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想，還有些一個換一個的意味。離開的人回來了，就註定有另一個人要離開。

可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距離慕梨瀟實現自己對皇甫晟的承諾還有一段路要走，她必須抓緊時間再想辦法給太後下毒才行。而且，還不能再用石葵葉了。

有什麽東西，是禦風可能也不知道的？

慕梨瀟記得，有很多好的東西，若是不小心混合在一起吃了，就會產生很大的副作用。之前她為了讓太醫沒有辦法查出沈月如小產，就是用的這個法子，或許也可以在太後那裏試試。

只是，在宮中借琴譜來看還說得過去，若是借醫書的話，恐怕會有人懷疑她的目的吧？

慕梨瀟敲開了楚嬤嬤的房門。

“娘娘有什麽事？”楚嬤嬤沒想到慕梨瀟這麽快就又找她了。

“嬤嬤這裏，可有什麽醫書之類的，可以借給我看看？”慕梨瀟從來沒有到過楚嬤嬤的房間，只是從外面看進去，都能看到裏面井井有條的樣子。楚嬤嬤這樣的人才，呆在這個地方才算是屈才了吧？要是能和楚嬤嬤一起闖蕩江湖的話，她大概很快就能收獲名聲了吧？

她果然還是追求著自己以前那樣的刺激，在宮中為妃為後，都不如在江湖為賊為寇。

“醫書？”楚嬤嬤給慕梨瀟讓出了位置，似乎是邀請她進去，“我這裏，可沒有什麽醫書，怕是要讓娘娘失望了。”

慕梨瀟沒有猶豫地走進了房間，裏面真是一樣多餘的東西都沒有，就算是到了現代，楚嬤嬤也能是他們頂級特工俱樂部的一員吧？要是有人想要找她的麻煩，真的是什麽蛛絲馬跡都沒有。

“楚嬤嬤既然沒有醫書，為什麽邀請我進來？”

“娘娘和奴婢都知道，外面說話不方便。而奴婢清楚，娘娘最近煩心的事情很多，所以特意請娘娘進來，喝一杯茶。”楚嬤嬤剛剛才泡好了茶，就放在一邊，慕梨瀟還能聞到茶葉的清香，只是那種香味輾轉在鼻尖後，變得有些不一樣。

“我正好渴了。”她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再掀開了茶壺的蓋子，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奇怪的是，這茶如此清香撲鼻，茶壺之中卻只有水。

“娘娘不是渴了，怎麽不喝？”楚嬤嬤看出了她的猶豫，走到慕梨瀟身邊，把慕梨瀟倒的那杯茶喝到了肚子裏。

“嬤嬤你……”慕梨瀟驚呼出聲，不過轉念一想，這茶水不是楚嬤嬤自己準備的嗎？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她是絕對不會喝下去的，但是慕梨瀟還是覺得不放心，拔下了自己的發簪，擱到杯子裏，然後倒了茶水進去。

浸泡在茶水中的部分並沒有改變顏色。慕梨瀟狐疑地看了許久，心裏還是不敢確定這茶水中究竟有沒有毒。她正準備倒上一杯嘗嘗味道如何，就看到杯中的發簪起了變化。

原來這茶水中真的是有毒的，只是毒性不強，過了這麽久才顯現出來。應該也是慢性毒藥，所以楚嬤嬤才會毫無顧忌地喝下。如果是一般的人，測毒的時候看到沒有什麽變化的話，應該就不會再上心了吧？

“奴婢剛才嚇到娘娘了是吧？”楚嬤嬤輕笑著放下了茶杯，“其實並沒什麽毒性，只是用得久了才會顯現出來，就像是……石葵葉一樣。”

慕梨瀟警惕地看了楚嬤嬤一眼，她竟然知道石葵葉的事情，難道她曾經去過自己的後院？她的禁令對於其他宮女還算是好使。楚嬤嬤卻有理由完全不理會。

“娘娘做的事情，奴婢其實都看在心裏，娘娘也無需再有任何懷疑。若奴婢還是太後身邊的人，太後也不會真的中毒了，不是嗎？”楚嬤嬤早就摸透了慕梨瀟的性格，上次和她表露心意，而現在慕梨瀟重新開始信任她，她當然要斬釘截鐵，用最快的速度表明自己的心意。

楚嬤嬤的話說得有道理。其實她早就已經不再是太後身邊的人了。如果太後對她還有信任的話，反倒是可以為慕梨瀟所用，她現在正愁著沒有辦法繼續給太後下毒呢。楚嬤嬤不但為她提供了毒藥，就連下毒的方法都一並說了。

“其實嬤嬤心裏，對於趙太後也一直是有所記恨的吧？”慕梨瀟突然這麽問。楚嬤嬤和她一樣，所做的事情都是迫不得已，有的時候為了完成一個任務，傷害到無辜的人，真的是在所難免的。

楚嬤嬤在先皇貴妃身邊待了許多年。先皇貴妃那般溫婉的人，絕對不會為難身邊的人，卻因為後宮的鬥爭傾軋，不但身中劇毒，最後更是葬身火海。楚嬤嬤說到這件事時眼中的愧疚，慕梨瀟也是看到了的。

