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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血觀音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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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血觀音20

徐清圓和晏傾沒走幾步,便雙雙被人群角落裏的一對年輕小情人吸引住目光:

這對小情人女子嬌小,是大魏百姓打扮;男子高大,穿著胡服,顯然是外族人。攤販推著小車在人群中艱難擠弄,車撞上那對情人中的女子,車上堆滿的貨物眼看要摔女郎一身。女郎和攤販齊齊發出驚呼,她旁邊的魁梧情郎手臂一撈,將嬌小的女郎直接抱離地面轉個圈,灑了一地的貨物並沒有碰到女子。

被情郎抱離地面轉個圈的女子懵懵的,顯然沒有反應過來驚變,直到周圍的喝彩誇讚聲,將她驚醒。

路人們紛紛誇讚她的情郎是英豪,那推著貨物的小攤販也向二人不住道歉,問女子有沒有受傷。女子眨眨眼,被高大情郎放回地面後才知道怎麽回事,她面頰染上紅霞,眼眸飛亮,整個人呈現一種燦若玫瑰的美麗。

她嬌美又歡喜地看眼自己的情郎,在周圍路人的讚嘆聲中,紅著臉拉著情郎一同去幫攤販撿貨物。

一場小意外沒有生出大事故,在場三人其樂融融,看客們紛紛走開,讚聲不絕。

徐清圓望著那三人,心肝砰砰跳,在看到女子無事後,她才放下心。

她呆呆地看著那對情郎,一時羨慕那情郎會當眾和女郎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一時又覺得女子的妝容十分有趣,結合了大魏和西域不同風格,既精妙又隨意。

晏傾看徐清圓盯著那三人不放,目光也隨之落下。

他聽到周圍人誇讚“壯士勇猛”的聲音,再看徐清圓目不轉睛的架勢,低垂的目光便微微一黯。他想若是自己,他必是無法像那壯士一樣舉起女郎,完成那頗有英雄氣概的一幕的。

他能眼疾手快地拉扯過徐清圓,都需要自己當時註意力在那一方,否則……徐清圓即使受了傷,他也只會後知後覺。

晏傾凝望著徐清圓,心想她雖然嫁於自己這個病秧子,但是年輕女郎誰不愛英雄,她心中必然也期盼自己夫君是個孔武有力、能夠在危險之時保護她的人。

晏傾盡自己最大努力待她好,可惜人力終有時,他做不到的事情更多。

晏傾腦海中,再一次浮現“浮生盡”的兩枚藥丸。那兩枚藥丸,此時此刻,竟像罌粟一樣吸引著他。只要他服用,他就能做很多事……

徐清圓輕輕嘆口氣。

晏傾受到的蠱惑暫停。

他低頭看她,見她目光仍落在那對已經相攜而去的小夫妻身上,他猶豫一下,詢問:“你此時的心情……是不是叫‘羨慕’?”

他判斷得沒什麽信心,徐清圓卻驚訝地擡頭。

徐清圓:“是呀,晏郎君看得出來我的情緒嗎?”

晏傾含糊道:“簡單的大約能看出來吧……”

怕她追問,他連忙說:“大多數時候還是看不出來,多半靠猜。所以你是真的很羨慕?”

徐清圓目中明亮的光微落,卻很快打起精神。她相信晏郎君會越來越好,應該對他有信心。聰明的人,不是學什麽都很快嗎?而即使他一輩子都這樣,她也很喜歡。

徐清圓與晏傾繼續提燈而走,目光輕輕地望著前方。

她婉婉道:“是有些羨慕。晏郎君,說起來很不好意思,我未出嫁前,也曾私下胡思亂想,想過我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夫君,我未來的夫君應該怎樣待我。”

她臉微紅:“你不要笑話我,我小時候見我爹與我娘很親昵,有時候就是會多想。”

晏傾溫和:“這有什麽值得笑話的?你自小見慣父母鶼鰈情深,心中喜歡,有所期待,自然是常態。我若笑話你,倒沒什麽道理。”

徐清圓明眸望他,驚訝:“所以晏郎君年少時,也會想這些嗎?”

