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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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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這頭弄走了廉親王,轉頭還得去勸皇上消氣,不要大熱天的氣壞了自己。

進門後怡親王用數據跟皇上說話:今年年底各地能追繳回的錢糧就有大幾百萬兩;會考府也已經駁回了幾樁有漏洞的財政計劃,初步運行已見成效;觀保和十四在治河上做的不錯,今夏黃河泛濫的少了些——總之拿出各種好消息來讓皇上暫時不去想廉親王。

果然皇上的眉頭被漸漸順平。

是啊,比起前世他接手的時候,這朝廷上的境況是好多了。

皇阿瑪是個好皇帝,年輕時就擒鰲拜平三藩,但再好的皇帝,當了幾十年後大約也累了。最後的十年,真是有些噩夢。

皇上還記得,自己一邊命人籌備喪儀一邊接收國庫庫銀數目的心情。

看到偌大的國庫存留下來的所有銀子只有幾百萬兩銀子的時候,他當真升起過一陣不孝的想法:要不皇阿瑪的喪儀就簡單辦辦吧,每天這些排場都是流水樣的花錢。

當然後來理智制止了他。

於是剛出了先帝二十七天,他一個新皇帝就開始明發聖旨,嚴刑稽查錢糧虧空,跟臣子們討債。其中的憤怒不足為外人說也。

到了這裏,情況遠沒有前世惡化,可雍正帝討債的心倒是沒變過。

吃了朕的一定給朕吐出來,還得連本帶利吐出來。

怡親王見皇上氣平定了些,就試探問道:“皇兄,八月有中秋佳節,這之前自然是出不去。等過了中秋,要不要去木蘭圍場散散心?若要帶著八旗圍獵,臣弟好去早做安排。圍場那邊也荒了三四年了。”

自從康熙四十七年,木蘭圍場廢太子以來,那地就一直空著了。

雍正帝本來想拒絕,覺得出去一趟太浪費工作時間,話都到了嘴邊上,卻又改了主意。

說來,他本人更重視朝政務實的工作,木蘭秋獵這種帶著八旗一並圍獵的演武活動兼與蒙古諸部溝通往來等事,他前世一直不看重。十三年從未到過木蘭圍場。

其實晚年他是有些後悔的。

雍正十年,大清在戰事上很是大敗了一回。俱他後來想著,大約也是八旗子弟見皇上不重視演武圍獵等事,只重視農桑經濟,就將打仗的本事日益荒疏起來。

既如此,這演武還是要搞起來的。

怡親王見皇上點頭應了今秋去圍獵,臉上立刻露出喜意來——雖說他的算數是皇上一手教的,他也很精通各類庶務。但他還不像皇上似的,日常愛好也偏宅,就喜歡批折子。其實他跟十四都更喜歡跑馬圍獵,到處撒歡,算是標準的滿洲子弟。

兩人正說著,張廷玉又求見,向皇上稟明河道修建開支、河工工錢並受傷撫恤等事。

這折子正是觀保送上來的,隨著的還有一封十四爺的折子。

皇上接過一看,心裏大略一算,就知道銀子數目上頭靠譜。可見觀保作為治河總督,不僅自己沒有貪腐,也能約束著下頭的臣工,將銀子花在正事上。

張廷玉作為‘大清審計局’二把手,這折子當然也是算過後才拿來回稟皇上的。

見皇上也批覆‘可’,他就接旨再忙著把支出報表交給戶部批銀子。

十三爺就借此繼續說好話讓皇上高興:“皇兄的會考府一設,實在是精妙,從此各部再不敢私報私銷,各種瞞賬了。”然後又勸皇上多歇歇:“為了這會考府,皇兄前後也忙了十來天了,如今臣弟和張大人都已經入了門,會考府上下也自行運轉起來,皇兄也該抽空歇歇。”

皇上在心裏有一本大事記。

會考府建完,就算是又勾掉了一項。

剩下的大事還有很多,但皇上相信這回自己的時間也會更多。要比前世走的更穩才是。

在十三爺告退前,皇上已經恢覆了平靜。

其實這世他對老八等人早有安排,只是時候未到,才先把他擱在一旁沒有處置。但皇上也懶得再見老八日日在朝上委屈臉了,就直接下旨:“廉親王體弱多病,著安置於暢春園中安養,及至痊愈。”

