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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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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樁戰船私用的案子幾翻波折, 先是把身為都察院領頭的陳同濟, 然後牽出三皇子, 最後又變為陳同濟親子意圖用安寧縣主脅迫宋閣老, 被徐家人捉住一舉參上。

陳同濟在牢裏認下所有罪行,說與三皇子無關, 甚至提到是三皇子勸說無果, 是他一意孤行。把三皇子的罪摘得幹幹凈凈。

明眼人都能懂得,陳同濟這是攬罪保兒子。

陳輝以為是能為父親做些什麽,反倒最後連累了父親。

錦衣衛那裏也給明德帝送回了查證的東西,跟著一同回京的還有吳沐川。

吳沐川見到明德帝第一句便是:“臣有罪。”

明德帝今日還未換下朝服, 天子冠冕威嚴。他居高臨下盯著跪地的臣子,突然笑了一聲:“你們見到朕都總是說,臣有罪,卻又從來不先說罪在哪裏。朕的印象裏,吳提督何嘗有罪,有功才是。”

“陛下,臣罪在監守不善,亦罪在膽小怕事, 發現戰船私用一事受脅未敢逞稟。臣未能克已奉工,有愧於聖上。”

吳沐川字字都帶著愧,略帶悲戚的聲音在大殿內回響, 說罷,深深叩首,然後逞了一份賬本上去。

明德帝以為那賬目寫的內容應該是與陳同濟有關的, 結果居然是和他三兒子有關系!

帳目的最新日期是明德二十三年下旬,那應該就是船翻了後不久,那個時候吳沐川就發現事情了?

而且這賬上寫得明明白白,三皇子讓他去查沈船給了兩萬兩銀子,再有陳同濟要他隱瞞是給了四百兩銀子,還有三皇子親筆信。

明德帝是老子,哪裏有老子認不出來兒子的字!

他氣得一拍禦案:“吳沐川!”

帝王震怒,聲音洪亮,吳沐川磕頭說道:“陛下要如何問罪,臣都無異議。臣一家三十口人,老母親已快七十高齡,孫兒最小的不過半歲。皇子殿下威名在外,兵部也有著他的勢力,臣於他來說就是螻蟻一只。臣為保家人,只能閉緊嘴吧。”

“那你現在又敢拿出來了?!”

“臣現在拿出來是因為陳同濟一口抵了所有的罪,這個時候,臣才能求陛下庇佑。”

吳沐川越說聲音越悲,頭貼著地,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也是四五十歲當祖父的人了,在皇帝跟前哭得跟個孫子似的,明德帝也實在是動了惻隱之心。

不管吳沐川有幾分作戲,他心裏明白,放在那樣的情況下,吳沐川斷然是不敢站出來的。就連他不也一直用迂回的戰術拖著日漸勢大的周家,太子外祖家不顯,除了宋霖這一幹忠臣,太子處境也難過。

他壓了周侍郎近十年了,一直讓他在侍郎一職上,連調動都沒有辦法。

宋霖他們抖倒張閣老,是他心裏就支持的,在一點點減掉三兒子的勢力。連他身為帝王,操天下生殺大權,也得步步為營,就怕一不小心亂了朝綱,這個內憂外患的皇朝要崩潰瓦解。

吳沐川這樣的,又能怎麽辦。

明德帝靠在椅子裏出了會神,然後長嘆讓吳沐川平身:“你明兒就回去吧,此事朕知道了,但罰還是要罰的,罰你兩年俸祿。”

吳沐川是實打實的功臣,小懲大誡也算是護他周全了。

很快,吳沐川便出了宮門,抹了把臉上的淚,騎馬回到暫住的客棧。

不多時,變了裝的齊圳便來到他面前,笑著拱手恭喜道:“我們三爺讓我來給吳提督道一聲喜,已經聽到旨意了。”

明德帝轉頭就下了罰吳沐川監察不利的聖旨,並明確下令讓他明日即刻返回,語氣用詞都是責怪。

吳沐川聽著搖頭失笑:“你們三爺真是算得準,我這張老臉一哭,還真就哭掉了所有幹系。那批流在市面上的洋玩意也盡數被陛下派錦衣衛收回,默不作聲連帶著給國庫增收了,深藏功與名啊。”

