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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長安客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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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長安客17

◎晏郎君,我來尋你。◎

漫天黃沙, 丘林如壑,兩騎一前一後,在沙海間穿梭。

後方箭鋒如虹, 從三面包圍而來。放眼望去,一隊輕騎追殺,在浩瀚的沙漠中, 人海宛如塵寰間一粒沙塵, 隨風聚揚。

帶兵追殺的人, 正是南蠻的雲延王子。

雲延與南蠻王子們臨時聯手,他親自追殺暮明姝, 其他人則帶兵迎戰衛清無。大魏至今沒有南蠻開戰的訊號, 但是衛清無在大魏邊關, 不斷消耗兵力,艱苦之戰不能只靠上華天的人。

生死存亡之際, 誰不拼命?

黃沙中前方逃亡的兩人騎馬越過一座沙丘, 轉過彎在丘下下馬。

暮明姝幹脆利落地勒繩下馬, 並把喘氣劇烈的朱老神醫扶下來。

老神醫跟著她在沙海中冒著敵人追殺而逃亡數日,騎馬與逃命的緊迫並肩, 老神醫從馬上摔下時,雙股顫顫, 臉色青白, 扶著暮明姝的手顫抖不住。

他一開口便是劇烈咳嗽:“殿下,咳咳……”

暮明姝的美麗背後,永遠是果毅冷酷。她毫不猶豫地脫下鬥篷, 和朱有驚換, 將老神醫穿了幾日的鬥篷蓋在自己身上。

在朱有驚驚詫的目光下, 暮明姝:“接下來一段路, 麻煩您自己走了,衛將軍會接應你。請您務必救活徐大儒……只要救活徐大儒,您就是大魏的恩人。”

暮明姝:“時間緊迫,請快上馬。”

朱有驚:“那殿下……”

沙丘下陰翳重重,暮明姝的眼眸看不清神色。老神醫只聽到她淡漠的聲音:“我去會一會我那夫君。”

她微微一笑:“他對我緊追不迫,我亦非殺他不可。老神醫請放心逃,我替你斷後!”

不再多說,她重新催老神醫上馬,鞭子在馬屁股上用力一抽,那精疲力盡的馬便重新載上老神醫向遠處奔去。暮明姝自己亦上馬,身後追兵漸近,她用鬥篷裹緊自己,縱馬沖入沙漠中。

再一次的追逃游戲開始。

後方追兵很快發現:“殿下,少了一人!”

雲延面容冷肅。

他目光緊盯著前方那一騎,那人回過頭,風沙吹開鬥篷一角,露出女郎姣好英氣的面孔。那樣的挑釁,隔著灼灼烈日,仍讓雲延深吸一口氣。

雲延縱馬急追:“分兵——一部分去堵朱有驚,一部分跟我走!”

他既不能放朱有驚去救活徐固,也不能讓和南蠻有隙的廣寧公主平安回到大魏。

暮明姝餘光看到雲延果然追上來,大部分兵馬跟隨雲延而來,朱老神醫那邊就多份希望。她唇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日光打在鼻梁上,打在她揮起的長鞭上——

“駕!”

雙方的追逐游戲再持續了大約兩個時辰,暮明姝像無路可走,被身後兵馬堵到了一處被林立矮丘包圍的山谷前。前方是荊棘密布的入山路,後方是虎視眈眈的追兵,暮明姝似乎無路可逃。

追兵們遠遠看到前方那一騎在山前停駐,風吹起那女郎的鬥篷,背影頗有些孤寂伶仃。

追兵們振作起來。

雲延向前方用大魏官話喊話:“阿姝,為了我的王圖霸業……”

他眸子驟然一縮,反射的日光刺下,半空中有淩厲的寒光若隱若現。那絕不是自然的寒光,而是刀劍的光。這方山地……

雲延立刻勒馬,想退出這方谷底。前方的暮明姝調轉馬頭回頭望來,從她身後,密密麻麻的親衛兵從山中躍馬奔來。數量不算多,都是暮明姝出嫁時跟隨她的兵馬,但恰恰雲延帶的兵馬也不多。

埋伏在此!

烈風吹拂暮明姝的衣袂,兜帽掀開,她淩亂的幹枯的發絲拂過唇鼻。

暮明姝冷笑:“我知道你們不會放過朱老神醫,也不會放過我。長途跋涉自然輕騎為主,但是回來的路上……誰告訴你我沒有兵,沒有幫手了?”