暢春園算是康熙爺喜歡去的行宮別院。

皇上還是更喜歡自個兒的圓明園,暢春園空著也是浪費人財物力,於是就順手把老八扔進去‘養病’,再把口口聲聲願意替廉親王擔罪的老九老十扔進去陪同,算是安慰他們的兄弟情深。

如今一項要事告一段落。皇上在將今日要緊密折批完後,就把剩下的請安折歸歸攏,準備明兒再看。

現在嘛,他準備去瞧瞧他賞的石榴樹怎麽樣了。

昨日蘇培盛已經回過了,培了這些日子的土,終於把石榴樹移了過去。

永和宮中,姜恒也正在隔著窗欣賞自己新到的石榴樹,然後轉頭跟秋雪道:“這樹把西廂房的窗子擋的有點嚴實啊。”

秋雪邊擦著菱花紋窗欞縫兒裏的浮灰,邊向院中認真看了一會兒,點頭道:“還真是擋住了。”然後又道:“今早周答應又去東邊求見貴妃了。昨日一回,今日一回,難得貴妃肯見她。”

秋雪有點擔心:“主子不怕貴妃娘娘授意周答應做出什麽來?”

宮裏常在、答應、官女子數目很多,而貴妃的翊坤宮門檻很高,貴妃也不是脾氣好的,不會誰都見,但能見普普通通的周答應兩回,想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對著姜恒來的。

姜恒托腮:“周答應是會做點什麽,但這會子的動作,倒還不至於是貴妃授意的。”

貴妃是目下無人型,她哪怕不獨寵,也是獨一份的貴妃。在她看來,就算周答應要來給她當狗,也得先證明自己的價值然後自備狗糧來。

畢竟這宮裏要巴結貴妃,給她當跟班的人實在太多了。

貴妃專寵的時候,其實好多人還不大敢巴結她,或者說覺得巴結她沒用——貴妃這個脾氣,是絕對不會把皇上從自己碗裏分給別人的。

但現在去巴結貴妃的低等嬪妃反而多了許多:貴妃不會從自己碗裏把皇上讓出來,但問題是,現在皇上在別人碗裏哎!貴妃一定很願意從別人碗裏把皇上挖走。

非主位嬪妃們抱貴妃大腿的熱情可以說是空前高漲起來,並沒有出現貴妃疑似失寵,就門前冷落車馬稀的情形。反而因這個疑似,翊坤宮門前更熱鬧起來。

畢竟在宮裏,女子失寵,是必經之路。

貴妃能保持專寵五年的記錄,且當年以漢軍旗的身份直封貴妃,已經是後宮各低等嬪妃膜拜的偶像了。

這會子她沒有聖寵,但位份還在,正是該提拔新人的時候。

“以我對貴妃娘娘的了解,貴妃說不定只對周答應甩了一句話。”姜恒清了清嗓子,模仿了下貴妃略擡下頜,往下看人的傲然神色:“我不喜歡沒用的人。”

秋雪和秋霜都笑了又道:“雖說周答應位份低,但都在後宮中,貴妃娘娘不會這麽不給臉面吧。”

姜恒心道:書中熟人,也算是熟人吧,貴妃絕對就是這個語氣。

“本宮告訴你兩件事,一,翊坤宮是皇上給本宮住的,旁人休想住進來。二,本宮看不上沒用的人。”

周答應坐在榻上,腦中循環播放的就是貴妃這‘一’和‘二’。

她昨天鼓起勇氣去翊坤宮其實沒見到貴妃本人,傳話的宮女只打發她走了,說娘娘見的人多了,沒有精神再見答應。

周答應垂頭喪氣告退後,也打過退堂鼓。然而回到永和宮,下晌自己窗前就被種了一棵石榴樹。而且信貴人的宮女秋雪還在窗外說:“唉,咱們宮的樹再好,也不如翊坤宮的樹討人喜歡啊。”

