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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詩無寐34(諸位認為自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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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大如註, 晏傾進入正堂。

徐清圓依然蹲在地上拼她的東西,鐘離橫刀在她身前,讓其他人莫敢靠近;劉祿臉色已經十分不好, 他幾次想說話,終沒有開口,而堂中持著刀棍的仆從侍衛們見到官威,猶豫著已經不敢動作;

堂外雨棚下, 稻草人“喬宴”在棚外被雨澆濕, 姓陳的縣尉失魂落魄地坐在雨地中;想要離開的官員被鏢局的打手們堵在府門邊,一點點退回雨棚中;

有人竊竊私語,有人惶然不安, 還有些貴客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左顧右盼,暗自納悶。

晏傾的聲音響起,周遭雜亂聲弱:

“去年七月,我在長安讀到蜀州的賦稅折子, 戶部說蜀州今年賦稅交得又及時, 又多於其他州縣。而我因為一些原因,恰恰在六月時來過蜀州, 當時所見, 與奏折所奏全然不同。而我同時在兵部看到蜀州軍平定叛亂之事。我認為兩件事不同尋常,奏表聖上後,私訪蜀州查案。此為前因。

“進入錦城後,我們遇到小錦裏的樓主被殺一事,破解此案時, 兇手木言夫人自盡,而據前一日她的侍女所說, 她那段時間正為錢財所困,才大膽行兇。木言夫人死於錦城縣令府牢獄中,仵作所查,木言夫人所服的毒是‘浮生夢’。目前這種毒,只有小錦裏有,如此看,似乎木言夫人死於此毒很正常。

“但之後,我們在大柳村的枯井中找到了喬宴的屍體。他也死於這種毒。”

劉祿冷笑:“喬府君生前和小錦裏的前木言夫人糾纏不清,他有這種毒不是很正常?”

鐘離在後道:“哦,劉府君承認喬宴已經死了?”

劉祿哼一聲,不屑回答。

晏傾頷首:“不錯,喬宴死於這種毒,看著也不奇怪,所以我一開始並未多想。喬宴的死和蜀州兵變、賦稅之事看起來毫無關系,而當時我也不確定那人是喬宴,所以雖然不解,卻並不認為兩件事有何關聯。

“此時我依舊在查賦稅之事。但是劉府君多此一舉——我試探商人原永時,劉府君直接暴露,向我承認了所有事情,希望與我一同前往長安認罪。我在大理寺數年,並非沒有見過認罪之人,但是在我尚未有證據時,對方便急忙認錯,不得不讓我覺得——如此急迫,是為了掩飾更嚴重的罪。

“但是賦稅案中官商勾結,致使軍人枉死,軍人尋仇,這事已經很嚴重了,還能有什麽事更嚴重呢?這時候,喬宴的名字,終於進入我的視線。”

劉祿目色晦暗。

他想到林宰相說在晏傾深入調查出更多證據前及時止損,或許可以瞞住另一個案子。如今看來,晏傾比林相想的更難對付,他們的急切,反而打草驚蛇。

劉祿如今不再抱希望,他靜等著自己所調的軍馬。只要軍隊一來,殺了晏傾,蜀州所有在場官員上下一心瞞住此事——正如他們曾經瞞住的另一件事一樣。

晏傾望向劉祿:“第一案中,我始終有個疑惑,便是劉府君帶著文官和商人勾結,做下如此不利於蜀州軍的事,蜀州軍竟然僅僅因為自己的軍人殺了平民而心虛,願意和劉府君合作,瞞下此事。

“鐘郎君與我說,蜀州軍因為官商勾結,死在戰場上的人將近萬人。這麽多人的性命,竟然選擇隱瞞。我從此時也開始懷疑,蜀州軍的大都督和劉府君必然有更深的交情,或者說,他們是否以前就合作過呢?”

雨嘩嘩聲震。

雨棚中有官員找補道:“共治一州,最高文官與最高武官交情好,才能更好地合作,這也沒什麽不正常。”

晏傾並未反駁,點了點頭,他繼續說下去:“我對喬宴產生好奇,說起來還要感謝劉府君的頻頻提及。”

劉祿臉色鐵青。

他道:“老夫不敢居功。”

晏傾笑了笑:“數年來,劉府君在正堂一直掛著一幅《芙蓉山城圖》。這畫真跡是前朝大儒徐固所做,然而很奇怪,當劉府君的兒子劉禹劉郎君將真跡作為壽辰禮送給劉府君時,劉府君依然不將贗品拿走。劉府君說是怕真跡丟失,但我認為劉府君似乎是更喜歡這幅喬宴模仿的假畫。

“我曾與徐女郎一同對比過兩幅畫,可以說,喬宴只模仿出大概,甚至喬宴在其中加了很多自己的想象。當對比兩幅畫時,初時會覺得大體一致,然而仔細看之下,會發現連枝蔓伸展的方向都不同。但喬宴並不避諱,為了枝蔓自由伸展,他將真跡背後真正所畫的形象都拋棄了——眾所周知,徐大儒這幅畫,真正畫的是他夫人。若是連此都拋棄,如同畫作失去靈魂,劉府君到底愛這幅贗品什麽?