雲延冷然而望。

雙方目光在半空中短暫凝滯後,就各自向前揮手,皆沖著對方:“給我殺——”

夫妻之間,至親至疏,既有溫情旖旎之時,自然也有橫刀拔起之刻。

--

在暮明姝的配合下,衛清無那一方留了小部分人接應朱有驚,大部分兵馬,在得了太子羨的飛書後,和南蠻人且戰且退,到了大魏國土邊界。

大魏皇帝召甘州兵馬助陣,但是衛清無知道,世家把持之下,這些兵馬效忠陛下與效忠世家的,不過半數之別。她在大魏邊關久戰不是目的,她是借助這些戰爭深入大魏,進入大魏。

當衛清無開始帶兵進入大魏,四面八方,若有若無,出現了一些聲音——

“太子羨沒有死,太子羨要覆國了。”

“上華天要攻長安,南國要覆國!”

伴隨著這些聲音,各處有兵馬調動,前來阻攔。

百姓們的惶恐不安與期待好奇皆與衛清無無關,當衛清無橫刀拔劍時,鋒刃向前時,她的刀刃,只會對著那些阻攔自己的人。

從天歷二十二年到龍成七年,蟄伏時間已足夠長,她要為自己殺出一條重回長安之路。

--

四方戰起。

長安又是陰雨數日。

當真晏傾揭穿太子羨的身份後,當長安百姓們熱烈討論著太子羨到底有沒有死的時候,長安四方,傳來“太子羨要覆國”的說法。

那些聲音說,太子羨建立了一個叫上華天的國都,從西域殺回來,一路殺入長安,要入主長安。

各方不斷調兵,茶餘飯後,每日都有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傳來——

“我有個侄子在涼州當兵,給我們說他見到了太子羨!太子羨真的出兵了。”

“可是我們大魏兵馬也不弱啊?”

“你們知道什麽?我聽我三姑爺說,他在南衙當差,說咱們朝廷裏有很多太子羨的暗棋,要助太子羨回長安……哎,雖是大魏,卻一個個心向南國啊。”

“啊……可見皇帝夢誰都有,我早就覺得晏少卿虛偽了……果然,連他那樣的人,也舍不得皇帝寶座。”

“晏少卿在長安蟄伏這麽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朝臣和他暗中勾結,幫他回長安。”

“這些事,應該和咱們老百姓沒關系吧?”

但這種消息傳得轟轟烈烈,本就和百姓有關。

消息風頭最盛時,皇帝也不開朝,而各位朝臣開始收到私下清算,暗夜中,開始有北衙與南衙的兵馬出動。百姓們睡醒第二日,發現自己家前血跡斑駁,便知道戰火燒到了這裏。

即使是南國滅亡、大魏初建的那段時間,長安百姓們也沒有見過巷戰,戰火也從未燒到他們家門口。

這天,終於變了。

街巷中各式聲音不斷,有衛士開始挨家搜查反賊,也有雙兵作戰。亂糟糟中,京兆府開府,並北衙兵馬,一同來壓下這些聲音。

韋浮身上的罪名還沒有落實清算,便在局勢嚴峻下重回京兆府。京兆府掌長安治安,他這位少尹,集兵對付那些街巷間異心衛士。

大魏建國後,世家擺脫頹勢,曾有一段風光。風光的表現之一,便是他們可以屯兵護宅。

這些兵只聽令於他們,當他們集結起來,竟隱隱可以和長安的正式兵馬一戰。

而韋浮也在百姓中有了不同的身份——

“那位韋府君,疑似殺了林相的女兒,就為了給他早就死了的娘報仇。今天的局面,都是他攪和的。”

“他和太子羨是一路,和徐固那個女兒是一路!他們都是為了覆辟前朝。”

“長安雙璧,終是一起隕落了哎……我當初就不該歌頌他們!”

太子羨和韋浮成了人們口中的反賊,林相府邸中人殺出去,奪了那些大理寺看守之人的死活,林相也走出了府邸。

在這個時候,林相左右奔波,如同他在南國末期為國而口若懸河,重新守衛這個國家——

“絕不能讓太子羨覆國。這滿朝堂,不知有多少像韋江河這樣的人……我等為人臣子,自當為國效力,請清君側!”

