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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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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裴舞影再次走進所謂白色長廊時卻發現那裏已經被虛空所取代。光門在另一頭,而她卻無路可往。

虛空並非是黑色,而是如同人間星空一般,墨藍色之中又有點點熒光,它們之中大部分或為銀白色,或為淡藍色,星星點點,忽明忽暗。

然而在這其中卻有兩處異常明亮,一處散發著神聖的白黃色,另一處則是泛濫著神秘的黑紅色。

那裏便是先前裴舞影與天道說起的神界和魔界。

所謂青天之上九重天,息土之下萬輪界。

這九重天說的就是神界。而萬輪界也就是魔界所在。兩界在人間大小三千世界之中分別有著不同的稱呼,有的世界稱呼神界為仙界,或者天堂,而魔界則是地府,或者地獄。然而不論是哪種稱呼或者認知,實際上只是窺探到了這兩個古老世界的冰山一角。

但唯獨沒錯的一點是,神界掌管命運,魔界監管輪回,一者生一者死,正好相克。

同樣也因為各種原因,雙方對於另一個與他們有著悠久歷史的世界都抱有強烈的敵意。這樣的敵意並非一朝一夕形成,相反,它經過了千萬年的沈澱,最後刻進了每一個原住民的骨髓之中。

裴舞影也不例外,作為魔界的土著民,她十分厭惡那散發著神界光輝的神界的同時也無比懷念自己的家鄉。

此時她與魔界的距離看似觸手可及,實則寬如鴻溝。

那不是她跨出一步或者幾步就能抵達的地方,他們之間相隔億萬世界,甚至這個億萬數目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

她盯著那散發著黑紅色光輝的地方看了許久,眼中帶上了太多的懷念。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這裏的一切都給她熟悉卻排斥的感覺,而每當這樣的想法冒出頭時,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仿佛只有回去她才能獲得平靜。

許久之後,凝望變成了嘆息,裴舞影望著腳底下的虛空,踏出了第一步。

足尖並沒有傳來想象中的落空感,反而觸碰了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原來一切都是障眼法。

裴舞影笑了,她不再猶豫,一步一步地走向光門。

光芒閃過,她又重新回到了這個小世界。

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微楞:

黑白無常站在一旁正朝她擠眉弄眼,尤其是黑無常,他甚至用著看好戲的表情指了指床榻。

裴舞影順著他指著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原主的殼子還安安穩穩地躺在原處,身邊多了該出現卻又不該出現的人。

這是什麽情況?

裴舞影嘴角一抽,仗著他看不見自己三人,直接揮手將黑白無常趕了出去,自己則是飄坐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看著江淺書忙碌。

她單手托腮,看著江淺書拾起面巾貼在她面上,動作輕柔到生怕將人吵醒。期間眼神柔和,像極了他在外人面前的偽裝,可裴舞影卻知道他此刻的柔和是發自真心。

因為她,或者說原主見過這樣的眼神。

那是在原主收他為徒,告訴他以後有家,有歸處後。

僅僅一句話就喚醒了江淺書如同古井無波的眸子,給他帶來了光彩。

在這之後江淺書就成為了一個二十四孝好徒弟,整日裏師尊長師尊短地叫著,鞍前馬後絕不含糊,每次得到原主誇獎時,眼中就跟現在如出一轍。

而原主也是毫無保留,近乎傾囊相授。

不過在現在的裴舞影看來,兩人的互動這就像是兩只互相取暖的受傷小動物。

所以這一對感動人間的模範師徒究竟是怎麽走到小說那一步的?

裴舞影想不明白。

直到...

浮羅那張布滿奇異花紋的臉浮現在她腦中。

嘖...她都快忘記那個死變態了!

裴舞影甩甩頭,將目光重新落在了還在幫她清理手指的江淺書身上,平心而論,不將對方視為激活羅盤的材料和不考慮他弒師的未來,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喜歡這個小徒弟的。

該心黑時絕對不手軟,也不需要全天候看著護著,甚至還有一副賞心悅目的好皮囊。

裴舞影看著江淺書眉心那一點屬於天道庇護的印記,嘆了一口氣。

可惜了,作為反派,這小徒弟未來殺孽定然不少,屆時輪回盤再見時也不知道要投胎去往何方。

不過天道似乎說過,浮羅那個死變態似乎跟他淵源?

裴舞影一手托腮一手輕輕敲擊著桌面。

怎麽辦,她想搞事情了。

這小徒弟看上去傻傻的,肯定是被浮羅死變態給挑撥離間了!她要是不動手,難道等著被千刀萬剮麽?

雖然說她不會真的死亡,但想想就覺得疼!

裴舞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收了手開始計劃怎麽背著天道搞事情。

蒼穹之上,感受到裴舞影惡意的小天道縮了縮身子,面色也跟著蒼白幾分。

“她怎可出爾反爾!”與裴舞影定下約定的少年面露慍色,手中隨即出現了一條月牙色絲帶,上面刻著的正是裴舞影的名字。

他正要施法,卻發現手中絲帶不翼而飛,他像是意識到什麽,轉身看向正在逗弄小天道的水藍色長發女子。

註意到他投過來的視線,女子面色不變,甚至心情頗好地問道:“發生了何事?”