晏傾怔一下。

他躲過她眼睛,輕聲:“我不想這些……你知道,我與旁人不太一樣的。”

徐清圓楞一下,暗惱自己張狂,不動腦子,在晏傾面前說話居然脫口而出,沒有在心中多琢磨一二分,才總是說錯話。他以前病得比現在厲害多了,他的少年時期,和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樣的。

徐清圓心中難過地碰了碰他手:“對不起。”

晏傾莞爾,道:“沒關系。你知道的,在遇到妹妹之前,我是不想娶妻的。”

他每一次的實話,都像情話一樣打動她。

她雖然心中明白他娶她的原因更多是抱愧,可她依然在聽到他這樣的話時,心中漣漪波動,歡喜又多幾分。

晏傾平和地將話題轉回之前的:“所以妹妹未出嫁前,想象中的夫君是什麽樣子的?”

徐清圓:“就是晏郎君這樣的啊。”

晏傾微怔,垂目看她。

她睫毛顫抖,粉腮泛暈,與他在人群邊緣避著人行走,纖細的身子挨著他,衣袖時而與他輕擦。她不敢看他驚訝的眼睛,懊惱自己再一次地脫口說話。

她表現的有點太不矜持了。

徐清圓低頭,支支吾吾地為自己找補:“因為,因為書上總是說‘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拿著一些書問我爹什麽意思,我爹這時候就不給我好好講,讓我自己去想,說我長大了就懂了。

“他有時候會給我帶一兩本山下流行的話本,寫才子佳人的故事。所以我心目中,便希望我的未來夫君是書上寫的那種……”

她初初便被晏傾打動,天歷五年時在進長安城時第一次見他,就多看他好幾眼。

而今徐清圓想,其實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吧。她許是一開始就有點喜歡他……才會在梁園衛娘子死後,去北裏求助時,中途調轉方向,將求助的人從林斯年改成了晏傾。

也許她潛意識中,一直很想和晏郎君有些關系。

救命恩人也罷,兄妹之情也罷,君子之交也罷,夫妻情緣也罷。她懵懵懂懂地進入長安城,想認識的第一個人,其實就是晏傾。

晏郎君十分符合她少女懷春的夢幻中對夫君的遐想。

徐清圓帶著幾分悵然,對晏傾講述:“我未出嫁前,就想著我日後一定要我夫君多陪我,像我爹陪我一樣……”

晏傾咳嗽。

徐清圓看他,以為他被風吹到,但她看他睫毛顫抖、面頰隱紅,倒是不自在多一些。

晏傾尷尬道:“夫君和爹,還是不一樣的吧?”她噙笑斜乜一眼,幾乎一眼洞穿他那隱晦的尷尬和糾結。

徐清圓抿唇一笑,並不辯駁他,繼續說自己的:“逛街時遇到喜歡的小物件,我希望我夫君能買給我。有什麽開心的不開心的,我夫君可以第一時間註意到。我缺了頭繩、胭脂、水粉,不用我開口,我夫君早為我備好了。我沒有衣服穿,我夫君也能發覺……

“若是發覺不了也沒關系,我可以光明正大和夫君說。而不是像婚前一樣,總有些難堪,緊緊巴巴地算自己怎樣能不露怯……

“自然,我也會用同樣的心態去對我夫君,好好與他在一起。人生相愛幾年,本也很難算清楚。所以我要很珍惜兩人能在一起的時光,把我夫君樁樁件件的事,記得清清楚楚……”

她輕輕挽住他手臂,依偎著他,與他小聲說這些。她擡頭看高樓與街巷間的燈火,湖泊一般的眼睛中映著星星點點的光,像一片片的淚。

晏傾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她眼睛。

她回神,眨眨眼,對他笑:“我沒有哭呀,晏郎君。“

晏傾“嗯”一聲,放下手。

他低聲:“所以,其實露珠妹妹是不相信感情的長久的?你以為情與愛十分短暫,我們日後未必會像今日一樣感情好?”

徐清圓怔忡。

她猶豫地看他一眼,唇動了動,沒敢回應。

晏傾若有所思:“難怪。”

徐清圓:“難怪什麽?”

