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個了,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舍爾餘連忙問道。

似乎有點轉移話題的意味。

“我看見你家門開了，喊你又不應，還以為你出去了呢。你為什麽大中午在屋裏？”蘇茶反問道。

“哦, 我在屋裏做午飯啊，可能沒聽到吧。”舍爾餘回道。

一邊還舉起手裏的三明治, 以顯示說服力。

蘇茶其實並沒有喊他，但她覺得舍爾餘的解釋很合理。

大門開著, 說明沒有出門, 否則以舍爾餘吝嗇的性格, 肯定不會放心出門的。

至於為什麽他說沒聽到，那是因為她真的沒喊他啊, 所以也合理。

她心裏隱隱覺得有什麽東西不對，好像被忽略掉了, 但她又一時想不起來。

見到她沈思, 舍爾餘又說道：

“蘇茶女士, 你不是要找帕瓦朵絲嗎，她早上出去了一趟, 剛回來沒多久，你現在去找她準能找到。”

說起帕瓦朵絲，蘇茶就想起之前給她做過心理治療，進入過她的精神世界。

她覺得那張莫名其妙的便條, 應該就是帕瓦朵絲的另一個人格的作為, 但一直沒有證實。

蘇茶覺得這棟樓的住戶都很正常，但紅娘的提醒又使得她生出了一絲懷疑。

如果說這棟大樓有不同尋常的地方的話，她覺得應該是帕瓦朵絲。

她覺得有必要延續之前的心理治療, 她直覺裏面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謝謝你, 舍爾餘。”蘇茶說道。

“很高興能幫到你。”舍爾餘客氣的回道。

“那就不打擾你吃午餐了。”

蘇茶告別舍爾餘, 上樓來到帕瓦朵絲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

等了一會兒，卻是沒有反應，她覺得舍爾餘不至於騙她，他雖然經常留一手，但消息總是不會出錯的。

於是她又敲了敲門，這次用上了一些力氣，時間也持續得久了一些。

“誰啊！不知道裏面有人睡覺嗎！” 帕瓦朵絲帶著怨氣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旋即，門被打開，帕瓦朵絲出現在她面前。

比起之前，帕瓦朵絲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一頭七彩斑斕，附帶拉絲卷毛的頭發，簡直是想把所有的發色，所有的發型都通過她的腦袋展覽出來。

更別說她的妝容，眼瞼戴著閃片，嘴唇塗了粉黑色的唇釉，眼睛裏裝了兩個不同顏色的美瞳，一個是太陽閃光，一個是蕾絲炫彩。

鎖骨和脖子處，隱隱約約顯露著她的紋身，似乎是美杜莎和一只玫瑰。

身上的穿搭倒還算正常，可能是居家的原因。

但也是上世紀澀谷系的風格了。

帕瓦朵絲的變化太大了，蘇茶險些沒有認出來。

“帕瓦朵絲？”她試探道。

“是你啊，醫生，你找我幹嘛？” 帕瓦朵絲見是熟人，稍微收斂起怨氣，但語氣還是有些不滿。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蘇茶說道。

“切，進來吧。” 帕瓦朵絲咕噥著，向屋內走去。

進屋談話有助於拉近雙方之間的距離，因為家是安全的場所，會給人一種安全感。

所以，從間隔著一扇門到間隔著一張桌子，這場談話就成功了一半。

心理學小技巧，蘇茶心裏暗想。

就在這時，她心裏恍惚了一下。

奇怪，我為什麽會懂心理學？

但她並沒有楞神很久，因為很快她的註意力就被周圍的場景吸引了。

只見帕瓦朵絲的客廳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墻壁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海報，有明星，也有電影，共同點是都很好看。

一些延伸出來的地方都掛滿了衣架和衣服，各種各樣款式好看的衣服揉作奇特的形狀掛著；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放滿了包包或食物，都是那種吃了一半的包裝精美的禮盒，有粿子也有水果。

沙發算是唯一的凈土，就連地上也放滿了雜物。

蘇茶坐在沙發上，看了看四周，大部分目光所至的東西都是新添置的，她在心裏默默計算它們的價值，發現僅憑帕瓦朵絲的財力，應該絕難購買這些東西。

並非是她看不起帕瓦朵絲，而是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昂貴了，有大量的奢侈品，而上次簡單的詢問，她也了解到帕瓦朵絲並不是一個富家女，生活大部分開支都有賴於平時的幾份薪水。

“醫生，你找我幹嘛？” 帕瓦朵絲慵懶開口道。

“帕瓦朵絲，你的變化很大啊。”蘇茶收回目光，開口道。

她之前聽舍爾餘說過，帕瓦朵絲的變化很大，但她沒想到會這麽大，簡直是判若兩人。

“關你屁事啊。” 帕瓦朵絲不耐煩了。

蘇茶楞了楞，她從帕瓦朵絲的神色變化中，發現一抹藏不住的厭煩。

她竟是脾氣差到這種程度，連問候和寒暄都覺得打擾。

蘇茶也不跟她客套了，正色道：

“我是來繼續我們的研究的。”

