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梨瀟現在只想要醒來。她再試著動了一下，但卻像是有什麽屏障在她面前一樣，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沖破。或許她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沈沈睡去了。但是她並不知道如果她就這麽睡去的話，醒來會是什麽樣子。

她可從來沒有試過催眠自己，如果她醒來的時候記得的只有現在她所看到的事情了怎麽辦？這個想法把她自己嚇了一跳。不管是誰，她只希望現在又個人可以把她叫醒。

“餵，你怎麽了？”慕梨瀟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禦風？

禦風很想說，他真的只是從會寧宮路過，卻因為聽力太好，聽到了什麽被打碎的聲音，他等了好一會兒，發現並沒有其他的動靜，才走進了慕梨瀟的房間。卻發現慕梨瀟躺在床榻之上，雙眼緊閉，眉心都皺成了一個小山丘，額角還有汗水。

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人又在搞什麽鬼，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他試著喊了她一聲，但是並沒有得到回應。看到一邊燃著的石葵葉，禦風覺得有些不對勁。再次喊了慕梨瀟一聲，但又不敢太大聲，怕引來了其他人。

“餵！”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慕梨瀟的肩膀，“醒醒！”

慕梨瀟突然睜開了眼睛，差點把他都嚇了一跳。她大口地喘著氣，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呼吸了一樣。然後才回過頭看了禦風一眼。為什麽每次都是禦風？為什麽每一次她出了什麽事，在她身邊的人都會是禦風，她究竟還要欠禦風多少人情才行？

“謝謝。”她低聲說了一句，走到桌邊去倒了一杯茶。

“你又在搞什麽鬼？”禦風本來不想問的，因為他知道慕梨瀟並不會正面回答他。

“我只是……想要知道以前的一些事情，所以……”慕梨瀟似乎是還沒有清醒過來，竟然順口就說了，不過及時住了嘴。

“說得好像你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情一樣。”禦風也是隨口一說，但這句話聽在耳裏，他才恍然意識到，或許慕梨瀟是真的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呢？要不然一個人怎麽可以會有兩面？“你真的不記得？”

“哈，這是什麽話……我只是有些小細節記得不清楚了而已。”慕梨瀟幹笑了兩聲。反正她現在也已經習慣了這個身份了，而且沒有人再懷疑她了。禦風的懷疑對她沒有什麽影響。

“是嗎？不過，現在你有什麽小細節需要記起來的。等等……和你哥哥有關？”皇甫晟那裏的事情，禦風自然也聽說了。他之前就想過皇甫晟對於慕爍會有懷疑，但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那個妍妃還在中間搗亂。皇甫晟也沒有跟慕梨瀟說實話，現在慕梨瀟的心裏恐怕是七上八下的吧？

聽到禦風提起哥哥，慕梨瀟就有些不好的預感。如果說雙生子真的是有感應的話，那麽禦風應該會知道皇甫晟心中在想些什麽吧？至少他能夠感應到皇甫晟的心慌。

“和我哥哥沒有關系！”慕梨瀟撇清了慕爍的關系，她可不想禦風還去找慕爍的麻煩。有皇甫晟一個人就已經足夠麻煩的了。

“欲蓋彌彰可是不好的。”禦風笑道。慕梨瀟竟然這麽在意她的這個哥哥，那些線人不是說慕梨瀟和慕爍從小關系就不好？看來又是一個誤傳。

慕梨瀟突然想起來，前不久她才想了一個主意，可以讓禦風離開帝都，然後在帝都之外的地方想個辦法解決他。但是眼下，那個方法似乎沒有辦法奏效了。她自己都還要面對皇甫晟的懷疑，要是告訴皇甫晟《臨江仙》的事情，還不知道皇甫晟會怎麽想。

果然，之前的許多秘密，在之後都會成為她的定時炸彈，哪怕皇甫晟只發現了一個，她可能撒一百個謊都沒有辦法圓回來。

“怎麽了？”禦風看到慕梨瀟眼中閃過了悲傷的神色，心裏不由得一痛，為什麽他會喜歡這個女人，這個總是在他前進的路上制造麻煩的人？還要一次次地救她？

“之前原本是想和阿晟說，等這段時間過去，就讓我去當年的那個地方，尋找《臨江仙》中的寶藏。琴譜的秘密光是看著肯定是沒有辦法破解的，萬一是和當地的風土人情有關呢？或許到了那裏就可以解決了。只是我大概都沒有那個機會了。”

“你覺得，皇甫晟會對付你哥哥？”禦風奇怪，如果慕爍真的想要篡權的話，那個時候又何必出手呢？讓太後的人攻破了皇城，再來對付太後的人豈不是更加順理成章？除非他心中有所掛念，所以才沒有動手。

“我不知道，也不想和你說這件事情。”慕梨瀟淡淡地回了一句，突然覺得十分疲憊。自從早上回來聽到風姝妍說起這件事情，今天一天她都沒有能夠過好了。心裏一直就像是懸著一塊石頭一樣。

