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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詩無寐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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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像寺古柏筆立, 偃蹇欹曲。佛鐘聲寂,亙古錯落。

晏傾跟著鐘離他們去探望那個據說正因風濕纏身而起不來床的老和尚,他每每用餘光看, 便見徐清圓和韋浮落在最後面,一徑低著頭嘀咕。

晏傾側頭:“風若,你去問問徐娘子,她不來看看這位老師父嗎?”

他記得, 是徐清圓最先註意到這位老和尚的。

風若去問了, 卻是和韋浮在說話。一會兒,風若回來回話:“人家說了,這種事交給郎君你便是。徐娘子相信郎君。”

風若看到晏傾神色有點兒勉強。

他不由問:“怎麽了怎麽了?哪裏難受?要不咱們回去吧。”

晏傾擺擺手, 懷著郁郁心情進入了禪房。鐘離正聲音爽朗地問老和尚日常起居如何, 晏傾勉強定神,落座與老和尚攀談。

鐘離請來了老方丈,方丈果然知道得比較多:“哎,圓慧也是可憐人。以前讀書, 後來放榜時惹了官府, 在考場外叫嚷不公。當年刺史直接發落了他,幾方輾轉, 貧僧就收留他在寺裏待著。”

那盤腿坐於榻上的圓慧和尚低垂眉眼, 對於他人當著他面討論自己的事,他盡是麻木,無動於衷。

反是經常來看他的鐘離聽了後義憤填膺:“竟有這種事?我就說過官府不是什麽好東西。”

老方丈連忙勸他慎言,又小心看一眼晏傾的神色。

這位文秀青年面容沈寂,眸子清黑, 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但是風若都聽得摸腦袋,覺得哪裏不對勁:“鐘郎君, 你天天看這又殘又啞的和尚,卻不知道這和尚有這身世?”

鐘離直眼大呼:“我不過是以前跟官府開過小玩笑,官府派兵抓,我當時躲進了這寺裏,碰上了這和尚罷了。怎麽,你們還懷疑我早知道他這麽慘,卻不告訴你們?”

晏傾和和氣氣:“鐘郎君和蜀州官衙開玩笑的時候,是否是喬宴任職蜀州刺史?”

鐘離怔了一下,神色古怪:“是……你怎麽知道?我當時便想,這喬宴是很覆雜的一個人。一方面待我們軍人不錯,一方面百姓們又罵他,文人也不服他。再加上他把這和尚害成這樣,我真不知道如何評價他了。”

晏傾註意到,圓慧閉著眼的動作,因“喬宴”二字,而睫毛顫抖。

但圓慧始終沒睜開眼。

晏傾轉頭又問方丈:“圓慧當年遇害,也是喬宴主持的州考吧?”

方丈“阿彌陀佛”一番,認了。

晏傾:“聽聞幾年前寺中發生過火災,老方丈還有印象嗎?”

方丈又楞了一下,才慢慢答:“寺中耗損極大,貧僧怎會不記得?少卿問這做什麽?”

晏傾溫聲:“隨便問問罷了。”

晏傾這樣態度,溫文爾雅,喜怒不形於色,倒真讓看客踟躕不安。

方丈說:“喬府君在位時,這種糊塗事發生了不少。少卿,聽聞您要帶現任刺史回長安,貧僧不得不舔著老臉求您一句,蜀州不知會迎來什麽樣的新長官,如今的劉刺史,已經是少有的好官了。”

晏傾溫聲:“老方丈言之過多了。官員任職遷調,從來不是大理寺職務,大理寺只查案,不問官。不過您怎麽知道我是‘大理寺少卿’呢?”

老方丈楞了一下。

他回答:“我聽幾位壯士這樣喊您,您這樣的大人物留在錦城,應該少有人不知吧?”