周答應就在屋裏發抖:信貴人知道我去過翊坤宮了。

自覺被逼上梁山的周答應,只好今日趕早,繼續去求見貴妃,經過送銀子和哀求貴妃的大宮女,周答應終於見到了貴妃。

貴妃的氣勢壓得她找不到北,在她抖著聲音闡述了自己被信貴人‘欺負打壓’,再表達了想要效忠貴妃娘娘,入住翊坤宮的意願後,就得到了貴妃的幾聲冷笑,已經申明的‘一’和‘二’。

周答應在翊坤宮就哭了起來。

貴妃起身命人送客,又道:“本宮看不上沒用的人,但你若是能有點用處,本宮倒可以去皇後跟前說一聲,讓你離了永和宮。”

周答應立刻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在周答應看來,笑瞇瞇的信貴人才是最可怕的幽靈,她已經將人得罪狠了,只有離了永和宮才有活路。

做個有用的人……是了,只要她能讓信貴人見罪於皇上,貴妃就一定會高興的,一定會覺得她有用的!

哪怕犧牲自己得寵的機會,在周答應看來也不要緊了:經過上一回精心打扮過,想要靠美色吸引皇上卻看到皇上眼裏的不耐煩和甩袖而去後,周答應已經沒有信心靠自己得寵,在後宮過上好生活了。

那麽抱一個大腿就是她最後的出路。

若沒有高位嬪妃肯護著她,她將來一定會被信貴人折磨死的。

皇上是自己走到永和宮跟前的,養心殿到永和宮的距離不短,正好疏散筋骨。

他邊走邊對蘇培盛道:“禦花園那裏安排好了嗎?”

蘇培盛連忙道:“萬歲爺放心。”

皇上想著今日有空,順便就帶信貴人去禦花園湖旁,消除下心理陰影:聽她上回說起來,對天鵝著實害怕。

若是天鵝都怕,到了木蘭圍場,猛獸猛禽,估計更要怕了。皇上還挺想帶她去騎騎馬散散心的。尤其是輔助捕獵的海東青獵鷹,皇上自個兒養了兩只,還預備讓她瞧個威風。

先借著天鵝給她習慣一下吧。

蘇培盛領了旨意,早就去珍禽房找了總管太監,讓他們放兩只最溫馴最漂亮的天鵝出來,一定要保證這回不是容易受驚的打人鵝。

“皇上是來喝茶的嗎?臣妾這些日子調了七八種石榴茶了。”

姜恒見皇上來,特別自覺要上交項目《關於石榴相關茶飲的研究報告》。

皇上不由一笑:信貴人有時候跟自個兒還挺像的,手上有點什麽活,非得做完了才行。

“茶回來再喝。你換件厚些的衣裳,朕帶你去……個地方。”

姜恒聽皇上一頓,就知道這還要賣關子,也就不問,走進去換衣裳。

秋雪認真忖度打算:“主子的衣裳倒也不用換什麽厚的,雖說日頭下山了,但去外頭一走動還是熱。要不還是奴婢給您帶件披風預備著吧。”

“帶那個絨線的。”尚衣監新送來的衣裳,有一件起絨的。姜恒從前就挺喜歡那種毛茸茸看上去就很舒服,人很像只兔子似的衣裳。

出來的時候,皇上正在書架前看她的書。

皇上親自來永和宮的次數不多,但他記性好,發現每回都多兩本書,且都是幼教書。原本他也以為,姜恒是跟後宮的妃嬪一樣,放些啟蒙童書在這裏,有招子的心思。

但後來又看她案上累著的,按日子排起來的滿漢練字稿,才知道是她自己在看書練字。

瞧上頭標註的日期,可知她練字是持之以恒未曾斷過的,哪怕扭了腳也沒停下。這份毅力倒是難得。

“你若是喜歡看書,這永和宮後頭的景陽宮裏藏書多,你盡可以過去拿一些來。”姜恒一聽倒是意外之喜,景陽宮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那裏也是一個《信妃錄》原著劇情點。

“多謝皇上。”她笑得高興,皇上看著也心裏明亮起來。

於是主動伸手:“走吧,再一會兒天要徹底黑下來了。”

然而皇上和姜恒剛走出門,就見廊下戳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姜恒精神一震:哎呀周答應來啦!她終於動起來了!

