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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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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盞碰的一聲都摔在了地上。

阿依慕疑惑地看著眼前, 這個和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年輕男人,但也只是疑惑,隨即眉目躥上歡喜, 是對坐在旁邊面罩輕紗的年輕女冠。

“淺……”

小祖宗哎!

索淺淺給她使了一個眼色, 不能叫這個名字。

阿依慕不懂為什麽不行,可是還是蠻聽話地哼了聲, “華雲女冠!”

她小步跑到了索淺淺面前,站在她背後,偷偷地看著眼前, 這個美得仿若妖鬼的上朝年輕男子。

一雙璀璨漂亮的鳳眼也偷偷地問索淺淺。

姝兒……叫得是她嗎?

“大人……大人……”索淺淺牽住了阿依慕的手, 喚醒了還在楞怔中, 目光如火地註視著阿依慕的慕朝卿。

慕朝卿收回視線, 聲音啞了啞, “我的妹妹姝兒, 很小的時候, 爹娘曾經給我們打過一雙銀鎖。我的銀鎖無意掉入了河中, 無法找回。那銀鎖的樣式也就只有我本人才知道。”

他望著懵懵懂懂, 卻時而偷偷瞥著他的少女,生機勃勃,就如一蓬瘋長的野草。心裏也酸澀極了。

索淺淺道:“那銀鎖上可是刻有你們的名字。”

慕朝卿鳳眸冷冷地望著她,卻也點點頭。

阿依慕聞言,怔了怔,伸出一只手從衣襟裏逃出來戴在頸項上的銀鎖。

她取了下來。

那樣式古樸的銀鎖上, 赫然就刻有兩個字。

慕姝。

其實,只要看見她的容貌, 其他人都能知道, 她定然就是指揮使的妹妹了。

而這板上釘釘的證據, 更是沒有二話了。

阿依慕長長的睫毛翹了翹,望著他,“你……是我的……哥哥?”

慕朝卿也望著她,也不敢走近,生怕驚擾了這一場夢。就連聲音都低得那麽溫柔,“姝兒,我是你的哥哥慕朝卿。”

阿依慕握住了他的手,鳳眼裏淚珠子往下墜,“你真是……我的哥哥?”

慕朝卿點點頭,伸出手,視線落在她頭發上編成一股股的辮子時,有些不喜,卻還是輕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是你的哥哥。”

“華雲女冠,我找到哥哥了!”這個孩子第一時間反而是,笑出淚花地向索淺淺激動不已地說著。

索淺淺站在旁邊,面紗下的嘴角也輕輕地翹了起來。

“嗯嗯。”

慕朝卿胸膛洶湧著很多不知名的情緒,只是望著眼前穿著異域服飾的少女。

視線滑落在旁邊穿著道袍戴著面紗,裝神弄鬼的女冠。雖然他現在還不清楚她的目的,不過這個人給他一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

只會是好心地幫他找回妹妹嗎?

慕朝卿覺得應該不會這麽簡單。他向來最是警惕的一個人了,否則也不能接任這蘭林衛的指揮使了。

“姑娘,坐下啊。”陳望從旁邊端來一把椅子。

慕朝卿溫柔地笑,“姝兒,快坐。”他心頭有太多想問的問題了,也顧不得這是不是一個陷阱了。

就算是又如何。

他從來無懼。

沒有什麽比找回一個家人,讓他早已經沈寂如同死水般的心底,更為驚喜的了。

阿依慕在索淺淺旁邊坐下了。

阿依慕發現了慕朝卿對索淺淺那種警惕,很不解,可她是機靈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現在的淺淺,是並不願意讓哥哥知道她的身份的。

“哥哥,是華雲女冠把我從碎葉城帶來的。”

慕朝卿不以為然,當然了,那種輕微的不屑隱飾得很好。他不願意在這個話題和剛剛認回來的妹妹起了齷齪,嘴角翹著,鳳眼裏弧度溫柔。“姝兒……當年你……你怎麽會在西域?”