晏傾微笑:“原來如此。”

他起身,和老方丈說要去看看圓慧日常服用的藥。老方丈在前帶路,晏傾見到窗外徐清圓仍在和韋浮說話。他心中微悶間,風若湊到他耳邊:“有點不對勁啊……”

晏傾回神,示意他:“不要多說。”

不對勁的地方自然很多。

先前晏傾和徐清圓來鐵像寺的時候,問起圓慧,寺中和尚回答說他們不知道圓慧身上發生過什麽事,因為之前寺中發生過火災,死了很多和尚。他們並未提過現任方丈從火中活下來,也許知道圓慧的事。

但今日這位方丈卻侃侃而談,主動提圓慧的事。

這位方丈還知道晏傾是“大理寺少卿”。

晏傾今日和鐘離他們鏢局一同來鐵像寺,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他記憶雖不如徐清圓那樣過目不忘,但比起尋常人也是上佳。他非常確信今日從頭到尾,沒有一人叫過他“少卿”。

這位方丈,很有意思。

晏傾餘光看到徐清圓和韋浮說話不停,他轉過目光,囑咐風若:“你與寺中和尚打聽一下,這位方丈是何時當上寺中主持的。鐵像寺近日可有貴人拜訪過。”

風若走後,晏傾見徐清圓二人仍沒說完話,徐清圓還從袖中掏什麽東西給韋浮看。她低垂著眉眼,臉上飛霞,睫毛顫顫,似乎十分羞澀。

晏傾心浮氣躁,出神了一會兒,待老方丈在前面叫了他幾聲,他才回神,跟上去。

徐清圓那邊,正與韋浮說《九歌》的事。

二人站在角落裏的梧桐樹下,韋浮將他從範陽帶來的一點泛黃紙條給徐清圓看,問她認不認得這官印。

徐清圓自是一下子認出了官印上喬宴的名字——她這些日子天天看喬宴的名字,眼睛都生了花了。

原來韋郎君千裏迢迢,是將這麽重要的物證送了過來。

徐清圓歡喜,拿著一方帕子,將泛黃紙條放於帕間。她疑問重重:“這官印怎會在韋師兄那裏?這紙條像是從什麽上面撕下來的,是不是可以和什麽拼接到一起?韋師兄來找我們,不會被發現嗎?林女郎可有找到?”

韋浮笑而不語。

徐清圓擡頭。

日光微微穿梭葉縫,落在青年淡色眼瞳中,如一杯搖晃酒液。

韋浮戲謔,手隔虛空點她額頭:“你這小師妹,現實得讓為兄傷懷。無事時是‘韋郎君’,有事相求才是‘韋師兄’。聽你叫一聲‘師兄’這麽難,難道我的小師妹便是很容易認領的一個名號?”

徐清圓面容生紅暈,也為自己所為而羞愧。

她解釋:“因為師兄你……讓人看不懂。師兄說跟我爹讀過書,但我爹也沒有和我說過。師兄說自己娘是前朝女相,又說自己不想覆國。我看不懂師兄,便總是誤會師兄。

“但我如今已經明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向師兄請罪,師兄不要怪我了吧?”

她穿著鵝黃裙衫,向他屈膝行禮。她仰頭看他,烏黑眼睛會流水一樣,日光落在她身上,披帛和絲絳纏繞。她千般萬般的美麗,是這世間最鐘靈毓秀的女孩兒。

卻與他的緣分不合時宜,不當其時。

韋浮目中笑真切了些,擡手扶她:“只要你日後認我這個師兄,我自然不苛責你。”

他微有些難過:“我們本當是互相扶持的關系,卻是你不信我,我不知你,生生鬧成如今這樣。中間多了晏傾,多了林斯年……我們這對師兄妹,各自把人生過得很奇怪啊。”

徐清圓眨眨眼,不讚同:“晏郎君很好。”

韋浮挑一下眉。

她察覺自己的失言,便重新端詳帕子上的紙條:“師兄你還沒解答這個呢。”