說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卻是只有姜恒自己熟悉並且主意到了。皇上上回沒註意到周答應,這回仍舊沒註意到。

不過姜恒要為皇上辯護:這次真的不能怪皇上,因為周答應這回打扮大變。

上回周答應是著意打扮過,雖然也是偏柔和色調的月白衣裳,但明顯是一朵妝點過後的楚楚嬌花,這回她卻是穿了件有些黯淡陳舊的淡藍旗裝,衣裳上的花紋也格外稀疏,不仔細看,就跟尋常宮女的淺藍色無紋衣裳沒什麽分別。頭上更是只帶了兩根筷子樣的釵,也不知她從哪兒尋出來這麽樸素的首飾。

總的來說,她站在廊下非常完美融入了宮女群體中,以至於皇上目光經過她,但毫無反應,仍準備帶著姜恒往外走。

周答應見皇上完全不認識她了,心裏的猶豫倒是一下子沒了,頓時有了破釜沈舟的勇氣。她非常堅決地撲出來,一下子跪倒在皇上跟前,聲音淒涼婉轉如泣:“皇上,臣妾給您請安了。”

姜恒在這夏日的夜晚,都被她淒涼出了一點寒意。

而皇上整個人卻是驚了一下:他剛剛心裏一直在盤算怎麽帶信貴人看大天鵝呢,忽然有個人撲到了腳邊上,要不是他聽到臣妾二字及時收腿,差點就下意識啟動防禦機制把人踢出去!

這下子皇上忽然就理解了姜恒為什麽會被鵝嚇得扭了腳。

一個身材嬌小的人類撲過來,都讓他這種大男人嚇一跳,何況信貴人不過個姑娘家,面對一只瘋狂大天鵝。

在瞬間體會到姜恒的心理後,皇上就惱怒起來,這宮裏還有這麽沒規矩的嬪妃?!

這也就是私下裏,若是在什麽宮宴上舉止失措,丟的就是他的人了。

但皇上素來不是愛跟妃嬪糾纏多話的性格,對他來說,讓他疾言厲色對個低等嬪妃,很沒必要。於是大內太監總管,蘇培盛大總管,立刻成為了替罪羊。

皇上目光轉向他:“你腦袋不想要了?”

蘇培盛立刻變了個茄子臉。他也著實沒想到今日這情形。

周答應上回就來截胡信貴人,結果皇上理都沒理她,信貴人倒是得了一株石榴樹。

這回見周答應又來了,蘇公公就跟上回一樣沒管:有人自己要丟臉,關他什麽事兒。

都是永和宮住著的嬪妃,難道他這個太監還能管著小主不讓請安?

於是蘇公公就擺好了在一旁吃瓜看戲的架勢。

結果周答應太勇猛,沖的太快,連累了他這個吃瓜人,蘇公公真是說不出的苦,只好連連叩首。

“奴才有罪,奴才這就‘請’周答應回自個兒西屋去。”

皇上蹙眉:“周答應?”然後轉頭看姜恒:“朕上回在你這兒看她,似乎不長這樣。”

姜恒:……這話讓我有點沒法回答了,皇上為什麽不問問神奇的海螺,不,神奇的周答應呢。

而不用皇上問,周答應就已經開口了。

周答應兩頰上沒有抹胭脂,倒是眼周輕輕抹了點紅色——直男可能會以為是天然的紅暈,覺得楚楚可憐,但同為女人,姜恒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周答應的妝容。

這就是憔悴委屈妝。

姜恒基本已經知道她要幹什麽了。

果然,只聽周答應聲微氣弱,還帶了幾絲不易察覺卻還是會被人察覺的顫抖和哭腔:“回皇上,臣妾衣飾簡陋,以至於禦前失儀,請皇上恕罪。”

皇上蹙眉問她:“既自知簡陋失儀,為什麽還來禦前?”

