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尾有花氣喘籲籲的靠在蘇茶身旁, 有些害怕地說道：

“蘇茶桑，我好怕哦，這裏好黑, 我們趕快找個地方將就一下吧，晚上不應該在外面的。”

事實證明, 日城人也會走進夜城，但需要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蘇茶心中沈重, 今天的所見所聞實在是超出她的預料。

制造詭異, 還有那冥冥中的註視感, 那是更高維度的存在，她完全不知道對方是怎麽做到的, 真身又在哪裏。

甚至讓她有種感覺，五塔教的信奉並非空穴來風。

他們的神, 是真實存在的。

就在她們要走的時候, 背後的建築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蘇君, 請留步！”

那是小泉勇的聲音，他站在二樓的某個窗戶, 身上還是那身單薄的長袍。

蘇茶回頭看他，她在外邊，又隔著這麽遠，不是很虛他。

小泉勇喘勻了氣, 大聲說道：

“蘇君, 我由始至終都沒有欺騙過你，神和‘識’都是存在的，而聖者的偉力還沒有完全向你展示, 我已證實我之前所說的並非虛言, 所以, 能不能請你多聽我說兩句？”

蘇茶冷冷地回道：“把一個孕婦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東西，簡直喪心病狂，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村尾有花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和他多說，小心對方追上來，但她反拉了拉村尾有花的手，示意不用擔心。

小泉勇楞了楞，旋即苦笑道：“我明白了，您一定認為我之前說的末日是假的吧？末日即將來臨，僅憑我們人類自己，完全不能自保啊！我們只能借助神的偉力，謀求那虛無縹緲的應劫之法。”

“力量本身並沒有對錯，錯的只是使用它的人。”他真誠地說道：“蘇君，我能感受到，我們是同類，也是相較於普通人的異類。加入我們吧，我們一同聆聽神的福音，實現偉大的進化！”

“你們把這個稱之為進化？”蘇茶冷冰冰地說道。

“人獲得了超越自身的力量，不是進化是什麽？”小泉勇反問道。

“你們覺得這樣就能度過末日？”蘇茶又問道。

那個鬼胎雖然堅硬，但她有信心在單打獨鬥的情況短時間內就將其斬殺，說白了，那就是個剛誕生的詭異罷了。

若不是那種弄不明白的被註視感，以及擔心裏面還有更多詭異，她恐怕都不用逃跑了。

“我們的力量，當然不止這麽點，就算是如蘇君一樣的強者，我們也是有的。”小泉勇恭敬地說道。

蘇茶冷哼了兩聲，和他這種邪丨教小領頭沒什麽好說的了。

她帶著村尾有花轉身離開，而小泉勇大喊道：

“蘇君，我們終有一日還會再見的！”

蘇茶心中一片冰冷，她先是把村尾有花送回了家，然後聯系了白石鈴蘭，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們。

“你們霓暹還有君方力量嗎？能不能申請對該區域進行飽和式火力覆蓋？”蘇茶問道。

“恐怕有點難度……”白石鈴蘭有些猶豫，“蘇茶君你也知道，如今政府崩壞，像是自衛隊等力量需要嚴格掌控，不然沒有規則的約束，說不準明天就會把槍丨口對準平民，況且，出雲町的政治力量並不小啊……不論如何，我會把蘇茶君的判斷和申請報上去的！”

她們又針對五塔教的情況聊了聊，白石鈴蘭突然說道：

“這種方式聽起來有點眼熟，特俗事務部也有類似的方法呢。”

“什麽？”

“就是那個孕婦啊，聽起來像是成為了怪誕的容器，擁有了奇特的能力，不過這種方式如果是普通人來做的話，死亡率會很高。他們似乎通過某種儀式增加了成功率，但是精神也因此變得不太正常，可能還有隱患。”白石鈴蘭很平常的說道。

怪誕，就是霓暹對於詭物的稱呼，實際上，他們的劃分也不算很細致，有些妖魔是物的狀態也會被叫做怪誕。

但在名古曼這種魔性的都會，舊有的規則也要重新定義了。

怪誕的容器？蘇茶聽了突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連忙問白石鈴蘭詳情。

她用平常的語氣解釋道，怪誕，擁有奇妙的能力，但人使用它們，不但要承受其精神方面的腐蝕，還要承受其副作用。

由於種種因素的制約，人們使用怪誕往往只能維持數分鐘不等，頗為煩惱。

就在這個時候，特別事務部的人突然發現有霓暹人竟然與怪誕“融合”了，雖然那個霓暹人是普通人，精神力難以承受怪誕的腐蝕，顯得有些瘋狂，像個精神病人，但他能任意使用怪誕的能力，還能保留自主意識，這已經很難得了。