當年,姝兒代替了她,在娘親的懷裏被賊人殺害。他是親眼所見的,可是眼前的容貌,還有信物,無一不在說明,這就是他的妹妹。

索淺淺就知道會問到這個問題。

而阿依慕根本就沒有覺醒小時候的記憶。

只有她曾經和她說過。

當然了,索淺淺知道的,都是系統回溯過去的記憶才知道的,還規整了昆侖奴老攝提格的說法。

“哥哥,我……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阿依慕抿抿嘴,看了眼索淺淺,又說:“老攝提格爺爺說過,當年他是在逃亡路上撿到我的,說我胸口上還有一支箭,但是我的命大,我的心臟位置和常人的不一樣,所以逃了一劫。”

“後來老攝提格爺爺帶著我回到了他的故鄉,樓蘭的碎葉城。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碎葉城裏生活著。”

慕朝卿心疼地看著她,“姝兒,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了。真是上天垂憐。”

“才不是呢。是華雲女冠,哥哥!”阿依慕眼睛裏冒出些怒氣,拙劣地替另外一個人說話。

同時又懷疑地看著他們。

明明淺淺是……哥哥的朋友,為什麽哥哥認不出來,而淺淺也不願意哥哥知道呢?

慕朝卿心裏有些不喜,隱晦地看了一眼索淺淺。

索淺淺被他這一眼看得膽戰心驚。

死了死了,她就知道阿依慕一定會懷疑的。

“姝兒……很信任華雲女冠。”慕朝卿不動聲色地說著。

果然,阿依慕就帶上了一抹回憶地說:“我二年前就認識女冠了,如果沒有女冠……現在我不一定還好好活著。”

慕朝卿聽著她這消沈的話語,不由緊緊攥起了拳頭,“姝兒,你在碎葉城過得不好?”

索淺淺覺得這個時候她再不出來說話,再這樣下去,可能很危險。她清咳了一聲,清冷而甜美的聲音說著:“前年,老攝提格生了一場病,用了兩根人參,可還是沒有留住老攝提格。阿依慕一個背上了負債,不得不賣身入了城主府……”

她緩緩地把兩年前發生的事說明了一下。

慕朝卿沒過錯過,在聽到這女冠的聲音時,姝兒眼中出現的一抹詫異,到底是做習慣了情報工作的人。

那抹詫異就像是覺得這個聲音並不是華雲女冠的?

為什麽,不用自己的聲音?

慕朝卿看向還在笑著的姝兒,發現她認真極了地瞧著女冠,眼中都是仰慕和向往。

那些聽上去遭遇坎坷的過往,全都是她寶貴的記憶。

作為一個兄長,他心裏悶悶的。“姝兒,哥哥對不起你。”

“哥哥那個時候都不知道我在哪。”阿依慕眨眨眼,不解地說著。“哥哥又沒有錯誤。”

索淺淺忍笑,看著阿依慕一口把慕朝卿堵得說不出話來。

慕朝卿額頭皺成川字,一想到妹妹從小都是在西域生活的,他得習慣才行。

不過這樣天真燦漫而耿直倔強的性格,還是挺讓他擔心的。

“姝兒,這裏是你的家,以後住在這裏可好。”他溫柔地望著她。

阿依慕遲疑了。

“可是……”

她心裏亂亂的,還是願意住在使館裏面,她求救地看向索淺淺。

慕朝卿淡淡地望著她。

旁邊的陳望皺起眉頭,這位姝兒小姐太過在意眼前這個女冠的意見了,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慕朝卿的臉色看起來沒什麽。可是索淺淺就是從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以他心狠手辣的手段,現在恐怕是恨不得欲將她除之而後快了。

無辜的索淺淺,心裏想,要不是我給你帶回了阿依慕,你怕是都不會知道你的妹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吐槽歸吐槽,索淺淺還是尷尬地笑了一聲,說:“大人,阿依初來駕到的,你也得給她點時間習慣啊。況且,現在阿依慕的身份是樓蘭西琳公主身邊的侍女……”

這個勉強算是理由的理由,只能說是給人下臺遞上階梯。

慕朝卿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說她還挺知情識趣的。

“姝兒什麽時候願意住進來,都好。”他這會兒笑起來,真像是溫柔的大哥哥,容貌中的艷色被收斂得一點也無,全無寒戾冷漠,真像是這天的太陽。

阿依慕點點頭,看著眼前待他極為和善的哥哥,反而生出了一抹愧疚的情緒。“對不起,哥哥。”

