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輕佻又難聞的工業化合物的味道讓人作嘔◎

程子露沈默片刻。

一面之緣的韓玉玉被NPC隨機殺死, 一步之遙的路人母親被歹徒殺害，她根本不可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而系統綜合所有條件給出的最合理建議是讓她現在就跑，跑得越快越好。

“親愛的玩家, 歹徒現在距離你30米。”

“20米。”

“親愛的玩家, 他註意到你了, 在朝你過來呢。快跑啊！”

少女抿了抿嘴唇，咬牙切齒說了幾句：“請你閉嘴，謝謝。”

她的右手瞬間甩出一張黑色卡牌, 那張卡牌在空中翻飛，下落的瞬間變成一個手持雙刀的黑衣男子，嘴角勾起一絲淡漠的冷笑, 刀鋒從天而降，如同切西瓜一樣, 行雲流水一般砍下了那個持槍暴徒的手腕。

暴徒的動作微微一頓, 似乎想不明白哪裏蹦出來一個黑衣男人。

但這個人的氣場太過強大, 甚至讓他忘記了自己汩汩流血的手腕，當他剛剛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因為痛苦而大叫時, 下一刻冷酷的刀鋒已經劃過了他的脖子。

於澤熟練地完成這血腥的步驟, 高大的身軀剛好形成一個死角，把程子露的視線牢牢地擋在身後。

最後犯人應聲倒在地上，他也緩緩落在地面, 宛如沈默的山岳, 讓女孩感到了莫大的安心。

他輕聲細語宛如情人般的呢喃：“別看。”

四散奔逃的路人慌張之中報了警，警方趕到的時候，只看到了犯人躺在地上的屍體, 他的脖子上被人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不浪費一點點力度的送走了這個不可一世到處欺負弱者的惡徒。

程子露把碎掉的香皂重新融化在一切, 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盡管系統已經反覆提醒她。

“恭喜玩家出色完成暴走副本挑戰，您將開啟支線任務，現在該任務完成進度為1/2.”系統循循善誘。

程子露很不理解，為什麽這個系統能見縫插針到這個地步，本來說好的一個任務，便成兩個任務，這麽離譜。

好在她當街除掉罪犯也不是一無所得，獲得了30點精力值獎勵，到了明天之前，她不用擔心精力值進一步下降了。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愁容滿面的李家人。

“今天的銷售不順利？”

“不瞞你說了程小姐，”李先生頹喪地倒在椅子上，“我廠子裏剩下的棉紗都是最好的棉紗，本來醫院和藥店都很需要我的商品，但是因為之前醫院也沒有錢，根本賣不出去。今天來了一個買家，我還以為事情能有轉機，可是他只願意給我四分之一的價格，我肯定是不願意賣的。但是就算我再不願意，債主上門時拿不出錢也是不行的，所以我倆研究了一下，明天再去談判一天，不行就把東西賤價賣了吧，有人肯收就很好了。”

“今天電視上又報道了一起公園隨即殺人案件。”程子露思索片刻，不疾不徐地說道，“你們也知道現在治安很不好，不管是警局、幫派還是普通人，其實都很需要棉紗來包紮治療。這些東西並不是沒市場，而是很難短時間內賣出去，對吧？”

李先生點點頭。

“這樣吧，我幫你想個辦法。”程子露拿起一塊棉紗，“正常情況下每塊棉紗的售價是20幣，制造成繃帶也只需要簡單的手工，你現在還有多少快棉紗呢？”

自從大規模的失業浪潮發生以來，物價飛漲的狀況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是有些貨物非常緊俏，有錢也買不到，比如槍械，比如醫療用品。

“少說也有五千塊。”李先生焦慮地搓著手，“但是我們沒有人工把它們都做成繃帶，也沒有時間一點點來銷售了，情況太危機了。只能忍痛接受5幣一塊的價格趕緊賣出去。”

“不如試試我的辦法。”少女明亮的大眼睛露出躍躍欲試的光芒，這種態度很快影響了李先生。

“你想怎麽辦呢？”

“破產危機導致很多人失業在家，其中很多人都是像李夫人一樣的家庭婦女，沒有什麽工作技能，但是在路邊擺攤賣東西並不費勁吧。”程子露說出自己的計劃，“我們找一些這樣的人幫我們去擺攤販賣棉紗，她們在我們這裏拿貨每塊棉紗10幣，售賣時可以加價到15幣，這個價錢已經比市面上的售價便宜了很多，一定會有人願意來買。”

李先生眼前一亮，覺的這是個可執行力特別強的好辦法：“而且十幾幣的東西並不貴，就算大家缺錢也願意花一點小錢買一點安全感和心裏安慰，我看你這個主意可以。”

李夫人之前心中愧疚，覺的因為自己的弟弟而害了丈夫，現如今聽說自己也能幫上忙了，立刻把召集人手的事情攬了過來。

因為她以前交朋友很大方，現在又是帶著姐妹們一起賺錢，所以很快找來了七八個失業的太太，趁著天還沒黑透，這些人很快去人多熱鬧的地方擺攤了。

到了入睡之前，她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手裏的籃子空空如也，看來第一批棉紗賣得相當不錯，幾乎被人一搶而空。