“娘娘說的沒錯。奴婢的確記恨趙太後。奴婢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讓我親自點火燒了鳳歡殿，可是我……不得不那麽做。”她長嘆了一聲，像是又想起了當年的往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場大火，她每過一段時間都會夢到，甚至會聽到先皇貴妃的聲音在她耳邊求救。可是她沒有別的選擇，梓錦國傳來的命令就是，她必須幫助皇後鏟除異己，這樣，趙皇後才能成為趙太後。一旦她有擾亂朝綱的心思，金月國必將會爆發內亂，到時候梓錦國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皇甫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太後從來都沒有找到一個叛亂的理由。後來梓錦國就放棄了這個計劃，甚至讓風姝妍嫁過來，一心想要求和。她就這麽被遺忘在了異國冰冷的宮殿之中。

她曾經所做的一切，如今回想，都是些沒有用的。如果當初她沒有害死先皇貴妃，如今後宮也不會有這麽多的波瀾，所有的血腥，都和趙太後有關。可是，楚嬤嬤知道她身邊有麟青衛，如果她不聽話的話，很快就會被埋在海棠花之下，再也不見天日。

所以她只能忍著。直到慕梨瀟的到來，讓她看到了希望。

“嬤嬤不必多說，我明白。”慕梨瀟說完，突然聽到外面一聲異響。她看了楚嬤嬤一眼，發現楚嬤嬤的臉已經是一片慘白。顯然，她也聽到了外面異常的聲響。慕梨瀟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心翼翼地挪到門邊，開了一個小縫，側身出去。

她擡眼看了看屋頂，月色明亮，屋頂上若是有什麽人的話，應該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不過，慕梨瀟只看到了一小坨毛茸茸的東西。原來只是貓。她松了一口氣，回到房間裏。

“嬤嬤不用擔心，是阿貓在上面。只是……這樣的話，嬤嬤以後都不要再說了。你可知道太後當面花費了多大的力氣讓那些知道真相的人守住秘密嗎？”秦嬤嬤寧死都不肯透露的樣子，慕梨瀟還記得很清楚，而楚嬤嬤這個縱火的人，卻可以如此輕易地說出真相來。

楚嬤嬤的心也稍稍平靜了一些，“奴婢以後不會再說這些了。今天是在娘娘面前，所以才這麽沒有把管。娘娘不要介意才是。”

慕梨瀟搖頭，“自然不會介意。嬤嬤願意幫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太後剛剛才中過毒，一定會對身邊的東西嚴加檢查，這茶水的毒性雖然很難檢查出來，但是我們現在並不能冒這個險。不過，過一陣子，等太後那裏放下了戒備，你我就可以行動了。”

“好。”楚嬤嬤知道慕梨瀟會有自己的考慮，自然不會多說什麽。她也從來都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凡事都要小心翼翼的才行。

慕梨瀟心裏卻在擔心下一次行動是不是還是會被禦風破壞。他為什麽不肯專心研究琴譜，為什麽不肯督促琉璃幫他找到那雙眼睛，卻要來破壞她的行動？

“太後奸詐，娘娘以後行事務必和奴婢商量，如果奴婢可以代娘娘做事，就讓奴婢去好了。”楚嬤嬤突然這麽說道。

慕梨瀟心裏一軟。之前她對楚嬤嬤種種戒備，不過是因為她發現了楚嬤嬤的真實身份。可是，真實身份早就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心意了。她在這裏困了二十多年，一顆心早就麻木不仁，好不容易遇上慕梨瀟這樣一個人，敢和太後對著幹，自然而然會選擇她。

“嬤嬤都這麽說了，我自然不敢推辭。等以後有嬤嬤能幫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開口的。”慕梨瀟說完，將茶杯中的簪子拿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

和她一樣，有的東西，楚嬤嬤雖然沒有記錄，但一直都是記在腦海裏的。她手上雖然沒有醫術，心裏一定有許多本。

“要是嬤嬤不介意麻煩的話，可以列個名單，將難得的毒物，或是相克的東西告訴我，我好做新的打算。”

楚嬤嬤點頭，“奴婢會盡快寫出來交給娘娘的。奴婢也知道娘娘的記性很好，凡事只要奴婢解釋一遍，娘娘就會都記得了。”那樣不僅不用耗費太多精力將毒性一一列出來，也會減少許多風險。

慕梨瀟從楚嬤嬤房中出來，再次看了看屋頂。雖說剛才看到了阿貓，但貓有軟墊，行走向來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聲響。而且，那個聲音出現在楚嬤嬤承認自己放火燒了鳳歡殿以後，不得不讓她懷疑，是不是禦風造訪。

阿貓還在屋頂上慵懶地曬著月光，慕梨瀟也打了個哈欠，她早就讓熹春為她準備好了熱水。在熹春的伺候下沐浴更衣之後，她已經困到了極點，覺得自己躺下就能很快睡著。

可是一打開房門，她就知道，今晚很難睡著了。

正對著的窗前有一個黑影，慕梨瀟把手裏的宮燈放在桌上。宮燈微弱的光線照出了那個輪廓。其實不用多想也知道這個人不會是別人，是禦風。

畢竟現在他就在海棠園，到會寧宮來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

他手中拿著一個晶瑩通透的東西在把玩，即使燈光微弱，也能看出那是個極好的東西。而那雙紫藍色的眼睛，突然看過來，把慕梨瀟嚇了一跳。

她為什麽會覺得如此心驚？分明以前都不會的。“剛才是你在偷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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