：“你現在好些了嗎？”

唐芊羽輕輕點頭。就見餘得甜身體一松，低下頭重新看向手機屏幕，專註地一點點打字輸入，沒過多久，消息發來。

“你不用和我道歉的，小羽妹妹，”她說，“該是我謝謝你才對，我的社會經驗太少了，實在是無法想象外面居然還會有那樣的人。”

“都是我‘我即世界’，你很好。”餘得甜又追加了一段，發出去後，覺得非常不好意思，擡起頭羞澀地沖唐芊羽笑了笑，又飛速低下頭盯著屏幕去了。

唐芊羽的嘴角不自覺微微勾起，形成一個光彩耀人的弧度，黝黑的眼睛跟個天文望遠鏡裏小宇宙似的，似乎有無數無數星辰交相輝映，讓從一旁路過的空姐都呆楞了那麽一瞬，方才重新撿起得體的服務式微笑，儀態端莊地走了過去。

唐芊羽心情很好，白皙幹凈的拇指敲打在手機上，似乎在打著歡快愉悅的拍子。

“你也很好，”她誇餘得甜道，誇完人，繼續交代事情始末，“我忙完以後，馬上就替你解決這個事情了，是不是很厲害？”

她在後面加了個眨眼的表情包，餘得甜聯想了一下，唐芊羽做出這個表情的模樣，心裏直呼人設崩塌，然後心情極好地笑出了聲。

唐芊羽見狀，疑惑地眨了眨眼，繼續盯著她看，從柔軟纖細的頭發，到隱隱發紅的耳廓，還有因為彼此坦誠相待而不知道往哪裏看的眼睛，每一個地方都該死的可愛。

餘得甜的十指無處安放，唐芊羽就盯著它們看，看著看著眼睛暗了。

餘得甜好像想跟唐芊羽說點什麽，又不想在手機裏留下證據，她擡起頭來，看向唐芊羽話到嘴邊時，又在頃刻間忘記了。

倒是唐芊羽看向她的眼睛，讓她有種自投羅網在劫難逃的錯覺，餘得甜不禁渾身不舒服地發了會兒抖。

“冷了？”唐芊羽關切道。

在劫難逃的感覺消失了。

餘得甜放松下來，聽見她如在耳畔呢喃的話語，鬼迷心竅地點了點頭。

“國內太熱，你登機前穿的又少，可能是現在空調吹久了，不太適應冷熱交替。”唐芊羽道，邊說邊把自己的薄款外衣脫了下來，再細心地為餘得甜穿好。

這個過程裏，餘得甜像根木頭一樣任她擺布。

唐芊羽為她穿好衣服，又替她整理好了衣服的褶皺，而後，以“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好玩耍”為由收了她的手機，便端正地做回座位上去了。

餘得甜打開隨身攜帶的小鏡子，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米色的大衣外套裏，她穿著再尋常不過的寬松版夏衣，白色的，除了脖子那塊顯得有點怪意外，倒也還算湊合。

看完自己，她又仗著唐芊羽此刻閉著眼睛，光明正大地將她打量一遍。

一頭烏黑的頭發梳做高馬尾，將她優越的五官盡數展現出來，眼睛閉合，更顯睫毛又翹又長，鼻梁白皙秀挺，耳朵雖然小巧，卻戴上了簡約的大環耳環，一點紅亮的寶石點綴而下，猶如人心裏面的一點朱砂痣……餘得甜忍不住眨了眨眼，直到把那點紅逼退出去了，方才用目光繼續打量對方。

不說她的皮膚，單論唐芊羽的下巴和下頷線那塊，也是相當賞心悅目的，這人就好像吃啥也不長痘，吃多也不發胖一樣，永遠沒有身體塑形煩惱。

餘得甜羨慕了那麽一會兒，一雙眼睛已經飄到了唐芊羽身上，她發現，唐芊羽這人可能有那麽點強迫癥，外面大熱的天，不但穿了外套，還穿了長袖襯衣，並把襯衣的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面那顆，只留下半截脖子，將美觀整潔強化到極致，再戴上個銀絲邊眼鏡，場景配制個小黑屋，簡直是小說裏那種外表禁欲斯文，內裏瘋批的敗類活脫脫地展現出來了。

這種聯想讓她心中一顫，餘得甜開始憎恨過去的她不務正業，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就完全無法克制腦海中四處發散的思緒。

餘得甜心中一嘆，縮回座位上，也閉上眼睛休息。

一開始，她的大腦十分活躍，那些畫面怎麽也趕不走，後來，她卻真的對外界一概不知地睡死過去了，大概因為被熟悉的氣息包圍環繞著，令她感到安心。

唐芊羽中途醒了一次，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偏頭看了眼餘得甜，她的頭微微歪著，面上不太安寧的樣子。

頭腦沒有進行任何思考，唐芊羽便伸出了手，將餘得甜歪歪的腦袋偏向了她的肩膀，當時的餘得甜在睡夢中囈語了兩句，便睡得更深沈了，且身體越發偏向於唐芊羽這邊，面容也由不安變成舒緩。

她們這次的國際航班，是飛往一個下雪的國度，餘得甜想看雪山，想被雪橇犬拉著漫山遍野地跑，還想打雪仗、堆雪人，最後癱在溫泉酒店的溫泉池子裏，泡走一身的疲乏和勞累。

餘得甜做了個夢，以上這些她都夢到了，這是一次非常開心的假期，最後她躺在溫泉池子裏，熱氣散去之時，她看到了一條精致漂亮的大魚尾，沖她臉上甩落一把溫泉水就想溜走，她很生氣，就想追過去討個說法，她成功地抓住了那條漂亮的魚尾巴，阻止了對方離去。

看著在夜色中美人魚即便看不分明也顯得凹凸有致的上半身，餘得甜張了張嘴，準備對她進行說教，對方卻忽然轉過了臉，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模樣，便被那條大尾巴整個纏繞住且滑溜溜地摩擦著了，絲滑的觸感讓她渾身輕微顫栗著，魚尾冰涼的溫度令她清醒，餘得甜渾身一抖，醒過來了。

睜眼一看，是唐芊羽擡手在探她的額頭，她手傳遞過來的溫度，在空調的加持下，竟然和她夢裏美人魚的尾巴隱隱重合。

她自發將唐芊羽的臉帶入了不見真面目的人魚，然後，渾身開始發燙。

“甜甜，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唐芊羽見她醒了也不慌，反而老神在在地又湊近了她一點，說道，“現在脖子也開始紅了。”

餘得甜簡直要無地自容，她想道：“我總不能說，我做了個有點澀情的人外夢，醒來後自動將那張看不清的臉代入了你的。”

想想就窒息，餘得甜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沒什麽，我就是太久沒喝水了，有點渴。”

唐芊羽為她遞上了剛擰開的礦泉水，餘得甜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大半，又本能地將水還給唐芊羽。

誰知道下一刻，唐芊羽沒有將水瓶放回原位，而是當著她的面，重新慢條斯理地將瓶蓋擰開了，自己慢慢地喝了起來，期間一雙眼睛幽幽盯著她看，眼裏的放肆猶如實質。

完蛋，她的臉可能燒得更厲害了，估計連帶著渾身上下都一起在唐芊羽面前燒成火碳了，丟人。

不過算了，誰讓她在唐芊羽面前，本來就沒什麽面子可言呢。

作者有話說：

倦怠期結束，回來了，晚上九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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