晏傾:“難怪你以為,我並不會出長安。”

徐清圓目光黯下。

她真的有點為此傷心:“你不要說這個了……我已經十分後悔了。是我算錯了,才把你害成這樣。我很對不起你,也會努力照顧你,補償你……可是我不想說這件事了。”

晏傾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手一顫,擡頭看他。他目光平視前方,並未落到她身上。燭火落在他清潤如水的側臉上,徐清圓茫茫然地被他牽住手,被他帶著走。

晏傾微笑:“我們還是要說一說這件事的,不然你心中一輩子會存著一個疙瘩。”

她低頭不語。

晏傾嘆:“你不要總覺得我出了長安就會死,就會命不久矣。生命有常,沒有誰能算到每一步。我是出了長安,但這是雲延無論如何都要我出的。即使不是你,他也會有其他借口。只是當時他覺得,你是我的軟肋,你這個借口,我拒絕不了。

“但我也不是只為了你這一個理由才離開長安的。妹妹,我婚前就與你說過,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許多事情已經迫在眉睫,我總是要去解決的。我此次出長安,並非一時沖動,而是已經將各方原因都思考過了。”

徐清圓擡頭,小聲:“真的?”

晏傾頷首:“從長安到甘州,整整一個月的路程,我有無數次回頭的機會。我既然選擇來甘州,就一定有我不能拒絕的原因。我……”

他遲疑一下,還是將自己的秘密隱晦地向她透露一分:“妹妹也知道我的多年病癥。我之前沒有成親,獨來獨往,許多事情我都不急著解決。因為、因為……我有時候也覺得累,也想多拖一日是一日,不想去管那些事。

“可是今日不一樣了。”

徐清圓沈默許久。

她問:“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清雨哥哥好像在對我告白。清雨哥哥好像在告訴我,清雨哥哥想和我在一起……所以哥哥要解決那些麻煩事。”

晏傾臉微紅,卻沒有反駁。

徐清圓喃喃自語:“你真是一個好人,對你妻子這麽好。只要娶了她,你就開始方方面面地籌謀,為她考慮。我先前覺得你會和你老師沆瀣一氣,我真是壞,把你看得那麽低。”

晏傾道:“不要這樣說我老師,你也許是錯的,背後原因我會查清楚的。而且,你為何說的這麽見外?我的妻子不正是你嗎?”

徐清圓:“可即使旁人是你的妻子,你也會這麽對她啊。”

晏傾:“可我並不會娶旁人。我……與妹妹還是不一樣的。”

徐清圓:“……你難道在說,我會嫁於旁人,你卻不會娶其他女子嗎?難道在晏郎君眼裏,我那般不專一?”

晏傾想了想:“嗯。”

徐清圓大受打擊,松開他的手。他從後追上她,看她的臉色,輕輕拉住她衣袖,求饒地晃了晃。

徐清圓撅嘴,不想理他。

晏傾解釋:“我的意思是說,你和我的情況不一樣。你很年輕,會見到很多不同的郎君,這世上的出色男子十分多。我是因為自己的身體緣故……“

徐清圓擺手,傷懷:“你不要解釋了,你一貫想把我推給其他男人,我是知道的。”

晏傾:“唔……”

徐清圓瞪大眼,停下步:“你真的這麽想過?”

晏傾心中是有過這樣的念頭,但他再遲鈍,也知道絕不能在此時承認。晏傾堅定道:“我絕無此意。”

徐清圓懷疑地看他。

晏傾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她多想。他見她只看著自己不說話,猶豫一下,大袖微揚,俯身輕輕抱她一下。

她神色不虞,他在她耳邊輕聲:“我待你的心,絕不因時間、距離、生死,而發生一絲一毫的消退。”

徐清圓猛地擡頭看他。

他向後退開,公然摟抱,已讓他臉紅無比。

他既不自在,又努力克服自己的不自在:“你不必害怕。我的呆病只會一日比一日好,絕無可能一日比一日差。但凡我活著,我待你的心,只會一日日比一日好,不會一日比一日差。

“但凡我死了……你便已等到了那個結果。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一個死人待你的心,更無以為報了。”

徐清圓拽住他手腕。

她想到爹娘的和離,情意的消退。她幼時見過爹和娘那樣好過,但她日後又見到了他們分開的決絕。連她爹和娘那麽好的感情,都會分開,這世間又有什麽感情可以永恒呢?