韋浮自然不和她說自己娘在中間的作用。他只把自己跟晏傾解釋的話又重覆了一遍:在範陽接待使臣團時,發現了這個東西。認出這是蜀州官印,怕對晏傾有用,就給他們送來。

他這話說的不實:他怎能一眼認出這是蜀州官印?蜀州官印和其他地方的官印也不應差別大的一眼能看出來,何況天下官印都由朝廷統一制下,那差距只會更小。

徐清圓猜韋浮大約是在查他母親的案子。

正如晏傾一聽喬宴的名字,就能想到自己老師,讓自己老師幫忙提供喬宴訊息一樣;韋浮聽到喬宴名字,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他母親,韋蘭亭。

徐清圓卻無意刺探真實情況。

她捧著帕子,且憂且笑:“師兄送來了這個物證,讓我的拼圖更完整了一份。但是我的拼圖缺了最重要一角,我正憂愁著。”

韋浮:“小師妹不如說說,旁觀者清,為兄說不定能給你一些新思路。”

徐清圓便把《九歌》和假畫的事大概說了說。

韋浮目光閃爍:“你帶著那本書嗎?讓我看看。”

徐清圓便把隨身的《九歌》拿出來給韋浮,韋浮翻看一二。他對裏面內容不感興趣,掃了幾眼覺得果然亂七八糟後,便只是左右翻看這書。

韋浮:“這麽多年過去了,在井下那麽長時間,書都沒毀掉。這書的材質,用的不是普通紙張。”

徐清圓一怔。

她恭敬詢問:“師兄認得這種紙張?”

韋浮淺笑:“不認得。但是經久而不壞的紙,世間也不是那麽多的。不然何來過上幾年,就要修覆古書呢?”

他卷起《九歌》,在徐清圓頭上輕輕敲兩下,促狹:“這是你爹的老本行,你怎麽忘了?”

徐清圓紅臉道謝。

她確實有了新思路,目光閃爍,打算之後去查紙的去處。而且這並不覆雜,縱然紙張去處很多,但幾個她懷疑的地方,似乎可以重點勘察。

這樣一想,徐清圓神智一松,目中浮笑,再次屈膝行禮道謝。

徐清圓輕言細語:“師兄解了我燃眉之急,我真不知道如何謝你才好。”

韋浮沈默一下:“無妨,我本就是來給你解決麻煩的。”

他道:“長安中林斯年對你所為之事,我沒有幫上忙,心中是一直覺得有些對不起你的。小師妹,你萬萬不能出事。我在這世間……已沒什麽親人、朋友、至交了。

“我在官場越陷越深,做些自己都覺得骯臟惡心的事。我已與光同塵,你若不得光華璀璨,為兄這一生,才會顯得十分可笑。”

他垂目看她。

他這人一向是與誰都交淺,與誰都不走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自己沈溺於泥沼中,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可是此時此刻,他溫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希望從天歷二十二年間走出來的師兄妹二人,有一人可以不向深淵中走去。

他想待她好些,想將她放於身邊照顧。他知道她的苦,知道她孤女獨身的艱難。可他又會覺得自己和她走得越近,日後事發時,會連累她更多。

不如讓她走得遠些。

不如這些腌臜事都由他來查,由他來做。

他希望徐清圓可以擁有和他截然不同的人生,結局。

徐清圓仰面望他,見他眼中笑意淺淡,很快被冷漠吞沒。她心中一紮,如同洪濤破堤,四面拍潮,退無可退。

他對她的抱歉,也讓她生愧。

徐清圓搖頭,輕聲:“我從未覺得師兄必須照看我,師兄自己願意做我的師兄,可是恐怕即使我爹在,都不會覺得他算是你的老師。他不過教過你兩天書,對你又有什麽恩情,值得你照看我呢?

“何況總為他人照看,難免軟弱。我們女子一生,與你們男子是不同的。師兄你不懂得這種區別,我也不想多說。我只是想告訴師兄,我並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是你的負擔。我過得好與不好,都與師兄無關。

“師兄去做自己的事便好。不必回頭。”

韋浮目中微微亮,垂眼看她,一綹發絲落在頰邊:“不必回頭?”