通過對這個案例的不懈研究，霓暹特別事務部把這種情況稱為“怪誕容器”。

人作為容器，把怪誕納入體內，使用起怪誕時，對精神腐蝕的壓力會相對變少，那麽其使用程度和使用時間也會因此增加。

同時，由於容納了怪誕，身體素質也因此而得到改變，等於固化了怪誕的效果。

但作為“怪誕容器”，也有負面效果。一旦成為了某個怪誕的容器，就沒有將其取下來或者祛除的方法。

怪誕畢竟不是人，也不是人體器官，存在一定的排斥，相性不夠的可能當場容納失敗，就算相性夠，也會被怪誕影響，精神逐漸被怪誕同化。

精神力強的人可以增加容納怪誕的概率，也能在同化過程中將影響減輕。

於是，有部分霓暹的調查員，由於自身超能力的貧弱，而毅然走上了容納怪誕，換取戰鬥力的道路。

蘇茶聽了，沈默良久，說道：

“就算影響再小，那些對精神的影響依舊存在，容納怪誕只是在飲鴆止渴。”

容納怪誕之後，雖然怪誕對精神的腐蝕變小了，但其實是將戰線拉長了，短時間內可能很經濟劃算，但這種腐蝕是細水長流的。

而且，容納了怪誕，就像擁有了超能力一樣，身懷利器則殺心自起，很難說不使用，一旦使用，就是在加速同化，而同化意味著自身的死亡。

“那又怎麽樣呢？”白石鈴蘭不解道。

她的聲音在電話裏有些失真，伴隨著背景的沙沙聲，一時有些安靜。

見蘇茶不說話，白石鈴蘭又說道：

“可是，我們調查員本來不就會‘失控’嗎？因為處理妖魔過多而‘失控’，因為妖魔太強而死掉，因為意外而死掉，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被殺死，倒不如說，把力量掌控在自己手上更好吧，最起碼是死在自己手裏，死得其所。”

蘇茶依舊沈默，她突然想起了小泉勇說的那句“力量本身並沒有對錯”。

差不多的方法，五塔教用來樹立信仰，吸納教徒，抵抗虛無的末日，而特別事務部用來抗擊妖魔。

“我也在尋找相性好的怪誕呢，蘇茶君你如果看見好的怪誕，可以告訴我哦，拜托啦！”白石鈴蘭歡快地說道。

蘇茶能聽出來，她是真心的，甚至她覺得這個請求並沒有什麽問題。

好比她想要買某樣東西，自己卻找不到，於是托朋友逛街的時候多留意一下。

對白石鈴蘭來說，這個事情不太好的可能只是“托朋友”的這個行為，因為霓暹人覺得麻煩人不太好。

蘇茶忽然想到，其實妖魔對於調查員精神上的腐蝕是長久的。

白石鈴蘭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問題，其實已經得了病。

這個都市也得了病，都市病。

沈默良久，她才應道：“好。”

白石鈴蘭歡喜地說道：“謝謝你啊，蘇茶君！我突然覺得有信心多了。不過，一直都是蘇茶君幫我，我卻沒有什麽能匯報你呢，蘇茶君，有什麽是我能幫上你的嗎？”

蘇茶想了想，回道：

“你們哪裏還缺人嗎？”

她把村尾有花的情況說了下。

白石鈴蘭回道：“是這樣啊，我們確實缺少研究型的人才呢，村尾小姐有相當的妖怪認識，應該可以勝任，不過，畢竟是新人，工資可能不會太高。”

“沒事。”蘇茶說道，又問了些詳細的細節，然後把白石鈴蘭給的名片發給了村尾有花。

但村尾有花沒回，估計是睡了。

掛了電話，蘇茶繼續走在回家的路上。

很快，她到了家，走上樓的時候，又聽到了熟悉的“哆哆”剁肉聲，震感明顯。

這麽晚了屠夫先生還在工作啊，真是辛苦，她心想。

她走到她家門口，正欲開門的時候，旁邊的門突然開了，探出來一個小腦袋。

是飄兒。

蘇茶看著飄兒看著她，於是對她輕聲道：

“怎麽還不睡？是被我吵到了嗎？”

飄兒睜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姐姐，你是從外面回來的嗎？”

蘇茶蹲了下來，看著她如水晶一般的眼睛，想了想，終究不忍心說謊。

“是呀。”

“姐姐，你能不能帶我出去？”飄兒問道。

“晚上麽？”蘇茶問道。

飄兒點點頭。

“能不能告訴姐姐，你為什麽要出去呢？”蘇茶問道。

“我想出去玩兒。”飄兒說。

“你不怕晚上嗎？”

“我不怕！”飄兒挺起胸膛。

蘇茶莞爾一笑，只當飄兒很莫名的沒有被扭轉常識，所以對外面的世界有些好奇，於是她摸了摸飄兒的頭，說道：

“好了，趕緊回去睡覺，不然你媽媽又要擔心了。”

飄兒雖然還是想出去玩，但聞言還是乖乖地與蘇茶揮手說拜拜道晚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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