“我想他真正想要的,是贗品中藏著的秘密,是他至今都未曾找出來的秘密。

“劉府君不斷向我說喬宴,他克制不住自己對喬宴的恐懼。他每誇喬宴一句,必然要忍不住說可惜他做了什麽事,如何如何不得民心。此行跡疑似是惋惜前任,但我對他的前任全然不知,他這麽頻頻提及,我只好認為他想給我勾勒一個喬宴的形象。”

晏傾停頓了下,他看到雨棚下,一張張面容變得模糊。

他們已經開始緊張,已經開始坐立不安。

晏傾目光掠過他們,望向天穹。他想到當年王宮中,他所見過的探花郎——

“近四年時間,你們要給喬宴編出一個符合他所為、又完全不同的形象來。你們要他虛偽不孝,他竟然強奪自己的嫂嫂,將嫂嫂關到自己的地方。

“他讓官府去開世家的糧倉,讓百姓哄搶;把死人掛在城墻上,不許收屍,發公文羞辱百姓;他讓窮人牽走富人的牛;他還不叛小二殺死掌櫃的案子,害得掌櫃一家枉死。

“但是我們如果從另一角度看這些事——

“他將前任木言夫人關進小樓,不是出於叔嫂之間隱晦暧昧的感情,而是為了保護當時的木言夫人。也許在那時候,小錦裏就遭受了官府的覬覦,官員想利用前任木言夫人,逼迫喬宴讓步,讓出利益;所以你們要壞他的名,要到處宣傳他如何對自己的嫂嫂不敬。

“他開世家糧倉放糧,掛死人於城墻上,讓窮人牽走富人的牛……是因為在南國滅國、大魏初建那段時間,世道艱難,饑民大增。他只有如此做,才能有更多的人活下來。他言辭激烈地羞辱死者,唾棄自盡者……他希望借助這種方式,減少人自殺。他希望百姓看到官府不許收屍後,百姓便活下去,寧可仇恨官府,也不要再自殺。

“相信那小二殺死掌櫃一事,也出於同樣世道的原因。若是打開錦城的《縣志》,打開蜀州的《州志》,死亡人數的變化,災民人數的改變,甚至賦稅的增減,我相信都能看出喬宴在開國後的兩年所為,給蜀州帶來了什麽。

“換言之,劉府君接任蜀州刺史時,蜀州已經被喬宴治理得差不多了。你享了他的功,卻要敗他的名。”

劉祿半晌不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咬牙:“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自己猜測,就算《縣志》《州志》有數字變化那也不能說明什麽。自開國後,我大魏三百州的狀況本就日益好轉,這是陛下治理之功,非喬宴個人之功!”

晏傾道:“拿陛下,拿朝政站隊壓我嗎?好吧,我們先掠過此事不談,依然說回喬宴。當我對喬宴產生好奇時,我最好奇的,便是喬宴為什麽會死。他不是攜紅顏歸老,而是與自己的嫂嫂在那兩年中互相照顧,他不是主動辭官,而是被人害死在大柳村的枯井中。

“大柳村的村民們目睹了這一行兇現場,所以他們成為了盜戶。他們握著這個把柄,官府便得一直養著他們,任由他們掠奪四方財產,成為蜀州一股怎麽除也除不掉的盜戶。而這不是因為除不盡,只是因為官府投鼠忌器。

“但此時我尚不能確認他是被私人所害,還是被一群人所害。

“這時候我的主簿張文,與鐘郎君帶給我兩個不同的消息,實際上這是同一個消息。張文告訴我,在喬宴當官的年代,有不少士人棄了文,去從事其他經營。而鐘郎君帶我去鐵像寺,鐵像寺的方丈又告訴我,一個殘廢的老和尚圓慧曾經有當舉人、去長安參加科考的機會,但是放榜時圓慧大叫不公。觀他之後遭遇,我們可知當年他並未中舉。那他所說的不公,自然是說科考不公了。”

劉祿厲聲:“胡言亂語!科考是我國大策,上下奉行,官民叫好,豈容你在這裏顛倒黑白!你在這裏說不公,難道你不是科舉出身?哪裏不公了?”

