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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苦難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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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兇手, 這難道不是警察的天職嗎?保護人民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財產權,難道不也是警察的天職嗎?你的保證就是把天職再說一次嗎?”江口幾乎是將這些話氣若游絲的“噴”出來的,言語下面壓抑的是火山般的情緒。

“江口先生, 我們警察辦案,講求的是一個證據和法律, 只有這兩個東西明明白白了,才會有公平。我們一切都按程序做事, 辦案調查確實是我們的本職, 但也不能因為你的一面之詞就將清水優人抓起來吧。”

伊藤好聲好氣的解釋過後, 把筆記本攤開,又說道:

“好了, 我們現在來說說宗教人士的事情。”

江口還是死瞪著他。

“找證據是你們警察的事情,不然我們納稅人每年交那麽多錢白養你們啊!”

伊藤見和他說不通, 自己也有了三分火氣, 把筆一放。

“調查的事, 不用你說我們也會做。配合警察的詢問調查,是公民的義務!”

伊藤再次展開筆記本, 說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宗教人士在附近傳教?”

江口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然後很幹脆的往椅子上一癱,閉眼說道:“沒有。”

伊藤一拍桌子,暴怒道:

“你這是什麽態度?你分明沒有說真話!”

他氣極反笑, “你是打算用這一個信息來威脅我嗎?你以為一個消息就能把清水優人送進監獄嗎, 你是覺得是你的消息太重要,還是覺得我是白癡?”

道理是這個道理,江口的威脅完全是不講理的, 這兩件事毫不相關, 純粹是伊藤一起調查了。

而江口就像是固執的人淹死前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竟怎麽樣都不肯放手了。

閉上眼睛,使勁呼吸了幾下,突然變得平和了起來。

“伊藤警官,真的沒有。”

伊藤遇上了一大堆腌臜事,脾氣也上來了,把筆記本一合。

“江口先生,你再好好想想,想到了什麽要盡快通知我們。”他如此簡單的說了幾句,就夾著筆記本出去了。

蘇茶也跟著出去了。

這個事情她除了問清水優人幾句話之外,什麽也沒說。

因為她實在是不好管這檔子事,這應是警察課的事,而她甚至不是霓暹官方系統裏的,和這隊警察的良好關系也是建基於千代鈺,自然不好越俎代庖,管他們查案的事了。

所以今天她實實在在的打了一天醬油。

一出房間,伊藤就忙不疊地對她說:

“蘇茶君,真是不好意思,竟一點東西也沒問出來。”

蘇茶笑道:“這倒是不要緊,不過這件事後面怎麽辦,我們畢竟來了這裏,恐怕有點打草驚蛇了,要快刀斬亂麻才好。”

她怕五塔教那邊收到消息,直接轉移了,那線索就又斷了。

伊藤笑了笑,回道:“蘇茶君您說得是,所以我們今天也沒穿警服來。現在問不出什麽東西,只好晚點再做打算了。”

蘇茶恍然,原來今天都穿便裝,還有這麽一層在裏面呢。

時間逐漸來到下午,有人去了市區一趟,買回來一些飯盒大家將就著吃了。

清水優人一行人還被控制在小農場裏,而江口夫婦被盤問完就任由他們自由活動了。

蘇茶有些無聊,便去找了千代鈺,發現她正在看動畫。

她一邊吃著飯團,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平板。

蘇茶坐到她身邊,好奇道:

“【碎碎念葉】對動畫有效嗎?”

“沒有啊。”千代鈺回道。

“那你怎麽看的?”

“有字幕啊。”千代鈺莫名其妙。

蘇茶也覺得自己問的有點傻,連忙又說道:

“你今天好像挺高興的啊,有什麽高興事兒?”

“有嗎?”千代鈺暫停了動畫,想了想,開心道:“今天是心情不錯,讓我仔細想想是為什麽呢?”

她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明白,索性喜滋滋地播放起動畫。

“管它呢,反正今天開心,那就趁著開心多享受一下吧。”

蘇茶聽了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千代鈺因為自身是調查員的緣故,長期經受精神汙染,再加上聽力障礙的毛病,所以脾氣不太好,這本身是“都市病”的一種。