--

四處都有太子羨現身覆國的消息,那當然是說給百姓們聽的。

古往今來,除卻蠻夷,發動戰爭者都要給自己書寫“正義之師”之名,正如先前南蠻想成為西域之王,便必須查清楚甘州之戰的真相。

太子羨真正出現的地方,自然吸引了最多的兵馬。

皇帝和晏傾合作,本就是要用晏傾的名來吸引人追殺他。黃雀捕蟬,皇帝自然會派兵從後包圍那些追殺者,拿下那些追殺者。但是大魏國土何其遼闊,世家何其強大,泱泱大國,皇帝都不能保證滿天之下有多少兵馬是聽令於自己。

為了計劃成型,皇帝只能派自己最信任的軍隊執行這種任務。可信任的兵馬少了,晏傾能不能脫困,本就是半數區別,甚至可能性很低。

因這世上,需要太子羨死的聲音,太多了。

徐清圓深夜進宮的目的,本就是懇求陛下加派兵馬,可以單獨出一隊精兵,去救晏傾。

暮烈最終被說服,他派了宮中一隊可以信任的親衛,加起來不過數百人,由禁衛軍副將親自統領。這是他給出的唯一補救……因為更多的禁衛軍、宿衛軍、北衙與南衙的兵,都被他調動用來壓制長安中的戰火。

長安城郭在南國滅亡時沒有毀掉一絲一毫,那長安城郭也不應毀於這場內鬥。

徐清圓哀求之下,與風若一同在長安林相發動戰火前連夜出城,希望足夠來得及救援晏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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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以太子羨的身份,吸引了太多火力。

上華天一部分兵馬跟著他,一部分跟著衛清無。上華天已經傾巢而出,大魏那一方追殺他的兵馬,數倍、十數倍於他。

他從未自稱過自己擅戰,但衛士們跟隨他而戰,發現晏傾統兵之能,並不比尋常將領差,甚至更好一些。他不是那類可以沖鋒殺敵的將軍,但他是“帥”。戰爭中,將與帥缺一不可。

晏傾不得不盡力。

身體每有不適,便要服用朱有驚給的那瓶藥來吊著。那藥起初他只用服一枚就能壓下身體的虛弱,後來,幾乎是要一日三餐地將藥當飯一樣吃,才能有些精力。

到了最後,藥已經沒有了效果。

晏傾這一方也到了強弩之末。

他們深陷在距離長安數百裏的一處森林中,上華天剩下的最後殘兵,與林斯年所帶的兵馬交戰。林斯年在長安的校場中練了兩年,已不可同日而語。上華天最後一批人一個個死亡,他們被困在此地。

他們殲滅大部分敵軍,敵軍寥寥無幾,可上華天的所有人都戰死了。

晏傾已經盡力。

跟在他身邊的最後一個衛士身中數箭,在他懷中閉目。衛士滿手血汙,任由晏傾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衛士艱澀努力著:“殿下,您是我們的王,您絕不能輸給那些螻蟻。

“殿下,為我們這些遠走他鄉無家可歸的人討個公道。

“一直以來,是我們拖累了您……如今不得不最後累您一次,請您好好活著。”

風聲幹澀,殘血已絕,林木間的殺伐到了最後時刻。晏傾的性命從來就不是他自己的,享受多少人的愛戴與不舍,便承載多少人的希冀與期望。

晏傾從地上拾起劍,掩袖咳嗽兩聲,撐著劍向更深的地方踽踽而行。血沾袍袖,霧凝長睫,即使如他這樣光風霽月的郎君,此時也狼狽到了極點。

在身邊最後一個人戰死的時候,他孤身立在叢叢密林中,一瞬間,聽到風聲沙沙,宛如深海嗚咽。

他沒走多久,身後追兵不至,讓他生疑。他停下步沈思,斷斷續續的,聞到了塵煙的嗆鼻氣味……

風吹動晏傾的衣袍。

他驀地回身,向密林高處、樅木高聳的地方望去……隱隱有火星從那裏傳來,紅光遮了半邊天,火海滔滔席卷而來。

晏傾剎那間明白敵人為什麽不再追進來了。

林木多旺,放火燒樹,晏傾要如何從中逃脫?