周答應先是一楞,皇上這話跟她預期中不太一樣啊。但她還是很快按自己準備的話答道:“臣妾,臣妾也是無可奈何的委屈。”然後帶著小羊羔看老虎似的畏懼,看了一眼姜恒:“臣妾有苦衷,請皇上不要再問了。”

皇上撫了撫袖口上因為批折子壓出來的細痕:“朕沒打算問。”然後轉向因方才變故落後他一步,半躲在他身後似的姜恒:“別怕,走吧。”

姜恒之所以落後半步,倒不是因為周答應沖出來嚇到了,而是方才險些笑場才躲在皇上背後。此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忍著笑意,完美無缺應了是,跟著皇上繞過呆跪在地上的周答應。

“皇上,臣妾求皇上留步。”周答應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

姜恒發誓,自己看到了皇上臉上明顯的不耐煩。

“蘇培盛——”皇上右手一指,示意自己要個清靜。蘇培盛連忙帶上兩個從方才起就待命的小太監準備強行‘請’走周答應。

周答應卻游魚一樣繞過蘇培盛,再次精準撲到皇上腳邊跪了。蘇培盛頭上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自己居然馬失前蹄,沒抓住人!這,這,完了,只能乞求一會兒皇上跟信貴人與大鵝玩的高興,把自己今日的錯漏給忘了。

游魚周答應再次游到了皇上跟前,真情實感落淚起來。

這回她也不敢搞什麽‘欲語含羞’‘皇上別問’的欲擒故縱把戲了,而是直接對皇上道:“皇上!信貴人她喜顏色鮮明柔亮的衣裳,因臣妾跟她一宮,她恐臣妾出頭,就不許臣妾穿。”周答應先拎著自己旗裝的一角對皇上哭訴信貴人不許她穿好的,然後又取了頭上一根釵道:“連頭上的首飾,都不許用赤金或是鑲嵌珠子。”也不許她戴好的。

姜恒在旁邊聽著,像聽別人的故事。

這也確實是別人的故事。

皇上看著周答應,忽然有種異常的熟悉感。

他從這個陌生的答應身上,楞是看到了老八的影子。

要是自己像別人一樣看到她衣裳就問‘你怎麽穿的這麽素’,她大概會可可憐憐看著信貴人,然後說‘沒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穿成這樣的。’

甭管姜恒辯不辯解,周答應都可以繼續委屈可憐道:“跟信貴人無關,都是我膽小,怕搶了信貴人的風頭惹她生氣。”

皇上再想想廉親王那張‘都是我的錯,我太害怕了所以犯錯’的臉,血壓就高了。

皇上回頭看著姜恒,姜恒還以為皇上在等她反駁,就開口道:“臣妾自入永和宮來,從未私下跟周答應說過一句話。當真不知,周答應的結論從何而來。”

說來也巧,周答應起初嫉妒她,後來躲著她,去皇後宮中請安從不肯跟她一起出門。她躲著自己,姜恒更不會主動跟她說話。

兩人除了不得不碰上的時候點個頭,其餘真是毫無交流。

周答應一聽這話哭的更慘了,指著石榴樹道:“信貴人說這句話就不虧心?旁的不說,只說這石榴樹,永和宮的後院這麽大,信貴人非令人種在我窗前!”她看著皇上:“皇上賞賜信貴人石榴樹,她卻借機打壓臣妾,將樹種在臣妾窗前,以至於早起都要摸黑起來。”

姜恒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不辜負她讓秋雪用‘石榴樹’之事去刺激周答應。果然周答應沒有忘記把這拿出來說事兒。

皇上聽到這兒已經徹底不想聽了:別說他原就不信周答應的話,只說這石榴樹,卻是他吩咐了讓種到西邊去的,免得擋了姜恒的光。蘇培盛當日來回稟,還提起‘信貴人心實,奴才一提種樹,她只想著種到東邊無人住的廂房跟前。’

此時周答應卻拿這件事來誣陷。

“蘇培盛。恒春圃,宮女。”

當皇上開始往外說單個詞,而非一整句話的時候,那就是無可挽回地生氣了。

這回蘇培盛完美執行任務,立刻帶著人把周答應迅速撤離現場。然後再回來像皇上確認:“奴才是即刻就將周答應……奴才該打,是宮女周氏,送去恒春圃當差,還是明兒一早先回了皇後娘娘……”

在皇上森森目光中,蘇培盛立刻領回聖意:“奴才這就命人送宮女周氏過去。”

姜恒到底不如蘇培盛了解皇上,方才皇上說‘恒春圃,宮女’的時候,姜恒還在想什麽意思,現在才領會,原來皇上是直接奪了周答應的嬪妃身份,讓她去做養花宮女。

不過周答應的打扮,立刻被拉去做宮女,也算是完美融入職場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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