晏傾徐徐道:“科舉起初,對於寒門子弟是有些難處的。但是此事太大,我們此案不涉及這般大策,只著眼蜀州之事便好。我懷疑蜀州官府在放榜時,改了州考的名額。將寒門子弟去除,用世家子弟代之。如此,才會有士人棄文、圓慧喊不公之舉。

“如此,我——”

“胡說胡說!”劉祿大肆打斷,不能讓晏傾再說下去,他一雙鷹隼般的眼睛裏燒著火星,“無論當時發生什麽事,那也是喬宴當官時發生的事!如果真的有罪,那也是喬宴的罪,如何能算到我們頭上?而且你、你……”

他咬牙切齒:“你沒有證據!”

晏傾說:“我在等證據。”

劉祿和眾人微怔:“什麽?”

雨撞鐵馬,聲如裂帛,在一片寂靜中,閃電劃過天際,一陣腳步聲打破了此間令人窒息的氣氛。

張文喘著氣,從門外一路跑進來:“少卿,我帶著圓慧來了!”

眾人齊齊回頭,雨棚下官員們目光或疑惑、或凝重、或驚懼,站在正堂下的劉祿身子晃了一晃,向後跌退,靠在了博物架上。

淋著雨的老和尚被張文拖拽進來,這老和尚擡起臉,滄桑的、皺紋縱橫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

劉祿不安地嗤笑:“一個又啞又聾的殘廢有什麽用……”

晏傾溫聲:“但是你已經覺得不安了。當我去鐵像寺那日,當我見到圓慧的那日,方丈不正聽從你的話,將你給喬宴安上的罪,借方丈的嘴轉述給我嗎?

“你還想殺了圓慧……可惜那方丈行兇的時候,我已經囑咐過鐘郎君多照看鐵像寺。去年原永與你交換銀錢時,鐘郎君來殺你們。當時你們想反殺鐘郎君,無奈碰上我,我只要抓活口……你們的計劃被我打亂,那鏢局成為了你們的眼中釘,偏偏你們不敢再下手了。

“而且,誰說一個又啞又聾的人,就什麽也做不了呢?”

“喬宴長夜不寐,為求世人開眼,以譽為賞,以毀為罰。”

這裏兵馬集結,這裏暗藏禍心。

徐清圓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餘光看到他面色發白、神情憔悴,她心中擔心,隔著袖子,輕輕握了一下他手腕。

以血書寫,字跡扭曲。

劉祿分明已經慌了,他口中說著“誣告”,這時聽到徐清圓在鐘離後面聲音清越:“晏郎君,我拼出來了。”

風若高聲:“郎君,大理寺正卿給您的東西終於寄來了——”

“他將這份名單一分三份。一份隨他葬於大柳村的枯井,一份掛在劉府君的正堂中,還有一份被藏於小錦裏。朝廷收到的州考名單,是喬宴迫於你們勢力而不得不屈服的;真正的名單,永遠隨他埋葬。

徐清圓手中的,則是另一份龍成二年蜀州州考名單。她拼出的這份名單,由《九歌》、贗作畫、寐娘的練字書共同組成。將失去的橫豎撇捺還原,將多餘的紙張撕掉,再加上韋浮千裏迢迢為他們送來的那個公章印——

他沈默了,沒有說下去。

“天下滔滔官員,丙吉問牛與文婪武嬉盡是用來描述你們的。只是這二者,一者是人,一者是畜生。諸位認為自己是什麽?”

風若向諸人展示的,是龍成二年蜀州州考名單。這是蜀州存於長安吏部中的正冊,大理寺卿左明在弟子詢問喬宴後,便開始關註蜀州之案。在晏傾再一次給自己老師寫信後,左明去就吏部,調出了這份名單。風若的消失數日,便是為了這份名單不在半途被人調換、被人毀掉。

晏傾頷首:“向諸人展開。”

他跪在雨地中高呼:“那姓陳的考完就喝醉在小錦裏,把自己的答卷漏底漏了個幹幹凈凈,誰不知道他寫了什麽?他這樣的人尚且榜上有名,為何我無名?

“你們不想要有人拆分利益,放逐世家。喬宴做了那個逆行者,你們必須要他死。他死了,你們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勝利成果;他死了,再也不會有人虎視眈眈盯著你們,你們可以把自己安排好的名單,一年年地這麽錯下去。

他到正堂上,倏地跪下,從袖中展出一張伸冤書——

那時候的雨,沈黑如墨,壓於此身。

哪怕不公開,只讓他看一眼便好。

晏傾閉了閉目,想到了喬宴笑嘻嘻的模樣,想到喬宴在屏風後跪下,雋秀面上不見玩笑——“臣亦是世家出身,但臣所出世家位卑,不顯於世。臣願為殿下所驅,願為殿下手中弩,陪殿下一同走下去。”

