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撤軍及時，在風暴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回到了碎葉城。

慕梨瀟站在城樓上看著不遠處的風暴，都不由得在心裏感嘆大自然是多麽神奇。想要摧毀生命，可以說是太簡單的一件事情。

“瀟兒，沒想到還真的讓你說中了。”慕爍看著沙漠上的情況，都覺得心有餘悸。他心裏的那個疑問還是沒有解開，“不過，你怎麽會知道沙漠上就要起風暴了呢？這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嗎？”

慕梨瀟倒是沒有料到慕爍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一時間還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總不能說自己是有經驗的吧？她的經驗從何而來？做夢夢到的嗎？像慕梨瀟這樣的大小姐，可能一輩子都沒有什麽機會到這樣的地方吧？

可是她卻不知道已經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出生入死多少次了。

“算是吧，不過也是運氣好而已。我原本只是依據洛沈的舉動猜測的。而且，我已經在這沙漠上來往了這麽多次，還是能夠看出一些異常的。”慕梨瀟只能用這樣的說法搪塞過去。

慕爍點了點頭，似乎沒有再問下去的意思了。慕梨瀟也算是松了口氣。

看來她以後對自己的言行要稍微謹慎一點才行了，慕爍怎麽說都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人，即便因為慕夫人的關系後來關系不太好了，但應該還是很了解她的。

熹春可以不過問她的改變，但是慕爍心裏的疑惑，可能從來都沒有減少過吧？

“等這場風暴過去，應該還有一夜的時間，讓將士們都吃飽了好好休息吧。”這話聽起來有那麽一些不太對勁，感覺好像她說的是最後一餐一樣。

“就算你不說，他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我甚至都想讓這風暴持續得久一點。”慕爍看著昏暗的天空，嘆了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慕梨瀟搖頭，“可是，就算持續得再久又怎麽樣呢？總是會有停下來的時候。一旦停下來了，戰爭還是要打響的不是嗎？”

“我回去看看熹春，這裏就先交給你了。”慕爍丟下一句話，還不等慕梨瀟回答，就轉身離開了。看來他的確是很急切。或許還是想要勸熹春離開這裏吧？

除非他找個人把她綁走，要不然的話，真的沒有辦法讓熹春離開。

他又怎麽舍得那麽對待她呢？

沙漠上的風暴還在繼續，城樓上不是個久留的地方。慕梨瀟轉過身，正想要下去，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瀟兒，別來無恙？”

她的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或許是因為風沙太大，加上她今天太過勞累，所以才出現了幻覺對吧？她一定沒有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不過是她的幻覺而已。

她都不敢回頭，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她竟然會覺得害怕。她還以為自己再見到他的時候，一定會是一副坦然的樣子，可是她卻在害怕，還不知道她究竟在怕什麽。

“瀟兒？”見對方沒有回應，皇甫晟忍不住再喊了一聲。難道他出現得不是時候？為什麽慕梨瀟連頭都不願意回呢？他可是好說歹說，才讓無名答應單獨帶著他，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碎葉城的。

只為了能夠早一點見到慕梨瀟，可是現在真的見到了，卻又不知道究竟該說一些什麽才好了。所有的話都如鯁在喉。

“我沒事。”慕梨瀟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慢慢地轉過身去，把方才的話重覆了一次，“我沒事。”

皇甫晟能夠看到她臉上的淚痕，他想要走過去，但是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樣，怎麽都沒有辦法挪動。

慕梨瀟都不敢去看皇甫晟的眼睛，她只是低著頭，好像自己控制情緒的技能在那一刻喪失了一樣。她根本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眼淚。

“我還以為你要過兩天才來。”沈默了許久之後，還是慕梨瀟打破了平靜。雖然在沙漠上的風暴並沒有讓他們之間留下什麽平靜。她甚至都還需要大聲一點說話，皇甫晟才能夠聽清。

“原本是的，不過朕……太想過來了，所以就讓無名先帶著我來了，他們在後面跟著。”皇甫晟回答。

“其實這樣反而會更加安全一些吧？”慕梨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把話題拐到了這上面。

“嗯？”皇甫晟顯然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想要害你的話，必然不會想到其實你已經先走了，一定會撲一個空的。慕梨瀟解釋道。

皇甫晟點頭，“朕倒是沒有想過這一點，只是……只是想要快點見到你。”他居然說出來了。皇甫晟感覺到了一瞬間的窘迫。

他不應該有這種感覺。他和慕梨瀟都已經是夫妻了，為什麽還會有這中奇怪的感覺呢？他完全弄不明白。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這顆心，失去了她太多次，受到了太多傷害，所以已經變得小心翼翼了吧？

慕梨瀟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回答才好，她只好向前走。一步兩步，直到走到皇甫晟的面前。

