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女冠竟然就在後宮之中。

饒是南洲也頗為驚訝, 再看自家公子，那是神情一點波折都沒有。

而等公子從皇宮裏回來一趟，人就已經帶了回來。

“南洲, 給她安排一下。”並留下這麽一句淡如天邊雲卷雲舒的話語就離開了。

南洲頭疼地看著昏睡過去的女冠, 點開她的睡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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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熟悉的月麟香仿佛只在夢裏存在著，為何會流連在鼻端。

還有若有似無的書墨清香, 是那個人身上獨有的香氣。

索淺淺覺得自己好像就做了一場夢一樣，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

“南洲……？”

索淺淺從軟塌上爬起來，猛然看見一個不該看見的故人, 嚇了一大跳。

何止是她, 就是南洲也被嚇住了, 皺著眉。

“女冠認識我？”

眼前的南洲眉眼比三年前的書童長開了, 濃眉俊眼的, 更加沈穩了些。

索淺淺雖然還沒想通, 她明明就在皇宮之中, 怎麽轉眼就到這裏來了。這一刻, 心思百轉千折, 都是幾個字。

她快要暴、露了！

得趕緊找一個借口把南洲搪塞住。

“……貧道，聽說過……南洲大人的名號，京城中的人都說南洲大人是左相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呢。”

南洲翹起下巴，被她誇得眉眼裏都是欣欣得意的驕傲。很快，又意識到眼前的女冠是在奉承他，嘴邊笑意壓下, 瞧了索淺淺好幾眼，把她都給瞧得有些不安了。

“你這個女冠實在不老實啊。”

“算了, 我家公子說了, 讓你先在這兒住幾日。”

“你家公子……”索淺淺遲疑了一下, 忍不住地問：“南洲大人，是你家公子把我從皇宮中帶出來？”

南洲嘖了一聲，看著她說：“不然呢。”

然後一副郁悶的樣子說：“你這女冠平淡無奇的，皇上怎麽會看上這麽個無顏女？”

索淺淺：“……”

南洲，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舌的？

索淺淺無語中，我還想問呢。

“不過……”南洲忽而警惕地說：“我從未見過你，你怎會認識我？”

索淺淺睜大了眼睛，小聲地說：“偶爾……得見大人一面，碰巧記了下來。”

南洲皺眉，“真的是這樣？”

“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在南洲也並未發現她的異常，只是自顧自地說：“算了，不過女冠，我家公子好心救你，你可別誤會。得和你說一句，你現在若是走出師府，誰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索淺淺悶悶地道：“我知道！”天啦，她的任務。

不過，索淺淺還是忍不住問了：“師……左相，他為何要把貧道從宮中救出……？”

南洲挑了挑眉，“我也不知。”

緩了緩，又說：“女冠就少問些不該問的。公子讓我照顧你，有什麽需求，盡管同我說。”

“這個是師府的後院，自從一年前老爺因病去了後，府中便只有公子一人了，女冠你住的離公子近，不過有一點我先和你說了，輕易不要靠近月棠閣和雀樓，否則神仙也救不了你。”

“等等……”在剛才那串話裏，索淺淺聽到了不得的事情，“師……師老爺，身體不是一直好好的，怎麽就因病去了？”

南洲覺得眼前的女冠對師家的事情有些關心得過分了。

南洲不說話，那足夠詭異的眼神也夠凍得索淺淺清醒過來了。

“隨便……隨便問問。”

“女冠，你就好好在這待段日子吧，其餘的別管了，為了我們家公子好，也為了你好。”

南洲似乎不太願意對著她說出太多的往事，很快就離開了。

索淺淺看著這屋子，再看看院子外邊，就沈默了，師府啊，她熟悉得再不能熟悉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師霽玉要把她從皇宮帶回來？

僅僅是曲江宴會的那一面讓他生了懷疑？

這種可能性太低了。若真的是那樣，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放任到現在。

“放心，師霽玉只是因為慕朝卿找你的動靜太大了，被驚動了，發現被囚禁在皇宮中，順手給帶出來罷了。”

“系統，你別忽然出現在我的腦海裏啊，怪嚇人的。”還忽然讀取她的想法。

“而且，你的這個理由還蠻牽強的。”

索淺淺猛然反應過來，惡聲惡氣地道：“系統，你這段時間都死哪去了，我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帶入皇宮，現在又被師霽玉帶了回來！”

系統說：“冷靜。”

系統繼續說：“有事不得不離開了，你現在不是做得很好嘛，都不需要我的幫助。”

索淺淺從它的話語裏聽出了些責備之意，微些心虛，因為阿依慕，她並不願意阿依慕當做自己的工具，所以也並沒有讓系統出攻略，而是順勢推進。

系統說：“淺淺，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暫時就在師府住上一段時間吧。”

