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剛才慕梨瀟的話著實也讓她心中不安。雖然她不用再擔心她的父親不會幫助她，但心裏仍舊覺得不安。

如果她不這麽做，太後黨取得了勝利，皇上必然會被殺掉，這後宮也不再會是她的容身之所。她或許會回到家中去，她的父親作為開國大將，一定會受封爵位的吧，說不定，說不定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她又不能不想到太後的狡詐，如果太後真的能讓她的父親活下來，那倒是最好的。可是，在她讀過的那些話本之中，哪個君王在開國之後，沒有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把當初幫助他的那些人一一殺掉呢？

他的父親能夠逃過這樣的命運嗎？他信任趙太後，趙太後卻不一定能夠信任他。到頭來，或許也只會成為一個犧牲品吧。

而她也不能奢望過什麽好生活了，她一定會和父親一起陪葬的吧？就算不用陪葬，也不會再有什麽好日子過的。

為什麽不往好的方面想？因為太後沒有辦法讓她往好的方面想。太後的陰險狡詐，她的父親可能不知道，她在後宮裏卻看得十分明白。

如果連太後勝利都只會是這樣的後果，如果勝利的人是皇上，她的日子豈不是更加難過，父親一定會因為叛亂被株連九族的吧？她同樣沒有什麽活頭，甚至還會死得更慘。

而如果她幫忙了，心中還是會有顧慮。皇上贏了，她當然會有功勞，說不定還能封為妃子，可是，皇上若是輸了的話，太後肯定不會放過她和她父親的。

怎麽看都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但在這兩難之中，她還是會選擇幫助皇上，幫助眼前的這個人。

“怎麽樣？想好了嗎？”慕梨瀟看到寧芊芊一臉為難的樣子，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做的事情。

寧芊芊沒有說話。因為不管幫哪邊，都會有風險。更何況，自己的父親如果幫皇上的話，可是要和自己的親姐姐對抗，要是那個時候姑姑勸他幾句，他恐怕又沒有辦法站住腳了。

可是眼前的情況是，慕梨瀟都已經找來了，她想要裝作不知情，想要置身事外都沒有用了。

“我知道你心裏有許多顧慮，但是你也應該知道，太後那邊的兵力強，並不能說明我們手上就沒人。我之所以會想讓你的父親歸順於我們，不過是想多幾分勝算而已。”慕梨瀟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她吃一顆定心丸。

就算那顆定心丸她自己現在都還沒有吃到肚子裏面。

“姐姐的意思是？”寧芊芊聽慕梨瀟這麽信誓旦旦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你可知道我的哥哥，是邊疆的少將。少將的職位並不高，這一點不假，”慕梨瀟看到寧芊芊一聽到少將就想要反駁她，馬上說了後面的話，“但是，如今邊疆卻只有他一個人，那些大軍，都在他一個人麾下，即便只是少將，也不容小覷。”

“姐姐的意思是說，慕少將會回帝都幫助皇上？”寧芊芊明白了慕梨瀟的意思。而且，她也知道，自從風姝妍進宮之後，邊疆無戰事，雖然兵力沒有減少，但朝中已經沒有將軍願意前去了，當初慕爍主動請纓的時候，她父親還很高興。

又不用打仗，當然沒有人願意去那麽遠的地方待著了。

“嗯。我想我哥哥現在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所以……這件事情，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但希望你能夠盡快給我答案，我可不知道太後的人什麽時候就會想要動手。”慕梨瀟覺得自己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

“我明白了。只是……”寧芊芊心中還有顧慮，她每天都和李青荷在一起，如果去找慕梨瀟的話，一定會被李青荷察覺的，她現在還不想讓李青荷知道這件事情，她雖然不知道李青荷究竟會怎麽做，但總覺得李青荷會阻止她。

慕梨瀟也看出了她的顧慮來自哪裏，柔柔一笑，“妹妹不必擔心荷妃那裏。你我既然是秘密會面，就一定不要讓她有所察覺。在妹妹做出決定之前，每晚的這個時候，我都會到妹妹這裏來一次。”

“這樣就好。”慕梨瀟做事向來十分小心謹慎，寧芊芊知道這一點，她考慮得如此周到，不會讓她有絲毫的擔心。

“那我先走了，煩請妹妹仔細考慮。在荷妃那裏千萬不要透露了消息。”其實慕梨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寧芊芊，今天晚上她就已經好幾次變臉了，但事情的嚴重性慕梨瀟應該已經說得透徹了。

在李青荷面前，她一定會有所避諱的吧？

但慕梨瀟心中還是有些放不下。如果她轉眼就和李青荷說了真相，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她一定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

慕梨瀟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看著寧芊芊，寧芊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正想開口問慕梨瀟，卻覺得脖子後面，一痛，暈了過去。