齊圳替自家爺謙虛了兩句,然後趁著中午人多雜鬧的時候離開。

而此時的詔獄卻是發生了大事,陳同濟晚上被老鼠咬了一口,早晨就發起熱來。他曾喊過錦衣衛給找郎中,但他已是戴罪之身,誰願意理會,結果現在就不醒人事。

林家父子知道後一臉嚴肅來到陳同濟的勞裏,發現人已經高熱到無知覺,而他身邊都是嘔吐物,還不時抽搐著。

父子倆對視一眼,稟告皇帝後請了太醫給看,太醫只是搖頭說救不回來了,頂多就是今晚的事情。

不過是一只老鼠,陳同濟一生榮光,結果死在老鼠身上。

宋霖去了牢裏一趟,看著才剛清醒過來的陳同濟,攏著袖子面無表情地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覺得你死了,你兒子就能過好?沒有崔家,卻還有我呢。你可不要忘記了,當年你兒子是怎麽算計的卿卿,你知道我是個能忍的人,你死了,你說我還忍不忍?”

陳同濟一個哆嗦,喉嚨裏發出絲絲的聲音,像破風箱一樣,顫顫巍巍地伸著手。眼裏盡是乞求與悔恨。

宋霖拿著帕子捂著口鼻,來到他跟前彎腰說:“想要你兒子有命活也可以,你一生奸狡,你不可能不清楚是誰暗算你兒子。拿崔家的東西來換,我留他一條狗命,不然我就等著看他和你一樣,慘死在這詔獄中。”

宋霖平日做事都是溫吞無害的樣子,在世人眼裏忠心勤懇,然而陳同濟知道,這個人最可怕的是不動聲色地殺人!

不動刀子不動槍,做的都是借刀殺人的事,手上幹幹凈凈,不見血。

這樣的人,心機才是最可怕的。

不然他是怎麽步步做到閣老的。

陳同濟瞳孔不斷收縮著,擡著的手垂下去,放棄了最後的掙紮。他閉上眼,手指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宋霖掃了一眼,轉身走向他指著的位置。

那是一個墻角,堆著稻草,若不是拔開草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墻縫裏塞了小小的一塊布。

宋霖回身去桌子上拿了根筷子,又折斷,掰掉開裂的部份,將筷子變得細長才從墻縫裏劃出來那塊布。

上面是用血書的一個地址,應該就是藏東西的地方了。

宋霖收好東西,並沒有再去看趟在淩亂稻草堆中的人,陳同濟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閉上眼。耳邊響起當年他遇上宋霖的那幕。

那時的宋霖在戶部,任著侍郎,身邊圍著一應官員,都對他堆著討好的笑。

那個時候他就想,他有朝一日也得讓這些人圍著他,討好的笑。

但他最後卻是淒慘下場,他依稀又聽到宋霖曾在他算計了親事後所說的話:“一個人初心不在了,只會下場淒涼。”

他的初心是什麽。

在朝堂幾十年,看過太多的敗落,嘗過權利的滋味,陳同濟恍惚著,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的初心是什麽了。

***

天氣漸熱,初寧先前命人在院子裏搭的葡萄架子早就爬滿了翠綠葉子,綠影斑駁成陰。她又命人在架子下做了石桌椅,放上井水浸過人鮮果,就是個納涼的好地方。

初寧這兩天傍晚時分都喜歡窩在下頭,汐楠點上驅蚊蟲的香,她一坐就能坐半個時辰,順帶等著徐硯家來。

徐硯踩著點家來,果然就看到小妻子懶懶倚在搬來的太師椅中,一手還拿著書。微風吹拂著她臉頰,黃昏的霞光籠著她,把她顯得再溫柔不過。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只得她的身影,還沒到她跟前,小姑娘就高興地丟開書,張開手等著自己去抱抱她。

“徐三叔,你回來了!”

她見著他總是很高興,滿心的歡喜。

徐硯一把就將人橫抱起來,小姑娘圈著他的脖子傻笑,還湊前去聞他身上的味道。

他失笑:“跑了一整天,要熏著你的。”

“好像有點兒味道了。”

她誠實得很,皺著鼻子,逗得徐硯哈哈大笑。

院子裏的丫鬟除了汐楠和綠裳,其他人都避回到後院去,徐硯向來不喜歡跟前圍著的人多。

小倆口親親熱熱地回到屋裏,初寧已經讓人準備熱水,自己圍著他幫著換官服。

一本泛黃的書本就從他官袍袖子裏掉了出來,徐硯先她一步把書拾起來。

初寧瞄了一眼,瞥到了女科兩個字。

女科。

徐三叔在看關於女子的醫書?