它又說：“你現在偽裝得好，繼續下去，別讓他們發現了你的身份。很快，慕朝卿的人會找到你，慕朝卿和慕姝會再一次相遇，他們現在的身份完全沒有阻礙，只要他們相愛。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系統的聲音平靜，沒有一絲波瀾的電子聲。

索淺淺應了一聲，手攥著裙琚，淺淺地笑：“希望如此，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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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務必不要讓他發現你的身份，只要你們沒有產生交際，索淺淺已經是個不存在的人了。他已經忘了過去，慕姝才該是他真正喜歡的人。”系統的聲音猶在耳邊，不知不覺在這師府中已經住了好幾日了。

索淺淺也謹記南洲的叮囑，月棠閣、雀樓這種師霽玉經常待著的地方，她絕對不去。

真是比往日在慕府中還要無聊。

她錯了，不該說慕府無聊了，起碼還有看話本的自由，在這兒……？每天傻傻的，就只能看看曬曬太陽，逛逛小花園，深秋了，看著那肆意綻放、如金如火的玉菊，下午的時候木欄桿上的牽牛花已經變幻成更深一些的紫色。

桂花濃郁的香氣飄蕩在鼻端，沁人心脾。

索淺淺才驀然想起，應該快到重陽節了吧。

“女冠。”有女子忽然笑著喚她，眉眼秀麗紅潤，一身葡萄紫的褙子搭著海棠紅的裙，大肚便便的孕相，愈發顯得人溫柔似水。

索淺淺望見她，眸色都柔了幾分，“鈴……南夫人，你這麽過來了？”

鈴鐺笑道：“女冠別叫我什麽南夫人了，叫我鈴鐺便是。”

是的，眼前這位女子便是她昔日身邊的侍女鈴鐺，約莫在年初的時候嫁給了南洲，眼下已經是懷胎五六個月了。

看她眉眼之間都是幸福，索淺淺也開心得不得了，似乎是回到這京城後第一個意外的驚喜。

索淺淺扶著她，小心翼翼地道：“你肚子都這麽大了，可不得小心點，身邊怎麽也沒人侍奉著。”

鈴鐺怔怔地看著她。

索淺淺咳了咳，覺得自己仿佛也擔憂得過分了，“也是，你現在肚子大了，也得多運動運動，未來生孩子的時候也有幫助。”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不說，索淺淺眨了眨眼睛，“鈴鐺……怎麽了？”

鈴鐺噗通一笑，“看見女冠這樣，就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明明一點兒也不像，不知怎麽地，就是想起了她。”

她話語說到後邊，便被淡淡的哀傷籠罩了。

索淺淺似乎知道她說的那位故人是誰，卻只能裝作什麽也聽不懂。

好在，過了一會兒，鈴鐺身邊的使女已經過來接她了，鈴鐺離去之前，還笑著對索淺淺說：“女冠，明日便是重陽節了，屆時鈴鐺給您送些重陽糕過來。”

索淺淺笑著期待道：“等著呢。”

望著她被使女攙扶離開的背影，過得幸福就好。

又望著一墻之隔，卻從來不敢打聽的索府，索淺淺嘆息了一聲，然後又從這些奇怪的情緒總走出來了。

驀然發現，就在一邊的木芙蓉叢邊站著一個齊花高、粉雕玉琢的小團子，正盯著她看，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小團子奶聲奶氣地說：“女冠！”

小團子指著她，“什麽是女冠啊？”

水葡萄般潤潤的大眼睛裏全都藏著好奇。

索淺淺簡直被萌化了，走到他身邊，蹲了下來，“你剛才在這兒啊？”

“鈴鐺姑姑……”

小團子笑瞇瞇地說著，還有些口齒不清，看樣子也就是兩歲左右，格外的聰慧過人。

索淺淺也笑瞇瞇地說：“你看見了……你鈴鐺姑姑走過來的嗎？”

索淺淺倒是無意聽說過，鈴鐺已經被索夫人認作了義女，這些年來一直待她盡孝。

小團子使勁地點頭，小雞啄米似的，可愛得過分。

索淺淺驟然地驚訝，然後想起來，“你是星鳴。”

小團子：“星星！”

索淺淺摸摸他的臉蛋兒，笑嘻嘻地說：“星星，你好。”

哪還能不知道，這就是她的弟弟索星鳴。

真可愛！

原來都這麽大了啊。

小團子似乎也覺得眼前的這個大姐姐，和他有一絲說不清楚的親近，被他牽住手，一點也不討厭，還想繼續和他待一會兒呢，可惜事與願違，就已經聽到一邊傳來了乳母的叫喚。

“星星……星星……”

聲音裏無不有些焦急，索淺淺聽到了，也只能遺憾地結束這沒多久的姐弟相會。

拉了拉小團子的手，“你乳母來找你了，快去吧，別讓他等著急了。”

小團子很不舍地抱著她的一根手指，委屈巴巴地說：“女冠，一起回去。”