少年天道沒有說話,只是將視線落在了她身上,離開小天道的它看不清面前女子相貌,但卻能感受到方才消失的絲帶正在她手中。

被發現動作的女子神色如常,反而是將手中絲帶變成了一朵淡黃色的郁金香遞到了小天道眼前。

小丫頭想著先前觸碰無果,自然是沒有半分興趣。女子也不在意,只是態度略微強硬地將郁金香送進了它的手中。

入手的那一刻,小天道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手中的竟然是真品。花瓣上還帶著朝露,馥郁香氣也在瞬間占據了它的鼻尖。

與此同時那條絲帶也回到了少年的手中。少年不知方才發生了何事,只是能感覺到威脅的氣息從女子身上蔓延開來。

少年收回並不能視物的目光,單手一揮,原本屬於魔界斬神域的景象立刻被抹去,變回了先前布滿月白色絲帶的房間。少年手指微動,上百條絲帶便出現在手中。

他將它們一一排列成章,隨後指尖在上面輕快地跳動,宛如舞蹈。

這上面記載的是每一個人的大致命運,而他現在正在做的便是修改他們的命運。

女子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不過很快她的視線就落在了那條刻有江淺書名字的絲帶上。

透過絲帶,她也正好看見了江淺書在擦拭殼子面龐的那一幕。

裴裴還不知道她招惹了什麽呢。

女子面上笑意加深,收回視線後繼續開始逗弄傻乎乎的小天道。

小世界內,裴舞影還在計劃如何搞事情。

只是她一點都不知道,眼前這個已經被她當作過於單純的小徒弟平和的表面下究竟是何等瘋狂。

江淺書看似在淡定地幫她擦拭手指,實際上,在裴舞影看不見的地方,他握著柔荑的玉色手掌卻在微微顫抖。

那年夜晚,榻上人就是用這雙手將他推向了心魔。

江淺書沈下眼眸,濕潤的面巾從她的指縫間劃過,相觸之間他甚至還能清晰地想起來這裏每一根手指是如何在他身上劃過,又是如何碰向那處的。

想到這裏,他不自覺地抓緊了裴舞影的手,感受著手心中傳來細膩的觸感,他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不過這樣的滿足很快就被厭惡所取代。

只是這一次,他厭惡的不是榻上人的觸碰,而是他自己。

江淺書並非葉令口中不通風月之人,相反,他太懂了。自小生活的環境將這些腌臜的東西以耳濡目染的方式印在了他記憶之中,再也揮之不去。

風月之地沒有感情交換,只有金錢交易。

而交易方式便是歡好。

江淺書還記得自己被家人賣掉的第一年就被迫目睹過一次其過程,在那之後他每每想起此事便不自覺地幹嘔不止,而那故作嬌柔的叫聲更是成為了他的噩夢。

起初他本以為將自己的臉弄花就可以躲過一劫,但終究紙包不住火,被陷害而恢覆容貌的他被老鴇強制關在房中一年,期間不停地學習如何接人待物,並且在這之後還很快為他安排了所謂的初夜典。

就在他以為自己此生都要在這煙花巷柳度過時,裴舞影出現了。

這個腰間掛著雙刀的冷淡女子誤入小倌館向他問路之時,他便意識到這或許是他唯一自救的機會。

溺水之人哪怕是看見稻草也想抓上一抓,而他也確實賭對了。

離開小倌館時他還有幾分不敢置信,但隨即而來的便是狂喜。

更讓他驚喜的是,自己慌亂之中抓住的並非是稻草,而是真正能救命的浮木!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裴舞影成為了他心中的神祇,為了留在她身邊,他努力練功,努力學習如何與堂中其他人相處,努力跟著去學著處理堂中事務。他一點點地融入了江南堂,也融入了裴舞影的生活。

曾經的一切都仿如隔世。

如果沒有那天晚上,兩人之間的師徒關系或許會一直就這麽下去。

但那也只是如果罷了。

從裴舞影闖進他的屋子開始,從他生了貪念開始,這一切就註定不同。

這個被他奉為神祇的人自己走下了神壇,親手打破了他的信仰。讓他意識到,即使換了地方,他依舊在紅塵浮世中萬劫不覆。

他如何不能生出殺意?

江淺書感受著手中細膩的觸感,以不自知的癡迷凝視著榻上之人。

內心的陰暗在這一瞬間得到了無限的生長,甚至化為了聲音在他心底蠱惑著:“她打碎了你的妄念,殺了她有什麽不對?”

可是...

江淺書痛苦地閉上雙目。

可她是裴舞影,僅此一點他便下不了手。

同樣也是這一點,暫時打消了肆意滋生的惡意,使得他獲得了短暫的清明。

江淺書抿唇,松開了裴舞影的手,將面巾丟進面盆中後端著它逃一般地離開了。

重重的關門聲傳來,驚醒了昏昏欲睡的裴舞影本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緊接著就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起自己來。

從未聽過靈魂還會犯困的。

她擡頭,發現房中已經空無一人。

“這小混蛋做事怎得如此拖沓!”她嬌嗔一聲,起身飄回了殼子裏。

魂魄入體的那一刻,她便感覺到一股更加濃厚的疲憊感從四肢內蔓延開來,整個人也變得昏昏沈沈。

她知道這是在融合過程中自己重新封印能力的效果。

昏睡之前,她感受著手腕處傳來的溫熱感覺,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小混蛋到底擦了多久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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