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向著後院走去, 與此同時，她的身影也出現在監控室的監控錄像裏。

監控室裏有上百個畫面，除了主建築的二三樓之外, 這裏幾乎能看到莊園的每一個地方。

同時，監控攝像頭也采用了最新科技, 4K高像素，紅外線熱像成影技術, 配備光學透霧和智能捕捉技術, 再惡劣的天氣都可以覆原出無霧霾的圖像, 自動捕捉動態畫面，識別場景與人像。

可以說, 一個監控攝像頭就已經比得上高端攝影機了。

而這些攝像頭隱蔽地藏在莊園的各個位置，哪怕是一只鳥兒都無所遁形。

蘇茶的出現第一時間就引起了值班人員的註意, 雖然這個點是人理論上最為困頓的時間, 但他們都是拿高薪的專業人士, 自然還在恪守自己的職責。

值班人員第一時間叫醒了他們的隊長，問他怎麽辦。

“哼, 來了一個小賊。”隊長緊盯著畫面裏的蘇茶，發出不屑的冷哼。

“要不要叫醒主人？”值班人員問道。

“你想死嗎？這麽點小事打擾主人的睡眠。”隊長冰冷地註視著他。

他打了個寒顫，低頭應是，面前的這位, 可是雄霸名古曼地下拳臺十年的黑拳之王, 他們都覺得他會死在拳臺上，不曾想有一天突然銷聲匿跡，卻是被這位大人物給收編了。

“你還小, 不知道輕重。”隊長看著畫面裏的蘇茶, 用手一下一下地拍打著他的臉, 他的手非常粗糙，甚至能感受到一道道明顯的刀痕，那些傷口如此之深，就算變作了傷口也依然在刮痛著人。

“主人的睡眠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啊！這種小賊，正好讓我們找點樂子，去，把兄弟們都叫起來。”隊長的聲音好似毒蛇。

他得到命令，忙不疊的抽身去叫醒其他隊員。

蘇茶跟隨著小咪的指引，終於來到了後院。

這個莊園實在是太大了，怪不得櫻子說來這裏會迷路。

“就是這兒了。”小咪對著一棵樹說道。

“有錢人也藏屍樹下嗎？”蘇茶沈默了片刻說道。

“可能是種傳統吧。”小咪隨意道。

“來吧。”蘇茶說道。

她可沒帶挖掘工具，不知道屍體被埋了多深，也不知道挖出來還能不能辨認，索性呼叫小咪“放電影”，只要確認這個精神世界的主角是惠美，那就行了。

“這值得嗎？”小咪歪了歪頭問道。

在它看來，蘇茶的行為有點奇怪，接手追查是第一重奇怪，明明名古曼這邊的警察都不管的；而追查到確實有死者，還要耗費精神力進行深度追查，進入別人的精神世界，可是有逐漸被同化的隱患的啊！

“我要讓她（他）死得明白。”蘇茶認真的回道。

小咪突然想到，人類世界裏好像有個東西叫法律，雖然眼下的情況可能不適宜什麽法律，甚至法律會因應屋裏那人的身份而改變，但法律背後的精神，是正義！

書本翻開，白紙黑字，畫面扭曲。

還是這個莊園，有一個女人坐在和室裏寫字。

這個和室很大，推拉門被打開，正對著外邊的庭院風景。

她的雙腿被截下，原因是她的腿骨肉勻稱，水潤瑩瑩，男人覺得她終有一日會保管不好如此美麗的雙腿，於是率先截下，用最頂級的防腐和保養措施，將她的雙腿像寶石一樣保護起來。

但男人在看到如同藝術品般躺在盒子裏的雙腿時，又勃然大怒地發了一通脾氣。

因為這雙腿不再舞動，喪失了他心目中的神韻。

她也不知道這雙腿最終去了哪裏。

從她踏進這個莊園開始，她的身體，她的魂靈，皆已不屬於自己了。

她剛寫完信，走廊裏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幾聲傭人的打招呼聲。

她轉過身子，恭敬地伏下身子，喊道：“君。”

男人坐到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裏。

“在寫什麽？”

“是給友人的信。”她回道。

男人拿起信紙，輕輕念誦上面的俳句。

“樹葉翻飛，就像蝴蝶一樣，寫得真好啊。”

他輕撫她的頭，“是你寫得嗎？”

她在他懷裏，盡管有萬分顫抖的本能害怕，但另一種身體本能在教導她要尊敬主人，要像一只寵物一樣尊敬它的主人，要服從，要滿足，要謙卑，要失去自我意志與思考，要像一個人型的機器，要愛。