索淺淺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星星聽話呀。”

“星星聽話。”

“星星……？”這時候還有另外一個婢女也出來找人了。

小團子望了她一眼，舍不得地小步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索淺淺就聽到那乳母松了一口氣，“星星少爺，不許亂跑哦。”

“宋媽媽，找著少爺了啊。”

索淺淺也看見了那婢女，眉眼除了成熟了些，臉瓜子和過去還是一樣的，是索夫人身邊的丫鬟芍藥。

被宋乳母抱在懷裏的小團子發現她了，還伸手朝她打招呼。

索淺淺嘴角彎彎，右手微微招搖。

宋乳母和芍藥發現自家少爺樂呵呵地盯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兩人對視一眼，也頗為奇怪。

沒人哪。

殊不知，索淺淺早已閃開了，因是從皇宮出來的，她身上自然沒有道袍，穿的也是南洲讓人準備的尋常女子穿的襦裙。忽然就這樣出現在左相還未娶妻的師府當中，多了人知道，恐怕會惹起流言蜚語。

索淺淺路過時，特意繞了下，還從索府的下人哪兒打聽到，原來今兒是索夫人過來看師霽玉，憐惜他喪失雙親，順便給他送一些明日重陽節的菊/花酒、菊/花糕、重陽糕和剛從山上砍下來的茱萸枝，驅蟲香囊等等。

看家仆一臉毫不出奇的神情，她就知道，這事兒應該是經常發生。

索淺淺：“……”

這都是當另外一個兒子在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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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廳。索夫人望著眼前出塵俊逸的雪衣公子，難免失神，又不忍地想起了已經不在的女兒，她總歸是為活著的人多操心一點的。

“霽玉，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就不要想了。你如今……也不小了，一個人住在這偌大的師府之中，也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才是。”

雪衣公子輕輕一笑，午後溫和的秋陽透過窗落在他的身上，眉眼溫潤，清雅如玉，衣衫上也仿佛有一層淡淡光輝籠罩，猶如玉人般，霜凝雪塑而成。

“伯母，一個人也挺好的。”

索夫人聽到這句耳朵都快起繭的話，便知道這一次又是說了等同是白說了。

“信了，我也說不過你。”索夫人笑了笑，移開話題，“明日便是重陽節了，晚上過來陪你伯父喝一盅，你年紀輕輕的，總不能悶在府中吧，好不容易的節日也該登高望遠一番，未來的人生才會更加廣闊。”

未來的人生……會更加廣闊嗎？

師霽玉自嘲地笑笑，不過還是應了下來。

不過，明日，他還有一個地方要去呢。

送走了索夫人，師霽玉看見了此刻不該出現在這兒的那女冠，墨玉眸子一瞇，淡色的唇瓣一抿，不知為何那背影總是給他一種熟悉之感，那種刻入骨髓的記憶仿佛就要沖破解鎖。

這種危險的，猶如被蛛網逼近的獵物之感亦是讓索淺淺背後一涼。

她低聲道：“貧道見過左相。”

這還是入了師府後，兩人的第一次相遇。

索淺淺敢說真的只是不期而遇的巧然。

她此刻臉上的震驚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可很明顯的，眼前這位看不透，難以琢磨的雪衣卿相，是不信的。

“女冠近在在府中可曾習慣？”

不等索淺淺答，他又輕輕一笑，秋陽下，真是肯愛千金輕一笑，眉眼自有一種風流清雋。

索淺淺還真有那麽一瞬間被這個笑容吸引住了，有些失神，可隨即在發覺他眉眼深處一絲說不出的自厭和疲倦時，她立即回過神來，很有禮貌和分寸地回答：“師府環境清幽，飲食美味，床榻柔軟，華雲自然是住得舒服。”

她頓了頓，繼續接著道：“華雲還未謝過大人的救命之恩，這段時間實在是叨擾了。”

客客氣氣的。

師霽玉瞥了她一眼，道：“無妨。”

又看了一眼她的眉眼，的確是陌生的，再不能尋常的，卻為何，每一次看，都會有一種奇異的吸引，仿佛見到了什麽故人，心生歡喜。

這種感覺，讓他琢磨不定，故而會引出那麽一個牽強的理由，將這女冠留在師府當中。

“那……”

被他看著，在這溫暖的秋陽光下，索淺淺總不免有一種被看透了的錯覺。

想要接近他，卻又更害怕出事。

“貧道欲先行一步，左相莫怪。”

“無需多禮。請行。”

雪衣公子微微頷首，輪廓在暮色光影裏有種說不出的寂寥，手中摩挲著一把有些陳舊的梳簪。

索淺淺驀然回首，發現那誇大衣袖下掩著的手淺淺握著一只梳簪，樣式意外的……眼熟。

她搖搖頭，甩去了這抹奇怪的思緒。

作者有話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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