她赧然而笑,羞澀又鎮定:“自然不必回頭。身後什麽也沒有,回頭做什麽。我們都往前走,不好嗎?”

韋浮沈默半瞬,笑了笑——不祛除舊日瘡疤,如何往前走呢?

沈重話題既心知肚明,便不必多說。他轉口揶揄:“女大不中留,我是聽出你趕客的意思了。為兄也確實沒時間留在這裏幫你,只好希冀咱們在長安重逢吧。到時候,小師妹和晏少卿好事成了,莫忘了為兄一杯喜酒便是。”

徐清圓大燥:“師兄!”

可是害羞只是少許,她更多惆悵。

她身邊平時能說話的人只有風若,偏偏風若不是什麽機靈之人。在風若的幫助下,徐清圓覺得自己追慕晏郎君之路,遲遲看不到希望。但是韋浮與風若那般不一樣,韋浮又是男子……

徐清圓輕輕看韋浮一眼。

韋浮忍笑:“怎麽了?師妹你這個眼神,會讓我想多的啊。你抓緊時間,為兄真的很忙。”

因徐清圓肯認他這個師兄,他心情大好之下,也願意逗一逗她。

徐清圓忍著羞,小聲把自己和晏傾的事告知韋浮。韋浮低著頭,因她聲音太小,他不得不頭越來越低,好聽清他在說些什麽。而這番姿態,放在旁人眼中,難免過於親昵。

徐清圓咬唇:“……便是這樣,我有些分不清他是待所有女郎都這樣,還是只待我這樣。我覺得他對我好時,他會忽然冷漠。我覺得他無意於我時,他又會突然來找我。我弄不懂晏郎君的心思。”

韋浮說:“晏郎君被你說的,像是玩弄女子的登徒浪子一般。”

徐清圓忙解釋:“自然不是!他……”

韋浮伸出一指,虛虛落在半空,抵在她唇前,輕輕搖了搖,示意她不必多說。

他說:“要麽他是登徒浪子,要麽他心存顧忌,有自己的難題要解決,在此之前不敢輕易許你什麽。我知道你必然相信他是出於後者的原因才如此對你,但我們也不得不妨前者。

“無論如何,小師妹,你記得,在男子向你告白之前,你不可再往前一步了。”

徐清圓怔忡。

韋浮俯首:“如你這樣溫柔慈善的女孩兒,如此已然表明你的態度。他若仍搖擺,我們何必屈於他?世間男子有趣,喜歡看害羞女子放浪,喜歡看放浪】女子收心。這些齷齪心思,你自然不知,為兄卻心知肚明。”

徐清圓禮貌回答:“你說的不是晏郎君。我想我不能與你說了。你與晏郎君同為‘長安雙璧’,晏郎君從未說過你不好,你卻如此說他。師兄對他成見太深,我說服不了你。”

韋浮無奈,看出她這份執拗,非旁人能勸。

若非是他的小師妹要挑婿,他豈會說晏傾不好?他在長安的好名聲,一半都要靠晏傾提攜。他猶豫的,僅僅是這樣的人是否會對徐清圓好。

他想了想,說:“自然,如果晏郎君真是你口中光風霽月的君子,那是最好。你急著讓他對你表情,我們不妨試一試他。”

這樣的話,徐清圓倒是生了興趣。

她仰臉,眼睛亮燦:“如何試?”

