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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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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女子聲音冷冽,神情淡漠,不緊不慢說著話,每一句都戳在他心上,明明是極美的一張臉,落在他眼裏卻慢慢變得猙獰扭曲,像是吐著紅信子的腹蛇一般,言語誅心,“摔碟子砸碗,還是痛哭嘶喊,我竟不知道你入金鱗衛靠的是這些市井潑婦慣用的手段。”

“最快的一把劍我倒是不曾見識,最窩囊的男人卻是非你莫屬。”

陸安行心中一顫,心中怒火越盛,如果他的手還在,他還能提劍,他一定要殺了她,殺了她。

“你滾!”

“不過幾句話,便能將你刺成這副模樣,不窩囊嗎?”趙長歡微微擡眼,眸色清冷,瞧得陸安行心中發寒。

“你找我,當真要跟我比劍?”

陸安行有些壓不住情緒,慢慢轉過身去,望著墻角隨手放著的佩劍,緩緩閉了閉眼,右手發顫,艱難出聲:“那便比吧。”

女子緩緩勾唇,起身道:“後院恭迎。”

七歲執劍,他不是最有天賦的,卻一定是最刻苦的,嚴寒酷暑一天不曾落下,這世道要想出頭太難,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家族又豈能容易。

一個斷臂的人,只能是累贅,再也成不了家族的脊梁。

陸安行微微側臉,瞧著右側空蕩蕩的袖筒,心中拿定了主意。

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湊熱鬧跟散布流言的人,原本被風伯審訊搞得惶惶不安的城守府因為這個消息再次熱烈起來,那位趙姑娘要同那斷臂的侍衛打架了,從南苑傳出傳到北苑就變成了趙姑娘要打那斷臂的侍衛,等這則消息傳到韓灼耳朵裏就完全變成了趙長歡要殺了斷臂的少年。

南苑書房內,底下人將這個消息報上來時,開陽心裏不由忐忑,只見自己主子手指搭在賬本上輕輕敲了敲,神色間並無異樣。

“她不是個安分的,卻也反不了天。”

“風伯那,審的如何?”

開陽微微頷首,恭敬道:“已經有頭緒了,門房上的下人招認,昨天下午陳夫人的侄子帶了一位好友進府,直至今早才離去,人還沒找到,不過,那位表少爺已經請到南苑來了。”

“金鱗衛那邊如何?審出什麽好東西了?”韓灼轉過身,語氣平平無甚起伏。

“只有一個招認了自己是皇後母族的子侄,其餘人,沒松口,那個跟趙晏一同入營的姑娘應該是最後一個,直接疼昏了擡出去的,也是半個字都沒說。”

“皇後母族的子侄?有點意思了。”

韓灼垂下眼眸,瞧著窗外樹枝搖曳,眼尾輕挑,“讓鈞天將人領回西山營去,拉回去好練練,兩個月後金鱗榜一試,榜上有名者,隨我回京覆命。”

“至於那位有聖旨保命的趙姑娘,滿身疑竇,先留在身邊做個護衛,你親自帶。”

開陽一楞,點頭應是。

南苑向來清凈,陳進活著時曾下令命滿府人不得踏足南苑,就連平時伺候的侍女仆役也盡數撤走了,如今卻吵嚷起來,夾雜著女子的聲音,聲音極近,像是就在書房外,開陽拱手,轉身便退了出去。

門“啪”的一聲打開,守門的南河、北河齊齊回身,報劍行禮,低聲道:“開陽統領,屬下失職,陳姑娘說有要事要見侯爺,實在是攔不住。”

他們身後站著一女子,面若桃李,齊胸襦裙,外罩薄紗,陽光照在她身上,映的膚色勝雪,開陽只瞥了一眼便轉過臉去,眸色微沈,語氣也不由淩厲幾分:“陳姑娘這是何意?”

女子嫣然一笑,提著食盒朝他行禮,聲音嬌媚,與章豫世子養在船上的花娘舞姬一般模樣,花枝招展,“大人,家父身亡,小女聽聞侯爺為此事甚是憂心,特地送了糕點來,望侯爺笑納。”

“侯爺向來不喜甜,姑娘請回。”

他回絕的幹脆,連那女子也像是沒料到一樣,臉上的笑不由僵了僵,微微一頓,不死心道:“大人說笑,大人一非侯爺本人,二非侯爺家室,再厲害,這說到底左不過是侯爺身邊的一條狗,怎曉得侯爺喜不喜歡,有時候不喜歡也能變成喜歡,這房中的事情,大人如何能料的準。”

說著以白絹遮唇,一副矯揉造作的模樣,竟是也不拿正眼瞧開陽,眼神輕蔑,下巴微擡,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著便要往書房硬闖,未等開陽開口,身前的南河、北河卻像是動了怒,二話不說一人抓著女子一條胳膊,竟是要將人直接拖出去。

女子穿的單薄,那薄紗在他們手下稍稍用力便能化能為齏粉,南河抓著她的手稍稍用力,道:“我們做侍衛的可向來不懂憐香惜玉,手上沒輕重,陳姑娘可莫要再掙紮,這胳膊萬一折了,在下可賠不起。”

一旁的北河嗤笑一聲,迎合道:“哥,這你可低估陳姑娘了,這副沒臉沒皮的女子,想來也是皮糙肉厚的緊,再說,就算折了,這般自做輕賤的女子倒也值不了幾個錢,估摸著應當與章世子挽香閣最便宜的舞娘差不離。”

那女子一聽,掙紮的越發厲害,外面罩著的輕紗已不成樣子,連哭帶喊:“來人啊,光天化日,有人非禮啊。”

“來人啊!”