她明天一定要找機會和慕爍談談這件事。反正她也不一定要用正常的方法出宮。只是，皇甫晟已經開始讓暗衛盯著她了，要偷偷摸摸出宮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反正……你之前想要的一切，都沒有辦法得到了，對吧？”禦風俯身在她的耳邊說道，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耳根上，卻讓她的心中一涼。

她想要的一切，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禦風又怎麽會知道呢？她對上那雙紫藍色的眸子。雖然在心裏無數次告訴自己，那雙眼睛不過是虹膜異色癥而已，和普通人的眼睛並沒有什麽不同。但還是會覺得，那雙眼睛有一種看透人心的能力。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樣。我想要的，只有阿晟，只要在阿晟身邊，就足夠了。”她之前也是和自己這麽說的，可如今卻覺得，如果皇甫晟真的要對付她哥哥的話，她就真的連“在阿晟身邊”這點都做不到了。

“是嗎？”禦風留下了輕飄飄的兩個字，轉身走向了窗口。慕梨瀟看到他出去，松了一口氣。半晌之後，耳邊卻傳來了一句話——

“孤說過你會後悔的。”這句話難得帶著笑意。嘲笑。

慕梨瀟第一次覺得她也許真的會後悔，她在心裏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和皇甫晟攤牌，可是又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她現在只希望，皇甫晟在決定動手之前，能夠至少知會她一聲，讓她還有機會可以讓哥哥說明情況。

她覺得自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吹滅了蠟燭之後，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了。大概是因為今天回想起的事情對她的震撼太大了，她竟然還做了一個夢，夢見慕夫人拿著刀走向她，說，“只要你死了，我們慕家就不會出事了。”她嚇得醒了過來。

她有多久沒有做過能夠嚇醒她的夢了？慕夫人在背後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慕梨瀟以後大概都不想再見到她了。好在她並非真的是慕梨瀟的母親，要不然，慕梨瀟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她只希望自己今後看向熹春的眼神不會帶著憐憫。慕爍一定覺得這件事情是他的錯吧？她也總算是理解了慕爍為什麽對慕家會有這麽深的恨意。她原本還以為真的只是因為慕相的偏愛。她寧願只是因為慕相的偏愛。

她再次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色才微亮，因為昨晚喝了酒的緣故，她還有些頭痛，起來喝了點兒涼水，她簡單地為自己梳洗了一番，推開門，就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昨晚的那種感覺又來了。

她立刻退回了房間，關上了門。是她精神太緊張產生了錯覺，還是說，皇甫晟的確又讓暗衛過來盯著她了？即便她說過那麽多次，都還是無濟於事？

若是放在以前，慕梨瀟會覺得，皇甫晟是在保護她，畢竟那個時候身邊隨時都可能會有危險。

只是眼下這種情況，她完全沒有辦法說這是保護。不過是想盯著她而已吧？

皇甫晟隱約聽見密室裏有聲音，就輕咳了一聲，不過轉瞬，無名就來到了他面前。

“怎麽了，這麽吵？”皇甫晟已經被手上的事情弄得足夠心煩了，可不想暗衛再來煩他。

“非言說，他不想去會寧宮，因為瀟貴妃知道他在。”無名說道。

皇甫晟嘆了口氣，慕梨瀟當然能夠看出來有人在她身邊盯著了。無名一開始也和他說了這麽做不妥。如果他懷疑什麽，最好和慕梨瀟說明白。

她是何等聰明的一個女子，皇甫晟心裏有什麽想法，她這兩天難道還沒有辦法感受出來嗎？

可他還是一意孤行了。

“那……瀟兒可有說什麽？”

“瀟貴妃昨夜發現了非言的蹤跡，故意說了一句。非言沒有法子，只好暫時離開。今天早上瀟貴妃起得很早，只是推開門就立刻關上了。”無名原本還想問，皇甫晟究竟打算瞞著慕梨瀟多久。

但他知道自己的本分，從來不過問主子的事情。主子怎麽說，他怎麽做，就是了。

“算了。讓非言回來吧。”

“是。”

他原以為，他不去找慕梨瀟，慕梨瀟怎麽也會熬不住來找他說清楚的。可是眼下這情況倒是讓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他們說好坦誠相待。但如今怎麽看，都是他隱瞞在先。

如果一切只是個誤會的話，他要怎麽和慕梨瀟解釋呢？如果這一切並不是誤會的話，他又要如何和慕梨瀟相處呢？

“昨晚，瀟貴妃找過卑職。”無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昨晚的事情說了出來，“詢問這件事情。”

“是麽？”皇甫晟卻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他當然知道慕梨瀟會這麽做了。在沒有辦法從自己這裏得到答案的時候，就會轉而去找他身邊的人，不然他之前也不會吩咐無名，讓他什麽都不要說了。

“卑職以為，皇上最好還是和瀟貴妃說清楚這件事情，免得……”

“朕知道了。”皇甫晟說完，輕嘆了一聲。是啊，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說清楚，之後就說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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