她的頭發已經被風沙吹亂了，又因為臉上有淚水，很多發絲都黏在了臉頰上，皇甫晟猶豫著伸出了手，將她臉上的頭發撥開，收攏到耳後。然後用拇指為她抹去了臉上的淚。

慕梨瀟能夠感受到皇甫晟指腹的暖意，她忍不住想著那溫暖靠近。將自己的臉埋在了皇甫晟的手掌裏。

“我還以為……這一生都不能再見到你了。”皇甫晟再一次用了“我”。

“我想你明白，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真的要離開你。只是有的時候，命運不得不讓我做出那樣的選擇。”慕梨瀟閉著眼睛，淚水源源不斷地滑出眼角。又被皇甫晟的手指抹去。

“是啊。命運。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會說，有誰能夠抵抗得了命運的呢？”皇甫晟也終於向前一步，將慕梨瀟攬入了懷中，“好在，你最終還是回到了我身邊。看來命運也並非是那麽難戰勝的東西。”

慕梨瀟將頭埋進皇甫晟的胸口。只想自己可以一直待在他的懷裏，社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擔心。可是她知道，她有太多的事情好去想，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擔心。

現在可不是和皇甫晟溫存的時候。

即便她有說不完的話想要對皇甫晟講。她想要聽他自己親口說落月崖的事情，說他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為什麽要把她看得那麽重。

她還記得自己要說的那兩萬句對不起。她可以從現在就開始兌現了。

“對不起。”她低聲說著，聲音幾乎不可聞，但皇甫晟還是聽到了。他輕輕一笑，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要道歉？”

“並非是突然要道歉。”慕梨瀟說道，“我之前就對自己說過，如果還能夠再見到你，就要把我對你的虧欠，換成兩萬句對不起，每天說一句。”

皇甫晟聽了，忍不住大笑起來，“瀟兒，你可真是可愛。”但是笑聲過後，又是一陣沈默，然後他才開口，“如果真的要道歉的話，也應該是我對你道歉才是，如果當初我肯和你說慕爍的事情，你也就不會走了。”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我們還是要一起面對眼前的危機才行。洛沈的實力不可估量，以往和他交手過的人現在已經難以尋找，我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也不是一個用尋常方法作戰的人，想要對付他，恐怕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今天？今天發生了什麽？”皇甫晟看著大漠的風沙，還以為今天根本就沒有交手呢，聽慕梨瀟這麽說，今天應該是已經交過手了。

慕梨瀟只好把今天的情況告訴皇甫晟。皇甫晟也是聽得眉頭緊皺。

“朕一早就聽說過洛沈有多難對付，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用這樣的手段。著實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既然他可以在背後耍手段，我們自然也不用客氣，對吧？”

聽到皇甫晟這麽說，慕梨瀟會心一笑，“當然了。他能玩兒陰的，我當然也可以玩兒，只是這沙漠裏的確沒有什麽好的東西可以利用。如果以牙還牙的話，恐怕也容易讓他看出來。”

“看來，也只能在戰術上面勝他一籌了？”皇甫晟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洛沈，都已經退隱這麽久了，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又要出來？”

“一切不過都是計謀而已。他又何曾真的想過要退隱呢？不過是以退隱的名義省去諸多的麻煩，然後在背後培植自己的勢力而已吧？試問，誰會對一個已經退隱的人有所懷疑呢？”

“原來竟然是這樣？朕還以為他是真的厭惡了戰爭和血腥，想要安心過日子了呢。看來瀟兒你在梓錦國的時候，沒有少和他接觸吧？”皇甫晟其實並不是很願意提起梓錦國的事情。不願意去想，她在半個月前，還是風雲軒身邊的人。

每每想到這一點，他都只覺得心裏一陣鈍痛。分明是他最愛的女人，最後卻到了別人的身邊，嫁給了另外一個人，還差點被那個人害死。

如果當初他沒有能夠趕到落月崖的話，慕梨瀟恐怕早就已經死了吧？白紫陌那麽聰明，是絕對不會相信風雲軒那樣的人對慕梨瀟是真愛的。

“沒少接觸又怎麽樣？風雲軒的騙術恐怕就是從他那裏學來的。我一直都信任他，覺得他可以幫助我，可是到了最後，他在背後捅刀捅得最深。我現在都還在擔心楚姨的情況。即便他真的喜歡楚姨，到了關鍵時候，可能還是會用她來威脅我的吧？”

“楚姨？”皇甫晟可沒有聽慕梨瀟說起過她還有什麽親戚，不過她身邊姓楚的人倒是真的有一個，當初她身邊的那個楚嬤嬤。在帝都的那場戰役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居然到了梓錦國，還和洛沈在一起了？

他一直都覺得楚嬤嬤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先前他還覺得，那是因為他知道楚嬤嬤是太後身邊的人，才會如此。

可是現在看來，那個楚嬤嬤的身份可並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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