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晟手突然一顫。原本寫好的字硬生生拖出去了一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受了，就好像有誰正在想他，而且，還是和他心靈相通的人。

會是慕梨瀟嗎？他都已經不記得，這是慕梨瀟離開的第多少天了。最初的時候，他還會記著。可是隨著天數增加，漸漸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總之……已經是很久很久了吧。

當初看到會寧宮空無一人的時候，他的心情，就像是墜入了冰天雪地一般。他從來沒有想過，他只是想要保護她，才沒有告訴她，最終卻被她看做了是故意欺瞞，是他故意要迫害慕家。所謂兔死狗烹。他真的會是那樣的小人？

他擡眼，看到了筆架上掛著的那兩塊玉佩。“一生一代一雙人，相思相望不相親”。這就是慕梨瀟給他的答案。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最後得到的，竟然不是並肩看天下，而是一句“相思相望不相親”。

“皇上，夜深了，該歇著了。”宋安看到皇甫晟又在發呆，不由得提醒道。皇上已經許久沒有寵幸過後宮的妃子了吧？當初那些大臣好說歹說才讓他選秀女，最終也不過是挑了幾個人放在飛霞殿，就沒有再管過了。

卻是時不時就到會寧宮去一趟，可是，瀟貴妃都已經離開那麽久了。

“朕知道了。”皇甫晟對著宋安擺了擺手，“你先去休息吧，朕一會兒就去睡。”

宋安還想說什麽，但看到皇甫晟的表情，又覺得還是不說話最保險，只是搖了搖頭，走出去了。

他看著手邊堆著的一小疊折子，還能想起慕梨瀟當初跟他說，只要學會了她的方法，就能很快看完這些折子了。可她從來都沒有教過他。如今，她都快要成為梓錦國的太子妃了，他卻還是只能在這裏，不能過去見她。即便知道她的消息又如何呢？

“皇上……”

又一個聲音傳來，皇甫晟都有些不耐煩了，“無名，朕會去休息的。”

無名卻落到了他面前，“卑職自然不是說這個。”他的手上還拿著一個什麽東西，“是梓錦國那邊又傳來消息了。”

一聽是梓錦國的消息，皇甫晟放下了筆，問道，“怎麽說？”

“說是……慕梨瀟似乎在幫太子鏟除異己。”無名也知道這個消息不好說出來，但他也想讓皇甫晟放下慕梨瀟這件事情，畢竟她已經離開了，而且以她的性格，可能根本就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了，要是皇甫晟再這麽執著下去，恐怕會郁郁寡歡的。他努力了這麽久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卻在慕梨瀟走後，就沒有高興過一天了。

“果然是她會做的事情。”皇甫晟卻是笑了起來，一旦待在那樣的人身邊，就一定沒有辦法閑下來吧？就像是當初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一樣。可是最初的時候，慕梨瀟可並不是出於自願的，不過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換取自己的自由罷了。可是現在她在那個人的身邊，應該就是自願的了吧？

畢竟那個人可以對她一心一意，他卻做不到。

“還要繼續盯著嗎？”無名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當然。朕不是說過了，要告訴朕她的消息麽？有什麽新的狀況都要向我匯報。”皇甫晟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去關心慕梨瀟的事情了，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做到。哪怕她最後真的會成為梓錦國的太子妃，都沒有關系，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她回到自己身邊。

可如果他發動戰爭的話，慕梨瀟會親自帶兵，然後嘲諷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吧？他要用什麽方法，才能夠和慕梨瀟解釋清楚這個誤會呢？一定要想到什麽辦法才可以，趕在她成為太子妃之前。

皇甫晟瞇上了眼睛，只覺得困倦。有慕梨瀟在身邊的時候，不管做什麽都會覺得簡單，可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後宮有再多人又如何呢？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有那座空蕩蕩的會寧宮吸引力大。

他一定會想到辦法讓慕梨瀟回到帝都來的，不管是什麽辦法。只要能夠讓他解釋之前的事情。他也知道民間的傳言是如何的，也知道慕梨瀟可能也會那麽想。只要告訴她慕爍和熹春都沒有事，而且還在一起了，慕梨瀟就會原諒他了吧？

他竟然沒有一點自信。恐怕也只有在慕梨瀟面前，他會如此沒有自信了吧？

風齊安總算是閑下來了，讓他們走進了軒轅殿。慕梨瀟的臉色經過秋風的洗禮，變得更加蒼白了。風齊安竟然還多看了她一眼，才確定她就是之前的那個人。

“蕭姑娘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感染了風寒？”