“沒事。”慕朝卿頓了頓,又說:“既然你想在金馬別館那邊,那就在那邊,也正好可以熱鬧熱鬧。姝兒,有什麽事盡管報上我的名字,京中的人斷不敢欺負你半分。”

“謝謝哥哥。”她甜甜地笑。

阿依慕好奇地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道人,“哥哥,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慕朝卿道:“這是度亡會,是哥哥請人超度慘死的爹娘。”他頓了一下,笑著說:“如今你已經回到了我的身邊,你的名字也要從上面劃掉才行,不然這也太不詳了。”

阿依慕沒有小時候的記憶,也並沒有慕朝卿那種對父母的孺慕,聽到那些奇怪的念經聲,久而不散的煙灰氣。只是皺了皺鼻頭。

對她來說,爹娘就是一個離她很遙遠的一種稱謂。

慕朝卿看出來了,心裏難過,卻並沒有表露出來。“姝兒,你願意和我一起出祭拜爹娘嗎?”

阿依慕無法說出拒絕的話來。

索淺淺暗自朝她眨眨眼,去吧。那是你的家人,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正巧兒,那邊陳望也接到了度亡會的知會,過來說:“大人,淩雪道長過來問,說是度亡會已經準備好了,問大人什麽時候過去,舉行接下來的儀式。”

慕朝卿道:“就現在。我和姝兒一起去。”

阿依慕跟在他身邊,也想索淺淺一直去。

開玩笑,這是他們慕家人的事情。她又不是沒長眼,“貧道在這邊候著,恭送大人。”

“阿依慕,我在這兒等你。”這一聲,她小聲地和阿依慕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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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

索淺淺在一邊看著這一幕,心裏有些感慨,她等著這一天,等了又多久。即便是有些波折,可也總算是讓他們兄妹再見了。

阿依慕,不,慕姝,這本書中的女主,可在她的眼中,僅僅是女主嗎?不知不覺,她已經把她當做妹妹看待了。

“淺淺,你做得很好。”系統冒出頭來。

索淺淺苦澀地說:“差點就崩了。”

系統說:“管它呢,這個世界總會自動修正一些東西,你看到現在,都崩成這樣了,不也混過來了。”

“放心吧。現在慕姝已經回到了京城,她和師霽玉註定就是命中的一對。你最近神經崩得太緊張了。”

索淺淺有些不習慣它的安慰,站在樓上看著。

眼前卻驀然地滑過了一張她一直以來,從來不敢回想的臉。

玉兒。

每一次,映在她眼簾裏都是那張蒼白淒艷的容顏,白衣公子頹廢地站在冰棺前,憂郁地低垂著眼角的樣子。

她甩去這些胡思亂想。都過去了……

他一定已經把她忘了吧。

這才是屬於他的人生。

阿依慕會是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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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們。”祭拜結束以後,天色已經不早了,落霞映滿天。慕朝卿主動地說出這句話。

“大人不可……”

索淺淺嘴角抽了抽,你如今可是這京城當中惡名昭彰的蘭林衛指揮使,你要是把我和阿依慕送回金馬別館,我怕是今晚別想睡個好覺了。

在慕朝卿陰冷冷的視線下,索淺淺梗著脖子說:“我和阿依慕眼下都是樓蘭的人,大人這種身份過去,恐怕會招致很多沒有必要的麻煩。”

阿依慕也說:“哥哥,不用你送了,我和華雲女冠兩人就行的。”

年輕男人隨意地站著,肩寬腿長,華衣美服,在暮色傲立王侯,卻唯獨對這個新認回的妹妹有無限的溫情。

“姝兒,我讓陳望送你。”

阿依慕牽著索淺淺的手,“謝謝哥哥。”

慕朝卿道:“你我兄妹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慕朝卿送著她們到了府外的青石板街道上,只是在望著索淺淺,艷厲昭昭的眉目挽出一個笑容。

“華雲女冠,不知道有一句話,我是否對你說過?”

“什麽話?”