好端端的怎麽在看這個。

她好奇想問,可是他已經把書放在櫃子上,拉著她手給解中衣系帶。

指間傳來的熱源讓她臉紅了紅,伸手推了他一下,讓他自己去凈房裏脫。

徐硯好笑,低頭含她的唇,聽到擡水進來的動靜才松開她,轉身去了凈房。

等他身影不見,初寧就彎腰將他的官袍拾好放進托盤裏,擡頭便看到露出一角的醫書。

她想了想,還是踮著腳去把醫書拿了下來。

本就是隨後翻翻的,結果看到書裏有夾了小紙條,再抽開來一看,發現上面是女子備孕生育相關的。

她看著看著便入了神,慢慢走到炕前坐下,一字一字的讀,連徐硯什麽時候出來的沒註意。

“怎麽看起這個了。”

他將書從她手裏抽了出來。

初寧嗳了聲音,伸著身子要去拿過來,他卻是挨著她坐下,沐浴過後的皂角香味便在她鼻端。

徐硯說:“看到哪兒了,嗯......女子胎孕佳期。”

初寧還在伸手去夠,她正看著呢。

他把她摟到懷裏,拿手指指著一行字給她看:“早不宜,易難產。”

初寧盯著那一行字咬唇,知道這書其實是要給她看的吧。

徐硯用指尖去讓她松開牙關,好笑道:“卿卿,我們再緩緩吧,有你我就很知足了,孩子的事情晚幾年。”

晚幾年。

那她疼得死去活來,還用上那樣的香來逼他就犯是為了什麽。

小姑娘臉都皺了成了一團,徐硯摸摸她的發,感激道:“卿卿,你全心全意對我,可我何嘗不是真心真意,怎麽能讓你早早受生良之苦。”他也承受不起萬一。

初寧還沒有說話,徐硯又說道:“你想想岳父岳母,兩人也是近中年才有了你,莫不是你在嫌棄我年紀大了,要不中用了?”

他說著說著,眼角一挑,幾分風流。

初寧就紅著臉呸他一口,這人說著正經的卻又不正經起來,最後到底是點點頭,算是聽進去了。

徐硯心頭微寬,跟著她在燭下用晚飯。

晚上初寧卻又讓人把另一床被子收起來,她還是窩到他懷裏睡覺,她覺得這樣最安心。

徐硯卻是苦笑,食髓知味,他覺得這日子更難挨了。

***

陳同濟一案於次日就結了案。

陳同濟死於大牢,生前已作供述,三皇子受牽連,擇日啟程封地。明德帝還給三皇子兩大箱子獎賞當成是補償。

東西送到三皇子府之後,三皇子看著那些綾羅綢緞氣得一腳就踢翻了。

“這是打發要飯的嗎?!”

他缺這些東西?!

要不是崔家精明,這時他就得被削爵關押了!

也好在吳沐川也是識趣的,並沒有供出什麽,他這才算躲過一劫,但他父皇又要他這些天就離京。

他這兒子都要當成孫子了!

三皇子氣得在頭上,邊上的幕僚也不敢吱聲,等他坐下後才勸慰:“殿下,我們離京或者才更方便行事。”

更方便行事?

三皇子怒目圓瞪,太陽穴突突地跳:“離京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布置了!”

“殿下,你如今越在京城呆越久,反倒會越紮眼,這京城裏我們布局了這麽些年,又有貴妃還在宮中。您盡放心才對。”

幕僚苦口婆心的,三皇子臉色才算好一些,忍了再忍,吩咐讓人熨燙朝服。他明天進宮謝恩!

在東西送到三皇子府後,徐硯正在太子那裏,兩人面前是一堆的文書,說的卻是與之不相關的事情。

“我那三弟恐怕要以退為進了。”

“這才是最有利我們的。”徐硯微微一笑。太子擡頭看他笑著,卻清清冷冷的雙眸,也笑一聲:“富貴險中求啊。”

太子明白的,他父皇再壓制,老三也不會歇了心思的。

他們兄弟誰都明白,只要一個人登基,就會讓另一個活不成。

他沒有那麽寬宏的心胸,老三更沒有!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逼老□□!

太子從兄弟相爭的仇恨中回神,看向徐硯:“你兄長那裏和崔家怎麽個說法?”