她認為自己懂情的珍貴。

她發誓自己要好好守護情意還在時的一時一刻,一呼一吸。

然而此時此刻,低垂著眼、唇角噙著一抹笑的白衣青年,正如海上徐徐升起的月光,光華皎皎。

徐清圓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有這麽一刻,見到了曾經的太子羨……

她想說她不要他死,她不想聽那樣的話,可是晏傾已經很努力了吧?她不想逼著他承諾了,他娶她就已經十分勉強了。她有千言萬語想說,到頭來只不敢說。

她十分地心疼晏傾,對他的心疼,似乎戰勝了她面對太子羨的猶疑和不安。而為了晏傾,她願意去了解太子羨,願意去回頭看那些回不去的歲月。

她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對情愛的了解,向前走了一步。也許正如晏傾所說,正如雲延堅定的那樣,情與愛有它持久的力量,並不淺薄。她以前沒有看出來,以後未必看不出來。

徐清圓傾身,抱住晏傾腰身。

晏傾低頭,赧然地任她抱了一會兒。他輕推她肩時,目光凝到一處衣袖,那裏有一處汙斑。

晏傾伸手撫摸她袖口,放到鼻前嗅了嗅,問:“這裏哪裏沾到的?”

徐清圓低頭看一眼,也很迷惘:“畫畫的時候不小心碰到的顏料?”

晏傾睫毛顫了顫,搖搖頭,卻也判斷不出來這是什麽。他心中卻有些不安,便說服徐清圓去換衣裳。徐清圓可有可無,但晏傾態度堅定,她就默然了。

兩人到一成衣鋪前,老板娘待徐清圓進去換衣裳。

晏傾為了等人,便在成衣鋪外面站著。

不知多久,徐清圓從成衣鋪中走出。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從未見過這樣標致的美人,而鋪中鋪外的人,看到徐清圓穿著雪白裙裾走出,都發出驚嘆聲。

她聖美潔凈,眉目秀麗,恍惚間,如同聖母觀音降世。

看客們都呆住。

晏傾眸子如針般,微微一頓。

徐清圓目光才對上他,便見晏傾臉色不太好看。旁人都因她的美麗而驚艷,只有他臉色蒼白,側過臉不看她。

徐清圓蹙眉,聽晏傾少有地語氣嚴厲:“不要這身衣裳,換別的。”

成衣鋪老板娘:“這身多好看,多襯美人……”

晏傾言簡意賅:“換掉。”

徐清圓見他這樣嚴厲,被他嚇了一跳。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好先輕聲細語和不悅的老板娘說話,哄著老板娘陪她進去換衣。

待徐清圓消失在眾人眼前,晏傾才閉上眼,輕輕吐口氣。

身後,傳來幽幽的男聲:“原來你也看出來了。”

晏傾回頭,見是和他們約好時辰的韋浮和林雨若,終於到了。

林雨若臉色蒼白、神色恍惚地向晏傾行禮,韋浮望著成衣鋪裏間,微微噙笑:“徐家娘子……和聖母觀音給人的感覺,很像啊。我以為只有我這麽覺得,原來你也覺得。”

而看客們恍恍惚惚,還在出神。

晏傾蹙著眉,不適地揉了揉額頭。他微有疲憊,不想多思考,便問韋浮:“他們為何都在發呆?”

韋浮挑眉,訝然地看他一眼。

韋浮笑:“一個很像聖母觀音的女子走出來,眾人都很驚訝,不奇怪吧?而且徐娘子那般美麗,眾人看得看呆了,也很正常吧。”

晏傾忍著頭痛,問:“徐娘子很是貌美,足以讓人看得發呆?”

這一次,連一直恍神的林雨若都吃驚地看著晏傾了。

韋浮目光詭異地看晏傾半天,難以說清自己是什麽心情:“你不知道你妻子貌美的程度嗎……你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你不是因她足以貌美而娶她的。”

晏傾沈默。

韋浮盯著他,一直噙笑的面容微冷,神色有些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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