時間靜了一瞬。

晏傾靠著樹幹,低頭時,那口壓了許多日子的烏黑悶血,終於吐了出來。他靠著樹幹滑坐在地,坐在空無一人的深林中看著那火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無路可逃。

可他實現了自己與暮烈的約定,暮烈會好好善待他的露珠妹妹。

晏傾仰望著樹林蜿蜒的高處,那裏有一圈空白的罅隙裂縫,像是牢籠外的自由。

他一生困於此局。

此局……終於要結束了嗎?

解脫之餘,竟有幾抹不舍。

塵霧飛上晏傾的眼睫,嗆鼻的煙火讓他胸悶低咳,他腦海中浮光掠影,斷斷想到了許多人,最後停留在一個纖瘦飄飛的背影上。

火光席卷而來,晏傾在林海深處閉上眼:那是他要失約了的心上人。

--

“清雨——”

高丘上,徐清圓從馬上跳下,疾奔上前,被眼疾手快的風若一把抓住手腕。

風若:“你不要命了?!”

可是徐清圓看到了濃濃煙霧,看到了下方林海中已經蔓延開的大火。那火熊熊,正如人心底最深的噩夢。林中起火,誰能逃生?

飛塵濺上徐清圓的睫毛,她的眼睛瞬起水霧。只是被風若拉著手腕,不得上前。

一只箭從她身後擦過,向不遠處的方向射去。徐清圓回頭,射出第一箭的人號稱“百步穿楊”,是禁衛軍的副統領,他手中箭所飛的方向……

徐清圓看到了林斯年趔趔趄趄的爬在山壁上,向下方的馬匹跳去。那箭差點射中他,他擡起頭,看到了高處的徐清圓一行人。

林斯年滿臉血汙骯臟,但是他一雙漆黑的眼中閃著蝕骨一樣的惡意,徐清圓一眼認出了他——

“林斯年!”

她滿是怨憤。

風若在旁問禁衛軍副統領:“只有他一人活著?”

副統領冷笑:“這種小人……其他人會為他賣命嗎?”

徐清圓看向林木中燃燒的熊熊大火,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麽:林斯年與晏傾戰到了最後,林斯年這一方可能稍遜一籌或者略勝一籌都無所謂,關鍵的是,林斯年為了殺掉晏傾,放火燒了這裏。

他不光放火燒晏傾一方人,他也要將剩下的自己人燒死在這場大火中。

徐清圓一時間竟不能明白,林斯年何以對他們這麽大的仇恨?

林斯年趔趔趄趄地爬上馬背,統領一方的箭只射中馬屁股,馬卻沒有停下來,反而速度加快,載著他向遙遠的方向逃去。

統領一方立即上馬:“追!”

最好活捉林斯年!

徐清圓一怔,她這樣羸弱的女子,沖上前張臂,擋在馬前。馬蹄高揚,統領驚怒地調轉馬頭:

“徐娘子!我等已如你所願,你還要如何?難道要放跑林斯年嗎?”

徐清圓煞白著臉,輕聲:“將軍,風若可以去追林斯年,風若武功高強,他一定可以活捉林斯年……求你們留在這裏,幫忙救火。”

風若青著臉在看林間燒起的火,神色難堪。他拼命動腦子時,聽到徐清圓的話,一怔後猶疑地看眼徐清圓。

統領冷漠:“徐娘子,天亦有時盡,人有末路時,你不懂這個道理嗎?下面的火燒成那個樣子了……誰能救下一個林子的火?”

徐清圓仍攔在他身前,重覆要求。

她說話語調其實沒什麽感情,一張美貌的面容蒼白無比,她只是單調地重覆著自己的請求,一雙美目,已經飛到了下方的火林中,在找尋著什麽。

風吹動她的裙裾與發絲,發間青簪搖搖欲墜,火海映著她瑩白的面頰。

她是這樣的美,又是這樣的楚楚可憐。

一個弱女子跟著他們跋山涉水日夜兼程走到這一步,誰不動容?

徐清圓:“將軍,求你。”

她見說服不了他,當即一撩裙擺,筆直跪在了他面前,向他叩首行大禮,額抵地面。

統領冷酷的眼睛打量她片刻,終是嘆息:“你何必如此?如今是大魏朝,不是南國時期。你和韋府君這樣努力,又為的什麽?為了救太子羨,真的不必這樣執著。

“你知道,這麽大的火……沒有人活得下來的,這是上天的旨意。”

徐清圓如何不知?