現在像個天真活潑的快樂青年,她心裏也為她高興。

但同時又不禁想到,在原本那個和平的世界裏,和千代鈺一般大小的年輕人,正是肆意享受美好青春的時候。

而今這種不算願望的美好,倒也成為一種奢望了。

夜幕降臨。

警察的審問暫告一段落,蘇茶抽時間去了一下羈押清水優人一行人的房間。

大家不好在晚上走動,於是都要在這個小農場過上一晚了。

清水優人此時也緩過來了,拽得跟什麽一樣,嚷嚷著又要喝咖啡,又要吃炒菜的。

還叫囂說警察沒有證據,不能羈押他,他要致電給農協,派律師過來處理。

理論上來說,伊藤這邊只能羈押他十二個小時,除非有新的證據,不然還是要把他放走的。

蘇茶見口供筆錄都沒什麽進展,也就回去休息了。

深夜,睡夢中的蘇茶突然心神一動,從朦朧中醒來。

她拿過一旁不斷晃悠的背包,從中掏出謎語事件簿。

小咪忙不疊地說道:“檢測到一股奇異的唯心波動。”

她精神一震,把小咪放好,迅速穿戴整齊,然後走到了外邊。

她小心的潛伏者,繞到了房子的另一邊。

這時,她聽到了兩個人的談話聲,還有一些細碎的聲音。

她回頭一看,只見後邊一處障礙物悄然的露出一個腦袋來,正是伊藤。

他朝著她打了個招呼,雙方便很有默契的不做聲的聽下去了。

那兩個人站在一處小屋子前,蘇茶記得,這個小屋子是獨立出來的,是專門用來平時農忙休息和守夜的,打開窗或門,能一眼把整片田地都收入眼底。

兩個人,一個穿著黑色的籠袍,渾身罩得嚴實,標準的夜城人打扮,被建築物擋住了一大半,看不真切身體特征,另一個是江口。

遠處,似乎還有一些黑袍人站在田壟上。

“願神打救你,迷途的羔羊,指引你通往祂的國。”黑袍人說,聲音極其空靈,難辨男女。

“如果神真的庇佑我,我又怎麽會遭受如此大的苦難!”江口低聲質問道,語氣很是怨懟。

“因為你根本不信神。”黑袍人很幹脆的說道。

江口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黑袍人會如此直接,連幾句客套話都不說,當即又抱怨道:

“我要如何信?照你們所說,信神首先就要放棄田地,那我不就一無所有了嗎,信神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無比悲憤,說話也直來直去,懶得掩飾了。

“土地乃苦難之源,神拯救苦難,必先脫離土地。如是,並非一無所有,而是真正踏出苦海。”

驟然聽到這話,江口像是被喪鐘“當”了一下。

他之前也聽到這些話,但那時他只當說話人在放屁,我種田種得好好的,馬上就要豐收了,可喜的鈔票都在向我招手,你跟我說田是苦難之源?

可是現在,猛然經受這種打擊,內心的冤屈層層發酵之下,竟然生出了一份認同感來。

對啊,田地,一切都是田地鬧出來的事,他過去幾年都一心撲在這幾壟田裏。

田能產出甜美的蜜瓜,水潤的葡萄,能長出鈔票,能升起希望,田是偉大的。

但同時,田又是死的,任誰都把主意打在田地上,由此而產生了糾紛、陰私、黑暗、霸占、欺淩、搶奪、攫取、侵占,田是邪惡的。

田的美好不能長存,卻又因美好而產生長久而連綿不斷的邪惡。

江口突然有了種幻想,如果他沒有種田,而是安安分分的找個職員工作,如今是不是已經攢了一份收入,現在還安穩的躺在被窩裏。

一陣風吹來,吹醒了他,使他不但意識到自己深夜仍在外面,還瀕臨破產的現實。

他打了個哆嗦,向著面前的黑袍人恭敬地彎下了身子。

“您說得對,田地確是苦難之源,如果我沒有田地,我就不會蒙受如此苦難。”

黑袍人輕輕點頭:“你開悟了。”

江口把頭低得更低了,聲音帶著些許顫抖。

“大師,我現在皈依還來得及嗎?”

“只要開悟,一切都來得及。”黑袍人說。

“那我該怎麽做?”江口問道,還沒等黑袍人回答,就又期待地問道:

“如果我皈依的話,組織能不能把那些毀我田的人都殺了?他們就在裏面。”

他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還是受到以前的宗教觀念影響,覺得所謂信奉,走的是寬恕那一條路,連田地都放棄了,那麽仇人和恩怨自然也要放下了。

但他實在是不甘,這種不甘沒有因為放下土地而消散,反而因為尋求到了一個強大的組織,而變得實質起來。

或者說,反正他的田也沒了,一無所有了,加入教會反而是個好選擇。

而他雖然不知道教會是一個怎樣強大的存在,但畢竟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了。

他被點燃的,不禁有覆仇的欲望,還有心中的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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