慕梨瀟把她接在懷裏，扶回到房間裏面。她並沒有把寧芊芊扔到床上，而是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做好。

等寧芊芊有要蘇醒的跡象之後，她就在她耳邊柔聲說道——

“你現在很困，聽我的，不要睜開眼睛，只聽我的聲音，什麽都不要管……”

等寧芊芊進入催眠狀態，慕梨瀟問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李青荷？”

寧芊芊對這麽直接的問題似乎有些抗拒，並不想回答，但慕梨瀟又問了一遍，“告訴我，你是不是很討厭李青荷？”

“是！”寧芊芊說得異常肯定。看來這麽多年的確是受了太多壓迫了，只要慕梨瀟稍微給她一點暗示的話，她就知道，自己其實並不需要就這麽一直活在另外一個人的陰影裏，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至少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可以擺脫她？”

“當然了！我每日都在想要怎麽才能擺脫她對我的控制。當初她進宮之後，我以為我終於可以不用再聽她的話了。可是……可是她竟然和我父親說，讓我也進宮！父親什麽都不懂，只覺得進宮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就答應了。”

“從我成為秀女的那天開始，就一直想要逃走，但是我沒辦法做到，我一直都很膽小，到了宮裏，又只能在她的庇護下生活，所以，所有她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全部都交給我做，她不想得罪的人，全部都讓我去得罪。所以我在這宮裏的名聲，比她差很多。”

難怪當初沈月如會說寧芊芊怪怪的，原來她還是秀女的時候就想要逃走了，卻沒有能夠成功。

“所以……你其實一直都想要反抗，但覺得自己沒有那個本事，對吧？”

“我……我沒有荷姐姐那麽聰明，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肯聽她的話，她一定會想要對我下手的。”

慕梨瀟笑了，“你怎麽可以這麽肯定？”原來她是在害怕這個，害怕李青荷會對付她。可是，李青荷就算是看在自己父親的面子上也不會輕易對她動手的。倒是寧芊芊自己，從小就受壓迫，已經養成這個思維了。

“我……我不知道，就……就覺得她會這麽做。”寧芊芊吞吞吐吐地說道。說真的，她的確不知道李青荷會不會這麽做，但見識過她那麽多的手段，還是覺得自己不要輕易嘗試比較好。

“那你為什麽不試一試？”慕梨瀟慫恿道，在寧芊芊的潛意識裏，她絕對是想要這麽做的，就幹脆試一試，看究竟會不會有什麽再說。

畢竟，如果她和李青荷混在一起，對慕梨瀟來說也不是一一件有利的事情。如果……如果李青荷真的敢傷害寧芊芊的話，勢必會讓李寧兩家決裂，到時候寧將軍那裏也會更好說話了。

“試一試？”寧芊芊的語氣還有些遲疑。

“如果你不想再這麽活著，就去試一試，或許李青荷根本不敢拿你怎麽樣呢？萬一你這麽多年的懼怕，其實都是不應該的呢？”

“好……好。我會……會的！”寧芊芊的語氣從遲疑到堅定，也不過那麽幾瞬的時間。

“那好，聽我的話，我數三下，你就醒過來。”

寧芊芊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疼。她的腦袋裏有些混沌，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又看到慕梨瀟在她面前，逐漸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我的話就說到這裏了，妹妹可是要好好想想。”慕梨瀟再一次道別。

“姐姐慢走。”寧芊芊客氣地說了一句，還起身幫慕梨瀟開了門，送慕梨瀟到大門口。

慕梨瀟很快就融入了黑暗中。寧芊芊卻盯著黑暗的夜幕看了很久。

長久以來，她都沒有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任何事情都要和李青荷商榷一下，但是現在這件事情，可是關乎著她和她父親的生死存亡——

她的心裏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她希望可以自己做決定，她不想再被李青荷左右了。

“娘娘又這麽晚才回來。”古代就是不一樣，盛夏的夜還是會有些涼，不過卻讓人覺得格外舒適。慕梨瀟看著披衣等著她的熹春，有些心疼。

“我都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讓你不要等我，我會很晚才回來了，為什麽你總是如此固執？”這十幾天，她每天回來都能看到熹春在等她，而她睡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也是熹春把她叫起來的。

“奴婢只是有些睡不著而已。”熹春笑笑，她不是沒有把慕梨瀟的話放在心上，她只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等著她，每天看到慕梨瀟平安回來，她的心才會安穩一些。

“現在太後都不在宮裏了，除了皇上，沒有任何人能害我，而皇上對我很好，你每天都不要自己嚇自己了，熹春。”慕梨瀟自然知道這個丫頭心裏在想什麽。她還不能把那樣的消息告訴熹春，又不能熹春每天都活在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象裏。

“奴婢知道了。奴婢去睡了。”

慕梨瀟知道，明天她回來也還是一定會看到熹春在這裏等她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回來得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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