“宋閣老那裏有崔家的一些東西,不可能讓他們就那麽得逞的。”

“恐怕不是那麽簡單,崔家這樣做,肯定也有三弟的授意。陳同濟是栽跟頭了,能拖住你們徐家和宋霖,他們肯定還會不擇手段。”

“別的臣現在管不上,但崔家女絕對不可能嫁進來。”

關系到徐家內部的事情,太子也不好多言,只能說:“若你覺得可以,由我勸勸你兄長吧。”

徐硯謝了一聲,說準備先回老宅和他談談。

三皇子於次日面聖後就直接離京,初寧得到消息覺得舒心,又得到消息說徐硯要回老宅,便坐著馬車去找徐老夫人說體已話。

老人先前就想見她,又怕喊她過來臊著她,可是等見到了還是忍不住問:“身體可養好些了?”

一句話把初寧鬧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想找個地洞給鉆進去。

徐老夫人大笑,把人摟在懷裏喊心肝,說那是個混小子,你怎麽那麽傻。像極了初寧才是親生的一樣的。

晚上的時候初寧把話學給徐硯聽,讓他直挑眉。

初寧便又問起今晚徐大老爺臉色不好的事情:“您又和大伯吵架了嗎?”

徐硯說:“跟崔家的事情有關,如今大哥把事情都賴到任氏身上。”

“如果沒有交換庚帖,只是收了女方的,找個八字不合的借口就是了。這樣對方也不敢說什麽,頂多是吃了憋,傳出去誰知道會不會傳成是崔家姑娘八字不好。”

“偏任氏急功近利,想攀高枝兒。根本不想想人家為什麽就看上徐家,我看她如今就等著摔得鼻青臉腫,娘那頭也忍夠了,若不是徐家沒出過被休的媳婦,恐怕就要直接休了她。”

初寧趴在他身上,擡頭看他,見他眉宇間有著不耐:“大伯還是知道輕重的,您也莫太煩心。”

他神色成當即就柔和了下來,腿一壓便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下,去吻她眼角。

帳子裏是小姑娘一聲輕呼,旋即是她忐忑地聲音:“您......這是做什麽。”

她緊張兮兮的,叫徐硯輕輕笑出聲,轉而去吻她顫抖的睫毛。初寧被他逼得直能閉上眼,心裏想著他不是說不能現在要孩子嗎?

怎麽又招她。

想到那晚上被他折騰得哭喊都沒有用的畫面,她身了都軟了半邊,心裏有些許害怕。

還會那樣疼嗎?

但到後來初寧寧願他讓自己疼,他明明沒有再進一步,可是做的事情比要了她還羞人。

她被他按著腿,屈卷著,看不到他,卻能感受到他的唇。

她發顫著,到後來又被他側了身子,聽著他一聲聲在耳畔喊卿卿,就那麽就著她一片濕的腿心發洩出來。

她原以為跟以前一樣,只有一回就算了,結果他還再抱起她。

最後兩人都一身的汗,徐硯抱著她再去沐浴,她已經累得一點兒也不想動,跟他坐在浴桶裏也只是紅著臉,連掙紮都不掙紮了。

第二天初寧在他起身的時候醒來了,卻閉著眼抱住被子繼續睡。

心裏想著他哪裏來的那些手段,雖沒要她,卻比那樣更叫人難受。

小姑娘明顯是害羞,徐硯把貼著她臉頰的碎發挽到耳後,低頭在她眼角親了親才出門上朝。

等睡到中午的時候,初寧收到一封來自邊陲的信。

她當即是第一時間想到程錦,高高興興地拆開,想知道他怎麽會自己寫信,結果就看到幾行字。

——你表嫂說要帶著孩子進京,懇請表妹拖住她一年半栽,千萬不能叫她跑到邊陲來。

初寧看著信,眼神虛虛地,在想這沒頭沒尾就幾行字,字跡還十分潦草,一看就是倉促寫下的。

但是日期呢?

怎麽也沒有寫上日期,是什麽時候送出來的,到現在多長時間了?

初寧覺得程錦有時候挺不靠譜的,正準備想找人問問邊陲往京城送信,正常是要走多長時間,結果府裏的管事氣喘籲籲跑前來說:“夫人!門口有位帶著孩子的婦人,說是您的表嫂!”

初寧手一抖,信紙就那麽飄落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程錦:表妹,靠你了!揮手,好人有好報!

初寧:你給我回來,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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