徐清圓輕聲:“我不是要救太子羨,我是要救我夫君。天亦有時盡,人亦多可爭。

“我無意用這些多餘的話勸將軍,只是提醒將軍,當初出長安,陛下是讓將軍來救人的。將軍如今要去捉拿林斯年當戰功,卻違背了陛下的旨意。他日回到長安,將軍如何面見陛下?”

統領忍怒:“你!你這個小女子,竟然威脅人?”

徐清圓擡起頭,目光清澈卻銳利:“將軍,風若去追林斯年,請你帶著你的所有人馬,一同救火!”

這位統領權衡利弊,終是憋屈地從了這小女子。他沒好氣地囑咐:“水呢?都找水去,救火!媽的,這怎麽救……誰能撲滅山林大火啊?”

風若將徐清圓從地上扶起來,他神色嚴肅:“徐清圓……”

徐清圓眼睛看著火海,喃聲:“你去吧。”

風若心裏很難受:“郎君讓我保護你。”

他看眼那些忙活起來的將士們,即使如他這樣天真,他也知道這場火滅不掉,徐清圓在求人做無用功。可是那些人不高興,他怎能不高興?

他只是很難過。

他預料到了一些東西,他希望自己不必預料。

徐清圓喃聲:“你去捉拿林斯年,最好活捉,若是不能活捉,那就殺死他。”

她美麗的面容第一次出現無法掩飾的陰郁恨意:“替晏郎君報仇。”

風若半晌不說話。

徐清圓不看他:“去吧。”

風若慢慢道:“徐清圓。”

徐清圓:“嗯?”

風若:“你在這裏等我……你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完成任務,很快回來找你。你當心些,保護好自己,他們欺負你的話,你回頭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們。”

這是第一次,風若說“幫你”,而不是“幫郎君”。

他指的是統領那些軍人,那些軍人對他怒目而視,風若當沒看見。

徐清圓微笑:“好。”

風若縱步躍下高丘,在半空中運用輕功走壁時,他不可避免地回頭,看到山崖前,徐清圓迎風而立,衣袂飛揚驚鴻若仙,她長久地凝望著下方燃燒的火海。

傍晚落日昏光照在她身影上。

風若眼中的淚,差點落下。

可他扭過臉,硬下心腸,什麽也不想說。

--

在沙漠中山谷下,死傷大半,血流成河。

戰爭天黑到天亮,再到日頭又一次地走入了地平線。

昏黃光鋪陳谷底,雙方大半人死,起初還有馬戰,後來是步兵交戰,再是用刀劍搏鬥,到了最後,已成了近身搏鬥。

日頭快要落下地平線的時候,暮明姝拼著自己胸前被刺中的傷,硬生生向前,對雲延絕不放過。雲延恍神一瞬,血濺上她眼睫,她睫毛下的眼睛烏黑得如同墨水。

那昏色的光落在她眼中,像是前年燈火輝煌的長安夜市中,燈籠的光晃在她眼裏。

那時候,她還是高貴的廣寧公主。

雲延遲疑半步。

高手過招,本就是半步的區別。

暮明姝眼睛中拂過一絲光,雲延意識到不妥猛烈用掌揮去,她拼著內傷,一把匕首從袖中飛出,從上而下,幹脆利索一把剜向他的眼睛。

雲延慘叫跌倒。

他的武功將暮明姝掀飛一丈,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穩住身形。

暮明姝縱步再次奔向他,將他按在身下,匕首這一次朝向的是他的心口。

血跡猛濺!

雲延最後聽到這位公主漠然的聲音:“雲延,為了我的王圖霸業,請你去死吧。”

--

長安外數百裏地的林海失火,將領救火卻很難。

眾人團團轉時,將領無意中看到那位逼著他們救火的徐娘子向熊熊燃燒的林海深處走去。大家心中有氣,又一直在找水救火,忙碌半天,統領才看到徐清圓已經穿越滾滾濃煙,那火舌快要燒上她的衣裙。

統領:“徐娘子,你做什麽?快回來!”

徐清圓回頭。

統領耐著性子勸她:“你讓我們救火,我們也救了,你又何必再折騰我們?”

徐清圓:“你們有你們應該做的事,我也有我應該做的事。”

她目光落在火林,水光瀲灩在眼中流轉。

她一步步深入火海:“晏郎君,我來尋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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