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陽光照在身上多了幾分灼熱的痛感，明明是恨不得躲在空調房裏這輩子都不出來的天氣，偏生有這麽一群人頂著烈日也要忙裏偷閑。

池餘找了個陰影處坐下，發現如她一樣逆著酷熱驕陽而來的人不在少數。

一時間倒也沒有那種扭捏之態了。

手上拿著一本從抽屜裏隨意抽出來的課本，直至落座之後池餘才發現竟是拿了一本練習冊，而不是她設想中用來當做學習借口的覆習資料。

捏著冰鎮礦泉水瓶子的手驀然一緊。

好在旁人的目光根本就騰不出空來分給她，光是追逐著場上來回奔跑跳躍的身影就足夠讓她們激動了。

“哇好帥啊……”

“我覺得18號更帥，聽說是高三的級草。”

“哪有啊，明明剛剛投三分那個更帥。”

“啊我知道我知道，是高三新來的那個轉校生是吧，我也喜歡這款，18號打起球來太兇了……”

聽她們的話，似乎是低年級的學妹來仰慕學長們的風姿。

順著她們的話望去，池餘也忍不住把18號和季臨拿來作比較。

不過看來看去，好像還是季臨更勝一籌。

她的男朋友，季臨。

午休的時間本來就不長，更遑論是對於一分鐘恨不得掰成三分鐘用的高三學生。

十多分鐘後，這場球賽就只能交給還能再悠閑一段時日的高一高二學弟了。

季臨撩了撩額間被汗水浸濕的發，轉身看到樹下那個身影後，勾著唇笑了笑，和旁邊的人打了聲招呼後就脫離了隊伍。

看著他朝自己的方向奔來，池餘莫名有些慌張，拿上東西之後起身繞著球場走。

最後，在一處無人的角落裏，被人拽住了手腕。

“行了，再走就要走出校門了。”季臨調笑，“怎麽樣我剛打球帥不帥。”

將手中冷氣早已消散的礦泉水遞給他，池餘咬著唇避而不答，因為她知道無論她答什麽，這人都會扯著她讓她仔細說說是哪裏帥或是哪裏不帥了。

季臨一手接過瓶子，習慣性想揉揉池餘的頭，卻又不想讓掌心的汗漬和灰塵臟了她的發，只好訕訕地收回手。

早知道，應該先去洗把臉再來找她的。

但是，打趣她還是可以的。

“這麽熱的天，專程跑去小賣部給我買的水？這麽體貼？”他知道，小賣部在操場和教學樓的反方向。

“還是說，看著其他人的女朋友送水，我的女朋友也跟著學的？”

兩人才確定關系沒多久，池餘還處於臉皮薄得一說就紅的地步，聽著他一口一個女朋友，頓時覺得羞意纏身。

“你別說了！”池餘跺跺腳，卻只換來對方更為惡劣的調笑。

被他笑得雙頰都忍不住飄了紅，池餘低著頭說：“我們快回去吧，待會兒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回應她的是一陣嚴厲中帶著失望的女聲。

“被誰看到？”

池餘逆著光，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的女人，是她的媽媽池梅。

也不知是不是被這過於灼熱的太陽曬昏了頭，池餘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他是誰？你們是什麽關系？在這幹什麽？”

“你最近考試掉到了年紀倒數一百名，是不是因為早戀？你的心思到底放在了什麽地方？”

“池餘，你早戀是不是在報覆媽媽？”

“你讓媽媽太失望了！”

躺在床上深吸了好幾口氣，池餘才從那種不知今夕何夕的眩暈中脫離。

頭頂的吊燈前兩年才換過，早已不是當初還在讀高中時候所用的那個了。

原來是夢啊。

池餘覺得心底一陣莫名的惆悵，也不知是因為夢見了學生時期的季臨，還是因為即使在夢中媽媽也會對她覺得失望。

比起許佳安晝夜顛倒的生活習性來講，池餘的作息早就養成了條件反射。即便是在脫離池梅管控的那四年大學時光，也沒讓她就此墮落。

是以當她起床的時候，剛好碰見池梅做好早飯。

“媽媽。”池餘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牛奶杯，嘴唇顫抖著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憋出這兩個字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池梅擡眸看了她一樣，神色不明，“先吃早飯吧，我包了你喜歡的糯米燒麥。”

乖巧地點了點頭後，池餘拉開座椅坐下，安靜地吃起了早飯。

餐桌上一片安靜，沒有人提昨晚的事，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池餘沒有難堪，池梅也沒有失望。

但是這樣的粉飾太平並沒有持續多久，一直在用餘光打量著女兒的池梅，沈默不語地旁觀完女兒小心翼翼的動作，終於是按捺不住了。

“池餘，你的論文寫完了嗎？”池梅叫住了打算起身離開的女兒。

池餘聞言，支支吾吾地回道，“差、差不多了……”