“回皇上的話，這些日子沒有能夠休息好，所以有些憔悴，讓皇上擔心了。”慕梨瀟又回到了最初時那低眉順眼的樣子，倒是讓風齊安有些不適應了。總覺得她又在耍什麽花招。

“原來是這樣。都說春困秋乏，你怎麽還會休息不好呢？”

“民女也不清楚，大概是因為有心事吧。”風雲軒見慕梨瀟把話說得這麽溜，心裏也是稍微放下了一點。只要父皇這一關可以過，他和慕梨瀟的婚事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這個時候他可不好出面說話，看慕梨瀟和父皇鬥智鬥勇就好了。

“哦，朕倒是想聽聽，你有什麽心事？”風齊安就知道慕梨瀟會比他先提起那件事情，雖然這也是他讓慕梨瀟過來的目的。

“那日，皇上封了民女為太子妃，民女可謂是受寵若驚。可是轉眼，皇上就說要讓太子納側妃。民女不理解的是，那樣的事情，為何不在之前的時候就一並說了呢？”慕梨瀟說得委屈，但字裏行間都是指責，風齊安的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

風雲軒也有些吃驚，慕梨瀟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的意思是在怪朕了？”風齊安冷笑，“怎麽，你覺得朕應該把每件事情都原原本本都和你說清楚才行？”慕梨瀟今天的態度本來還挺讓她滿意的，但還沒說兩句話，就像是暴露了本性似的，又拿出了上次的那種傲慢。她一個民女，究竟有什麽好驕傲的？不過就是因為雲軒看得起她而已。新鮮勁過了，還不是會視而不見了？

“民女怎敢有這樣的心思。”慕梨瀟說得誠惶誠恐，反而還有一種被威脅了的感覺，“民女不過是覺得，有些事情明明可以說清楚，不用後來多這麽多麻煩的。”

風雲軒都忍不住扯了一下慕梨瀟的衣角，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慕梨瀟看了他一眼，嘴角帶著笑意，但的確沒有再說話。

她本來就是故意的，如果風齊安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不會這麽急把他們叫到宮裏來。慕梨瀟原本就已經對太子妃的位置沒有什麽興趣了，所以就算風齊安有辦法，她也不會接受的。

“朕今日讓你們來，原本是想告訴你們，上次你說的那個問題，已經不存在了。朕可以給你一個身份，甚至可以給你父母身份。可是你這樣的態度，實在是讓朕很不開心。”

果然，風齊安想到的解決方法就是給她一個身份，讓她能夠和風雲軒“門當戶對”，也可以讓那兩個側妃沒有那麽委屈。而慕梨瀟卻偏偏在他說出這個辦法之前就得罪了他……

不過，她是不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了，卻想為風雲軒娶到那兩個側妃，算是她留給風雲軒的紀念品。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民女不知為何會惹惱皇上，還請皇上息怒。”她現在就是要將自己作為平民的“樸實”表現個淋漓盡致，讓風齊安知道她表現得再好，也不過是個平庸之人，是永遠沒有辦法成為鳳凰的那種。

“你！”風齊安果然更加生氣了，“朕原本還以為你雖出身農家，但教養極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但你今日的態度卻讓朕看到了你的本性！出去吧，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民女不過是不想讓太子娶側妃而已，如果這也算是錯，那民女無話可說。”都到了這份上，慕梨瀟還要多說一句，才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看到一旁的風雲軒臉色鐵青，也毫不在意，徑自走出了軒轅殿。

風雲軒在裏面解釋了好一會兒才走出來。

“阿離，你今天這是怎麽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慕梨瀟，仿佛她現在不是她自己一樣。

“怎麽了？”慕梨瀟卻是無辜地一句反問，“我是不是真的惹皇上生氣了？”

風雲軒有些怔楞，分明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他還以為慕梨瀟是要用這樣的妝容來博取父皇的同情，可一轉眼竟然就劍拔弩張起來了。

“父皇的確很生氣。他原本以為你雖然出身不好，但樣貌品行都勝過許多大家閨秀，才願意讓你做太子妃，可是現在……”

“他覺得我不過也是一個小家子氣的人，斤斤計較的農婦，所以很是討厭。”慕梨瀟把他的話接過來，但一臉的不在意，“其實不管我怎麽做，他都不會滿意吧？畢竟他急著要塞兩個側妃給你，我現在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

“阿離，你先冷靜一下。我都已經說過了，我不會娶那兩個側妃，我只要你。”風雲軒握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得真摯懇切。

慕梨瀟都沒有辦法從那雙眼睛看出謊言的神色來。只是……她明白風雲軒喜歡她，也明白這些話的確是出於部分的真心，包括他曾經說的那些。可是那又如何呢？她從來都是別人成功路上的墊腳石，卻不能和任何一個人走到最後。

她究竟還要走多少錯的路，才能最終遇見那個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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