“研究？”帕瓦朵絲倒是沒忘這茬，但她很快就輕蔑一笑，從包包裏摸出一盒煙，也不問蘇茶能不能接受，就直接吞雲吐霧起來。

她抽了好幾口，噴出的煙霧迅速充斥客廳。

直到這時，她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我憑什麽陪你做研究。”

“賺錢啊。”蘇茶不假思索道：“帕瓦朵絲，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你做我的研究樣本，我給你錢。”

提到錢，帕瓦朵絲露出一絲渴望和貪婪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不屑取代。

她翻了個白眼，又抽了一口煙，夾著煙說道：

“切，就那點錢。”

蘇茶深谙談判的要點，帕瓦朵絲的姿態並不意味談判的破裂，而是在表明有的談。

她笑了笑，說道：“至少有錢，而且還是幹凈的錢。”

帕瓦朵絲盯著她：“你什麽意思？”

蘇茶沒有解釋，而是伸出手比劃道：“翻倍如何？程序和上次一樣，只需要睡一覺，就有錢收，很容易，不是嗎？”

為了增加說服力，蘇茶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一沓鈔票。

帕瓦朵絲看著鈔票，最終點了點頭。

“好，我只給你一個小時。”

帕瓦朵絲躺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些許陽光打在她的臉上，使得她臉上的閃粉和閃片發著光。

她之前就在午睡，所以也很方便的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蘇茶很順利的進入了她的精神世界。

與上次相比，這次她的精神世界也有了變化。

龐大的樹木纏繞著大量五顏六色的熒光光點，像是許願樹一樣。

原本大樹是枝繁葉茂的，如今樹葉少了一大半，被光點填補。

樹周邊的場景，原先是純白的，此刻被大量顏色各異的斑塊填充，像是被油彩隨意塗抹一樣。

蘇茶稍微接觸那些光點，很快便知道這些光點代表著物欲，一個個具體的物欲。

購買名牌時的爽感，看到櫥窗裏的商品卻暫時不能購買的羨慕，看到別人手裏季度流行奢侈品時的嫉妒，直接刷卡花錢時的舒暢，看到周圍艷羨目光時的優越。

而那些大片大片的斑塊，則是抽象的欲望。

永不滿足的貪婪，對別人的敵視和輕視，對自我的高傲和自負。

對於帕瓦朵絲的陡然轉變，蘇茶的求知欲並沒有那麽強烈，她覺得挺正常的。

蘇茶輕輕呼喚道：“帕瓦朵絲，帕瓦朵絲……”

精神空間傳來一些震蕩。

“你誰啊？”

“我是醫生，你還記得我嗎？”蘇茶試圖和她的潛意識溝通。

“……”沒什麽反應。

“帕瓦朵絲，你能把你另一個人格展示出來嗎？”蘇茶又說道。

帕瓦朵絲的潛意識有些抗拒，精神空間微微震動，顯然不肯展現。

“沒什麽的，上次我不也看過嗎？什麽都沒有發生啊。”蘇茶勸道。

她的情緒似乎舒緩了一些，但還是不願意，這次她的潛意識明顯沒有上次那麽好說話。

“錢，想要錢嗎？我會給你錢哦，只要你把另一個人格展示出來，我就給你錢。”蘇茶說道。

就像哄小孩一樣，不斷重覆她感興趣的東西。

在精神空間和潛意識交流，就是這麽低效，很多東西都要反覆說明，不然對方理解不了。

“錢……我要很多很多的錢……”巨樹噴薄出一些光點，掛在了樹梢。

蘇茶的話引發了她的欲望，產生了一些新的想象。

“好，我會給你錢的，那你把另一個人格展示給我看好不好？就是那個樹屋，你肯定知道是什麽吧？你展示出來我就給你錢。”蘇茶說道。

“錢，我要很多錢……我要買東西，我要買……”

“好的，知道了，所以你能給我看嗎？”蘇茶溫言勸了好一會兒。

或許是金錢的魅力，又或許是她對於蘇茶有著基本的信任。

於是在她念叨“錢”的同時，巨樹開始轉動，那些斑塊像拼圖一般被拼接。

巨樹轉了過來，蘇茶再次看到了那間木屋。

它更小了，顏色接近原木，和五彩的光點光斑比起來，它顯得那麽暗淡和格格不入，就像是樹上的木質腫瘤。

它給蘇茶的感覺也是如此，好像和巨樹是一體的，又好像是分開的，不太兼容。

這樣的樹屋心理學又該怎麽解釋？蘇茶心裏暗想。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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