李夫人拉著程子露的手，連連稱讚她是家裏的小福星，一定要給她塞了一大包質量最好的繃帶，讓她留著隨便用。

程子露還想著，有於澤在，自己才沒機會用到這東西呢，但還是笑盈盈地接下來了。

又過了一天，就在大家剛把棉紗賣完更在慶祝時，不速之客果然登門了，進門的是兩個一身紋身的光頭大漢，虎背熊腰，手裏帶著家夥，一看就很不好惹。

他們兇神惡煞盯著瘦竹竿似的李先生和他的妻子，露出猙獰的笑容，光頭大漢一進門就一腳踢翻了一旁的椅子，然後坐在沙發上，獰笑著看向李先生：“你們錢呢？兩萬幣準備好了嗎，你弟弟的命你不在乎了嗎？”

李先生一家本來就是老實人，現在面對這種咄咄逼人的惡霸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他們也就剛來得及把程子露藏進廚房。

這是面對著威逼，只能顫顫巍巍回答，李夫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對方：“昨天說好的還是一萬幣，為什麽今天就翻了倍？”

“昨天是昨天的價錢，今天是今天。”大漢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們自己幹了什麽自己心裏沒數嗎？你們當我的老板傻，這幾天大街小巷都是你們家賣的棉紗，既然有棉紗，你們手裏肯定還有多餘的錢。”

“沒錢了，真的沒錢了，有錢就不至於到處賣東西了。”李先生連連擺手，破產之後他的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差，哪裏還能想到自己還有這麽一天。

“別說胡話了，我們打聽過了，城郊那個棉紗加工工廠就是你的，棉紗沒了，裏邊設備你藏到哪了？”大漢擺弄著手裏的刀獰笑著，“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麽把設備交出來，要麽把房子交出來，就你們這點錢，我們老板還真沒放在眼裏。”

現在的世道亂，沒有法治沒有道德，反而這些流氓惡霸最如魚得水。程子露臉色微凝，到了現在終於確定，從一開始李夫人的弟弟被人拉去賭博開始，就是落入了一個針對他們一家的，精心設計的陷阱中。

這時沈寂的客廳裏突然爆發出一陣尖叫，程子露望過去，看到地上丟著一截血肉模糊的手指，李夫人一驚嚇暈過去，李先生也臉色蒼白，他明白自己很可能過不去這一關了。

如果還不願意傾盡所有，李夫人弟弟的下場就是他們夫妻倆的明天。

他顫抖著嘴唇，剛要開口，一道清冽的女孩聲音在房間中響起：“等等，先別什麽都答應。”

討債的大漢們發現自己計劃馬上得逞卻被人阻止，怒不可遏地瞪著來人，卻沒想到這人是個長相跟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一只手就能掐死。

小姑娘看著年紀不大，看著他們的眼神卻毫不畏懼，甚至帶著一點淡淡的輕蔑。

大漢舔了舔嘴唇，不由得冷笑：“哪裏來的小丫頭片子，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不過這麽好看的小姑娘，要是送到我們俱樂部裏，也能賣上個好價錢，有的是人喜歡這口。餵，這丫頭哪來的，是你們什麽人？”

“只是租客，跟我們關系並不熟，好像她男朋友是警局的。”慌亂之下，李夫人也就能編出這麽幾句謊話來把程子露趕緊摘出去。

程子露明白她的心意，卻還是主動開口：“我算是他們的幹女兒吧，聽好了，不管你們要多少錢，明天我都會準備好這個數字，你們等著就好了。如果我拿不出這筆錢，你們盡管把抵債的東西拿走，不過多等一個晚上，外邊還都是你們派來監視的人，這點膽子都沒有嗎？”

一個柔軟女孩子說出這種話，兩個大漢都覺得自己仿佛被當眾打了一巴掌，立刻滿臉不爽，但是程子露的話也成功地激發了他們的  征服欲，因此，他們答應了這個條件。

大漢臨走時威脅道：“就寬限你們一天，如果明天錢不到位的話，你們的工廠、房子還有幹女兒，就都是我們老板的了，如果你們今晚敢跑，就統統等著被沈湖吧。”

李夫人絕望地看著程子露：“橙橙，我從來沒想把你扯進這種事情裏來，要不這樣吧，明天他們再過來時，一定會把我們都帶走，路上我們給你創造機會，你去找市長檢舉這件事，到時候至少他們能保護你個人的安全。”

都到了這個份上，李夫人還能為她考慮，程子露很感動。

但是她堅決地搖了搖頭。

是夜，程子露站到了老樹酒吧的門口。

盯著墨綠色的燈牌，她猶豫了片刻，總覺的裏邊還是有些讓人害怕的。

好在於澤就站在她的身後拉著她的手，他沈穩的聲音此時聽來充滿了安全感：“這裏是整座城市暗物質最多的地方，也是那些收債人的老巢。來之前我稍微打聽了一下，很多不法交易都在這裏進行，高利貸的黑錢在這裏重新流入市場，地下的賭桌上每天都有人傾家蕩產。盡管路上餓死的流浪者那麽多，這裏依舊夜夜笙歌。”

“那就沒錯了，就是這裏。”程子露努力裝出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來，“你說這次我們進去，能看到多少老朋友呢？”

風神之殿就在這裏邊，於澤感受得到，他們算什麽老朋友呢。

男人的眼睛在夜色中愈發陰沈，似乎是有些控制不住內心中的殺意，他還記得那天她回家時身上帶著那個男人的香水味道。

輕佻又難聞的工業化合物的味道，差點玷汙了他心中最不可觸碰的仙女。

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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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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