她也知道這種語氣落在別人的眼裏定然是心虛遮掩的樣子，但她沒辦法，面對著一個人把她拉扯大的母親，她的氣勢似乎就會矮上一頭。

就像游戲裏的高等級BOSS會玩家存在等級壓制，池梅於她而言就是天生帶有血脈上的打壓。

但她卻不能像是游戲裏面對BOSS那般無畏。

“池餘，”池梅一臉平靜地叫著女兒的名字，換來池餘下意識地板直了身軀，“如果論文寫完了，又不想去公司的話，沒事在家裏多看看書吧，別搞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之後去你爸爸公司上班，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別讓人小瞧了。”

池餘大學的專業是工商管理，當初高考成績下來之後，池梅高興了好一陣，然後大手一揮直接為女兒定下了那所業內排名最高的學府。

論及這個專業，池餘說不上排斥，但也著實到不了喜歡的地步，於她而言這就好像是高中三年時候的學習任務一樣。

不談喜好，只看結果。

好在畢業在即，池梅或許是為了讓她能早些進公司，並沒有逼著她再繼續讀下去，不過倒是買了很多管理學方面的書讓她看。

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

或許是夢裏不僅有池梅，還有季臨，池餘驀然想到了高中的那段時光。

那段她不用為了讓媽媽和老師滿意而埋頭苦讀的日子，那段可以隨意表達自己喜好而不用管這樣落在別人眼裏會不會換來一個不聽話評價的日子，那段雖然短暫卻極為肆意的日子。

高中時期第一次去路邊攤的時候，季臨指著面前琳瑯滿目的小串，問她想要吃什麽。

她說隨便，都行。

季臨指尖來回跳動，池餘現在已經忘了當時被他欽點的那些東西是哪些了，但依舊記得他挑著眉對她說的話。

“這些是我喜歡的。”

“那麽你喜歡的？”

“池餘，你喜歡什麽，告訴我。”

你喜歡什麽，告訴我。

“媽媽。”池餘深吸了一口氣，嗓音不大卻很堅定，但仔細聽還是能發現她試圖隱藏的顫音。

“媽媽，你說的書我都有在看，也準備好了之後去爸爸的公司工作。雖然我現在只有實習的經驗，但是會跟著叔叔阿姨們好好學的。”

“昨天晚上我是在跟朋友們玩游戲。大學同學和…和高中同學們，不是網上認識的亂七八糟的人，玩的游戲也是很普通的類型。”

“我玩游戲是為了消遣，不會沈迷，更不會影響我的生活和以後的工作。”

右手緊緊攥成一團，似乎這樣就能支撐著她說完這一番話。修剪圓潤的指甲在掌心摩挲著，池餘覺得天氣真的愈發炎熱了。

不然怎麽手心都冒汗了呢。

這是池餘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池梅說話，池梅一時竟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

等她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緊皺眉頭。

“好端端的，你怎麽開始玩游戲？”

不是失望透頂的冷言冷語，只是小聲地嘀咕，卻讓池餘快要凝滯的呼吸有了個松氣的口。

“就是排解壓力隨便玩玩而已。”池餘出聲解釋。

池梅依舊是一副不讚同的模樣，“媽媽覺得玩游戲不是正經事，你如果有那個時間不如多看看書。”

“不過你也已經長大了，只要你能做到控制好自己，媽媽也不會強迫你什麽。但是也僅限於這段時間，之後可不能讓游戲影響了你在公司的表現。”

一直謹小慎微地想要保守的秘密攤開了之後雖然沒有換來支持，卻也沒有強烈的反對。

池餘心底的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克制不住心底的沖動，池餘躬身給了池梅一個擁抱。

很輕，只是雙臂同腦袋觸碰的那一瞬間就戛然而止，但對於一向沒什麽溫情時刻的池梅母女兩來說，已經是最為親昵的表現了。

“好的媽媽，我會的，”池餘有些臉紅，“我可是媽媽養出來的女兒呢，是很優秀的。”

這顯而易見的拍馬屁，讓池梅不禁一笑。

原來，只是這樣的程度，就能讓女兒同她撒嬌了嗎？

【不吃魚】：@全體成員，今晚上號！直接殺穿迷霧森林！

或許是因為時間太早的緣故，池餘久久沒能得到回應，將手機隨手一扔之後翻開了一本管理學的書。

過了不知多久之後，群聊消息裏多了一條回應。

【L】：嗯，晚上見。

池餘在白色的聊天框上輕撫了幾下，也沒註意自己嘴角帶著笑，在心底重覆著他的話。

嗯，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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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有點忙 恢覆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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