雨水中,圓慧被張文攙扶著,一步步走向他們。

“你們千方百計地證明喬宴不是好人,給他安上各種汙名罪。你們畏懼他烈心如赤,要燒盡此生不平。你們千方百計地說服我們,可真正懼怕的人是你們自己。

他拿著這封手寫的字跡醜陋的血書,他知道自己再寫不出一筆好字。他失去了自己想了一輩子的前程,他絕無可能再通過科舉去當官、去濟天下,但他在見到張文後,依然寫下了這封書,依然跟著張文來到了這裏。

“反對者皆被殺,反對者會被他昔日的同僚們埋葬。你們多麽厭惡喬宴,又多麽懼怕喬宴——你們想找到喬宴藏起來的那份名單,你們日日將贗作掛在正堂上釣魚,你們想找到名單、毀了名單,如此才能真正心安。

一個新策起初推行之難,他早有預料。但是今日之禍,仍讓他身心疲憊,滿是惶然——是否當初他不強行推行此策,便不會到這一步?

雨棚外的稻草人“喬宴”,孤零零地躺著,稻草卷起,面上用筆所畫的真人臉已經模糊,嘲弄地看著世人。

他要求查看試卷,是否自己真的才疏學淺。

“蜀州如此,其他州縣,是不是……”

他等著喬宴再登鐵像寺,等著喬宴哪一天突然出現,告訴他州考評卷確實出了問題,讓他去作證——

晏傾回了神,定下心。

“看看這份名單,想來在場諸位的親人、族人、或者諸位自己,也許出現過在這份名單上吧?蜀州大都督和劉刺史交情這樣好,想來也是這份名單的功勞。

劉祿:“什麽?”

他以為那是機會——

晏傾輕聲開口:“科舉一策,從南國實行至今,但到本朝才開始步入正軌。而因它本身就動了世家大利,勢必會引起太多不滿。朝廷一貫徐徐推行此策,卻也沒想到,在蜀州,連州考都是假的。假了一年又一年,到現在,恐怕已經說不清連續五年的名單,有沒有一成是真實的。

幕後真正的布局人還沒出現,他焉能在此時頹然。

是否是他錯了?

兩封完全不同的名單,都有喬宴的公章。

喬宴身死枯井,和尚枯坐古寺。這樁恩怨,到底要如何說?

他看到的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長夜不寐,冤魂泣訴。

舊日與今日場面混淆,晏傾依稀仍在南國舊宮中,走不出那個盡是少年同行者的夢境。

倏而一睜眼,他又回到了現實中。

這一伸冤路,他走了數年。當時刺史是喬宴,他被人打廢後,是喬宴將他安頓在鐵像寺,讓他隱姓埋名。

“當這件事成為心照不宣的秘密後,還有誰敢站出來反對?

圓慧跪在雨地中,發出痛苦的嚎啕聲。他捶著地,泥水濺滿周身。

同時,徐清圓從後徐徐走來,她立於晏傾身畔,立於風若身畔。在風若展開這封公文的時候,徐清圓也展開自己拼出來的東西:

這組成了一份龍成二年蜀州州考的名單。

而徐清圓美目仍望著雨棚下的人,低婉聲音與雨水一同,濺在他們心口:

徐清圓望著眾人,輕聲說:“如喬宴這樣的人物,明知大禍臨頭,他動了別人的利益,他怎能不早做準備呢?我聽聞他是前朝的探花郎,那樣風華絕代、才華橫溢的人,知道自己會死,怎麽會不藏證據呢?

“不知諸位大儒以何標準評卷?學生不服!學生要上京告你們……”

他的每一步,都讓在場諸人不自在。

他還不能倒。

陳縣尉口中喃喃:“完了,全都完了……我就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

那時恃才傲物的才子蒙受不公,覺得以自己的才學如何能榜上無名。更可笑的是榜上有名的數人,在他眼中皆是才氣不存之人。他在縣令府前大鬧,又跪去州刺史府。

他口舌被廢,手筋被挑,他失去了所有機會。可他依然不平,為自己不平,為喬宴不平。於是不平則鳴——

圓慧跪得渾身發抖。

他張著這封書,舉給在場所有人看。就好像數年前,他也同樣伸冤過——

這一等,便等了將近四年。

同一時間,馬蹄聲在刺史府外停下,穿戴蓑衣鬥笠的風若大步跨入,手中卷著一被竹篾所封存的公文。

既然刺史相信他,刺史願意查這件事,那怎麽會查不出來呢?

雨水淅瀝。

而他口中“姓陳的”,便是如今的陳縣尉。他坐在雨地中,臉色慘白,垮著肩,嘿嘿低笑。

加了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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