這一切都是馴服，泯滅掉個人意志的馴服。

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不懂得什麽是生氣，什麽是反抗，什麽是意志。

兩種本能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強烈，以致於蘇茶看到她的精神空間在顫抖，仿佛在替她顫抖。

而現實場景中，她依偎在他懷裏，一副光風霽月，歲月靜好的樣子。

“以前讀過一些，卻是不知道是以前讀的，還是自己想的了。”她柔和的說道。

他輕撫她的秀發，看向庭院，“既然是寫給友人的信，那就寄給友人吧。”

“謝謝主人。”她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欣喜，不逾越。

貓貓頭適時地從桌面上冒了出來，關切道：

“已經確認了吧？要不還是出去吧。”

蘇茶目不轉睛，“再看一會兒。”

他摟著她，沈默良久，感受時間的靜靜流淌，感受庭院裏，一縷風吹過樹葉，發出輕微的響動。

“你也想成為蝴蝶，在天空自由地飛翔吧。”他輕描淡寫，仿佛同人交流文學。

她嚇壞了，連忙跪下，不，她現在跪不了了，直接趴伏在地上，言辭懇切，如杜鵑啼血。

“主人，惠美豈敢有這樣的想法，惠美哪裏也不去，一心只想侍奉主人。”

她說完，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回應，她正想著要不要多說幾句，身體就被慢慢地扶了起來。

男人的臉龐在她面前浮現，“是不喜歡蝴蝶嗎？”

“蝴蝶……”她不知如何回應，“蝴蝶很美麗，說起來，還沒怎麽見過呢。”

“有機會，會讓你見到的。”男人重新把她摟緊懷裏，但又是那種克制的摟抱。

他看著她，蒼老的臉龐浮現出欣賞的意味，如同凝固的眼珠輕微轉動，旋即，他發出了一聲讚嘆：

“你的眼睛，真美啊。”

她開始顫抖，整個精神空間也在顫抖。

因為不久前，她為他獨舞後，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她又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因為，她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個人意志只能決定自己今天住在那裏，今天吃什麽，會不會被懲罰，明天會不會像一件垃圾一樣被扔出去。

至於其他的，包括肉丨體，皆不由她支配。

馴服，一切都是馴服。

只要她表露出一點點反抗的意識，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毀滅掉那一丁點的意志，給予更加嚴厲的懲罰，讓她不敢有一點個人的意志。

一切……都要服從主人。

只要服從主人就好了。

只要主人開心就好了。

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呢。

即便是痛苦，也會慢慢適應吧，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最終，她露出一個溫和而又馴服的笑容，把頭輕輕地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一起賞花吧。”

蘇茶突然閉上了眼睛，用冰冷的聲音說道：

“出去吧。”

小咪應了聲，周圍的場景飛速轉換。

接下來的劇情，她已經不想再看。

心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憤怒？煩懣？悲傷？嫌惡？

不，沒有那麽濃烈，這些情緒都被理性給燃燒過了

一個花季少女，本應肆意享受她的人生，過得再怎麽樣，也是她自由的選擇。

然而，同樣的年齡，她卻被永遠地抹去了魂靈，連生的希望，都不覆存在了。

蘇茶睜開眼，感到一陣眩暈，還有淡淡的悲哀，這是惠美殘留的情緒。

她看著面前的樹，樹下葬著惠美。

她臨死前會不會後悔，後悔沒有反抗過，後悔連這一點自由都失去了。

她不知道，但她慢慢地拔出了刀。

身後，沈重的腳步聲正在逼近。

————

飄兒在街道上大搖大擺的走著，偶爾還蹦蹦跳跳的。

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她可以很闊氣地霸占整條街道，對她來說，這就是她快樂的王國。

她並沒有走大路，而是一路走走停停的走小路，去一些平日裏會去玩的地方。

在晚上，這些地方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

探索陌生的熟悉，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她時而蹲在電線桿旁邊看螞蟻晚上會不會睡覺，時而在一個堆滿建築廢料的小工地和自己玩捉迷藏。

時而和放學路上的那顆大樹說說話，問它晚上會不會長大，小鳥有沒有吵到它。

時而擡頭看月亮，發現月亮還是在跟著她，又很信任很喜悅的笑，挺起胸脯繼續大步往前走。

晚上的風很輕柔，星星也很明亮，就算是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也有瑩瑩的光。

她穿著小雨衣，還有一雙雨靴，對於這次大冒險，她有著充足的準備。

她的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座廢棄的閣樓，她偶爾也會和小夥伴去那裏玩耍，莫名廢棄的樓房，本身就是小孩的天然探險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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