喊聲震天,三人一怔,北河反應快,手刀揚起,眼見就要敲在女子脖頸上,門口卻同時傳來一陣哭鬧聲,不知從哪竄出來兩個丫鬟領著幾個五大三粗婆子便朝著他們撲了過來,尤其那婆子,說的跟街上賣唱的一般,嗓門極大,連哭帶喊,安靜的院子頓時吵鬧起來。

南河北河頓時松了手,那女子跌坐在地,丫鬟婆子烏泱泱湧了上去。

喧鬧中,書房門緩緩推開,公子如玉,似高臺玉樹靜立塵光中,一襲紫衣,青絲如墨在身後傾灑,眸子淡漠,鼻梁英挺,劍眉星目,長睫微垂在臉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看人時透著肅殺跟無名的冷意。

“侯爺。”

女子慢慢低下頭,手掌捂在胸前,似泣如訴,好似誰欺負她了一般,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起身。

“侯爺,是屬下處理不當,驚擾了您,願領責罰。”

南河北河相望一眼,隨即跪在了開陽身後,北河朗聲道:“與統領無關,是我等疏於防範,也是我等傷了陳家姑娘,屬下願領責罰。”

韓灼長眉一挑,掃過跪在面前的三人,目光微擡,最終落在庭院中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微微仰頭,一臉希冀的瞧著他,面上帶著些淚痕,嬌嬌怯怯的喊他:“侯爺。”

“陳府倒是難得熱鬧,你父在時也未曾如這般熱鬧過,陳三姑娘好手段。”他說的風輕雲淡,唇角微微勾著,忽而就笑了,“既然陳三姑娘給我演了一出好戲,作為回禮,我也該請三姑娘看一出好戲才是。”

陳三姑娘面色一紅,這明安候入府中這些時日何曾見他笑過,本就如仙人般的人物,一笑便能叫她忘了名姓,羞怯的低下了頭,父親在時,曾告誡府中眾人,只言這明安候是個魔煞,殺人不眨眼,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前些日子父親朝著南苑送了好些人來,一開始通通被打發出去了,最後倒留下一個,據管事嬤嬤說便是她這身打扮。

如今看來竟是分毫不差,管他是個什麽魔煞,還不是乖乖被迷了眼,世間男子,又有哪個不愛美色,她是這府中生的最美的姑娘,卻因是庶出向來不受寵,如今爹爹身故,她若能攀上明安候這根高枝,一生榮華,如此想著心裏便不由得意了幾分。

“不知侯爺想請小女看什麽好戲,桃花扇還是夜游驚園?”

明安候輕笑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道:“自是不辜負姑娘的好戲。”

“南河、北河。”

“屬下在。”

兩人擡頭,目光觸及韓灼眸底那抹寒光時,便知道這出好戲對陳三姑娘來說怕是有些精彩過頭了,上一次見主子眼裏有這般情緒,還是宮中傳旨召主子回宮時。

“風伯在偏院審問陳家的表少爺,陳三姑娘善心至誠,令本候感動,便允陳三姑娘往偏院走一趟。”

他聲音轉冷,一番話說的風輕雲淡,卻夾雜著嘲諷跟不屑,饒是再蠢笨的人也明白了他在說什麽,這哪裏是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戲碼,分明是一場嚴刑拷打鮮血淋漓的好戲。

南河北河抱拳應是,說著便起身朝著陳三姑娘走去,陳三姑娘先是一楞,隨後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朝後一縮,顫著聲道:“侯爺。”

“我請陳三姑娘看戲,姑娘不願意?”

陳三姑娘咬著唇縮在丫鬟身後,眸中蓄滿了淚水,驚恐的看著那笑容妖異的男子,腦子裏嗡的一聲,響起父親尚在時說的那句話:那不是陳府能攀的上的,明安候那樣的人物,沾上了就得死。

不是她能攀得上的.......

只見他唇角一勾,眼裏一片冷色,“我的戲不是誰都能看,也不是誰說看就能不看,陳三姑娘挑了個好時候。”

“今個本候心情好,願意去的便一同帶去,務必讓陳三姑娘跟她的下人覺得,能比得上她們唱的這出大戲才行。”

“還不帶走。”

南河北河應聲而上,一手抓著一個,阻攔在面前的婆子丫鬟頓覺害怕,連連求饒,回應她們只有風裏自己的嘶喊聲。

“起來吧。”

韓灼靜靜掃了他一眼,淡聲道:“我記得當年你跟狼崽子一樣,又冷又硬,怎麽,那些年我跟玄天是這樣教你的?”

開陽一楞,俯首道:“陳三姑娘為女子,此事傳出去,於您名聲有損,屬下以為該以大局為重,畢竟陳進剛死,權衡之下. .....”

“權衡個狗屁。”

開陽擡眼,面前只有空蕩蕩的院子,轉身一看,那抹紫衣已經行至庭中。

他說:“你越來越像玄天了,可玄天曾說,你以前的性子最好,也是最適合帶夜衛的人。”

開陽一怔,啞聲道:“主子。?”

那人頭也不回,身姿挺拔,“我要的是世間最鋒利的刀,玄天說你是最適合替我提刀的人,可他跟我都想錯了。”

“曾經的你比趙晏尤甚,傲骨錚錚,誰都瞧不進眼裏,可如今,你忘了曾經的自己,你只是握著刀,卻沒了當年的無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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