韋浮笑而不語,只是俯身靠近她,面容一點點與她相挨。

她目生警惕,退後要走,韋浮輕聲:“不是要試一試嗎?別動。”

徐清圓雖然心有懼意,但仍選擇相信韋浮。她目光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一點點靠近她,他的唇即將與她挨上時,手腕上一道力量拉痛了徐清圓。

徐清圓淺呼一聲。

她聞到自身後襲來的靜謐清香。

從韋浮清澄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染了笑意的眼睛——她明白韋浮在試什麽了。

晏傾從後拉住她手腕,少有的將她拉得趔趄後退。她被擋在了晏傾身後,只能看到晏傾清薄挺拔的後背。

晏傾與韋浮說話很客氣:“韋郎君,徐娘子年少無知,請你莫要戲弄她。”

韋浮眨眼。

他見他那小師妹真是膽小,晏傾在前面擋住視線,她便乖乖躲在後面,不敢站出來。

韋浮只好自己唱這出戲:“何來戲弄?我這小師妹又哪裏年少無知了?再過幾天,便是她十九歲生辰了吧?旁人家女郎,在這個年齡,早嫁人了。”

晏傾少有的冷淡:“婚姻並非游戲對比的兒戲,他家女郎如何,與徐娘子又有什麽關系?韋郎君既然自稱‘師兄’,也請為徐娘子的閨譽想一想。”

韋浮說:“我不過約我小師妹在上元節與我逛一逛,這有什麽錯?”

晏傾怔一下,回頭看徐清圓。

徐清圓同樣怔一下,心裏嘀咕:韋浮不是說他很快要走了嗎?難道他為了她又不走了?這不可能吧……這不像她這位師兄會做的事。

徐清圓的迷茫,讓晏傾心裏稍微舒服一些——原來她也不知道。

但他心裏到底有些惱:既然不知道,為何和韋浮站那般近?

晏傾卻想這些話不應當當眾說,待回去再和徐娘子私下商量便是。他定定神,回身面對韋浮,便打算替徐清圓拒了這個約。誰知道他還沒開口,鐘離大步從後跟上。

鐘離聽到了韋浮的相約,一下子著急了:“什麽?韋郎君要約妹子上元節出去?”

他驚訝極了,震驚極了,還帶點失落:“我本來想約妹子在上元節出去,我以為妹子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的。”

韋浮驚訝一下後,目中笑意加深。

晏傾:“……”

他再回頭看徐清圓。

徐清圓眨眨眼,她好生迷茫。

風若抱著臂在旁邊看了半天,這時候大剌剌插話:“約徐清圓上元節出門是什麽有趣的約定嗎?怎麽你們都要約?那我也約好了。”

徐清圓一滯,微惱:“風郎君!”

——他怎麽也添亂?

這事情變化,和韋浮想的不一樣,但是比韋浮想的更有趣。

韋浮笑起來:“師妹這麽討人喜歡呀。不知還有沒有人想約小師妹呢?”

徐清圓感覺到晏傾握著她手腕的手用力了些。

她顫了一下,他忽然松開了手。

她偷偷看他,見他自己並沒有察覺,可他僵硬著,後頸出了汗,耳根也微微發紅。他垂於身畔的手指亦輕輕發抖,徐清圓心中當即不忍,不願如此逼他。

她開口:“韋師兄……”

晏傾同時低聲開口:“我、我有些事想於上元節,和徐娘子說。”

他說的委婉,徐清圓猛地擡頭。

他克制著他的諸多不自在,睫毛顫抖,唇瓣緊抿,可他到底說出來了。他說完後便回頭看她一眼,眼中的羞澀與繾綣,如同春風十裏,輕拂而過。

韋浮笑起來:“原來如此。這便有趣了——四位男子同時約我的小師妹,小師妹你選誰呢?”

徐清圓怔怔看著晏傾。

晏傾擡起眼,輕輕看她一眼,眼波如潮。

徐清圓心如鼓擂。

她自是想拒絕所有人,只選晏傾。但是韋浮虎視眈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她若作出讓自己這位師兄不滿的事,難說韋浮不會給她造成更麻煩的後果,來試探晏郎君。

這是怎樣可怕的場面。

思來想去,徐清圓硬著頭皮,不敢看晏傾眼睛。

日頭漸熱,女郎鼻尖生了汗漬,面容更加皎皎。她誠懇道:“我、我一個個約,每人半個時辰,可以嗎?”

眾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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