“你好似我的一個故人。”

暮色灑落人身上,那種將睡未睡的昏色籠罩在他的輪廓上,好似從暗夜墳墓裏跑出來的鷹聿,正嗬嗬笑地盯著她。

他似乎只是隨口說了這麽一句,很快又調轉話題,“華雲女冠,勞你照顧姝兒了。”

這句話更像是在警告她。

索淺淺背後發毛,她似無意地摸了摸鼻梁,觸手是溫潤的面紗。“大人,貧道師兄紫雲道人擅長麻衣相術,看出了阿依慕並非常人,乃是貴人之相。貧道認了阿依慕為妹妹,只是取巧之道,但後來……的確是把阿依慕當做了……妹妹。”

“女冠,快來啊!”已經上了馬車的阿依慕,聲音清脆如小鳥兒一樣的親切地喚著索淺淺。

“大人,告辭了。”

目送著馬車踏著暮色遠去。

慕朝卿冷漠地和身邊的人說:“去查查這位華雲女冠。還有姝兒在碎葉城的過往,讓樓蘭那邊的鴿子親自著手。”

“是。”

慕朝卿又淡淡地說:“姝兒恐怕是被人利用了,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若不是這華雲女冠攛掇著認親,恐怕根本就不過來。”

這位華雲女冠所圖不小,只是太笨了。

幸好索淺淺不知道這個評價。否則,真的要跳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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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把她們送到了金馬別館,就離開了。

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時,一直不方便說的話,終於能夠說出口了。

阿依慕一把扯下索淺淺的面紗,望見裏面果然是一張陌生的臉,也是她過去經常在碎葉城用的那張臉。

“淺淺……為什麽,你不是哥哥的朋友嗎?為什麽,不露出真的面孔,還有假的聲音?”

索淺淺露出抱歉的神情,從她手裏拿過面紗,繼續帶上。

她說:“對不起,阿依慕。”

阿依慕不喜歡她露出那種愧疚的樣子,按住了少女的肩膀,抱住她說:“淺淺,我知道……你不會傷害到我的。”

況且,哥哥,好像也並沒有那麽喜歡她。

她能夠感覺得到的。

當然了,她不會讓淺淺知道了,產生更多的擔憂。

“阿依慕,謝謝你。”

不過,索淺淺又忍不住問:“阿依慕,你為什麽不願意留在慕府呢?你和慕朝卿才相認,兄妹兩人多年沒見了,也應該熟悉一下。”

阿依慕撇了撇嘴角,說:“哥哥他好像不太喜歡……淺淺,肯定覺得我是你的牽線木偶吧。”

“不過,淺淺,我不在乎,我想在你的身邊。”阿依慕對她笑,夕陽下,她的笑容是那麽純真美好,就算是花苑裏開得姹紫嫣紅的木芙蓉也沒這個笑容亮眼。

她看得特別通透。

索淺淺低聲說:“阿依慕,你不是我的木偶。”不過,你會走上屬於自己的人生。

所以,到現在,系統也並未太多幹涉她。

幫助她認了哥哥以後,接下來,她只會旁觀著吧。

大概?

索淺淺嘆了一口氣。盡量吧,任務還是得做的。

“好了,淺淺。咱們快回去吧。”

只因下午阿依慕被蘭林衛的人請走了,她平安無事地回到了金馬別館,認識她們的樓蘭人們還都打了招呼。

經過花園的時候,忽然發現了西琳公主身邊的侍女走過。

然後索淺淺聽到了她們的談話,“聽說明天上朝舉行宴會,皇帝讓朝中那位左相迎接公主和伽羅皇子。”

“讓臣子來舉辦宴會,這上朝的皇帝也太不把公主和伽羅皇子當回事了!”

這兩個侍女正為之而忿忿不平呢。

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腳步一滯,身體一僵。左相,那不就是師霽玉。驀然地,腦海如被撞響的沈鐘。

她甩去心裏那些胡思亂想,而是望著身邊的阿依慕。

這也是……阿依慕和玉兒初遇的好機會啊。

索淺淺唾棄自己,剛才還承諾了,現在又想著拉郎配。

“淺淺……?”阿依慕發現她停住了腳步。

心虛的索淺淺:“沒事,走吧,回房。”

作者有話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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