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博士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點蘇茶早有預料，不過在真正確定後，又有點感嘆錢博士的厲害。

果然是這個領域的頂級科學家, 猜測很準確。

她來到江城天文臺，錢少康正在埋頭寫著什麽。

為了方便觀測, 他把睡袋和洗漱用品都搬到這邊來了，同時為了保持身心放松以及研究需要, 他又陸陸續續叫工作人員搬來許多東西。

現在天文臺裏已經有一間他的房間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一間房間, 因為他需要保證休息，特意叫了工作人員給他用隔音板材圍了一個睡覺的小間。

見她來了, 錢少康停了筆，問道：“調查局那邊怎麽樣了？”

不止是他們在嘗試觀測“紅月”, 還有其他調查員也在用各種方法嘗試, 他問的就是他們目前的狀況。

“進展停滯。”蘇茶回道。

他嘆了口氣, 很焦躁地把筆蓋合上，“那就只有我們這邊了, 可是我們的進展也不快啊！”

他煩躁地怒搓自己的頭，十幾根頭發就隨著他狂暴的動作緩緩飄了下來。

“冷靜點，錢博士，你太焦躁了。”蘇茶說道。

他忽然坐直了身子, “你說的對, 我應該保持平靜，這樣才有利於精神力的恢覆。”

可是他坐直了還沒十幾秒，就弓著身子去翻看桌上寫的草稿。

草稿上寫滿了計算公式, 他就那麽翻著, 看了一眼就翻到下一頁, 也不知道是在找什麽，像是一種強迫行為。

蘇茶問道：“現在還需要大概多久才能觀測到？”

錢少康又嘆了口氣，“也許今晚，也許‘紅月’爆發都觀測不到。”

他補充道：“就跟做科研一樣，有時候就需要一點靈感，只不過這次需要的有點多，大概上帝擲骰子那麽多。”

蘇茶想了想，說道：“也就是說，目前觀測到‘紅月’全看隨機？”

他找來一張草稿紙，上面寫了一些公式，他指著其中幾個數字說道：“這是根據數學計算，得出‘紅月’有可能的三維坐標。這幾天我通過紅月月光的強弱度，想要驗證我的計算公式有沒有錯誤。”

“得出的結果很混亂，它的存在似乎完全沒有依據，或者說我們的物理依據對其完全不生效。我也嘗試著純粹依據著它月光的強弱程度，尋找當中的邏輯，重新編寫計算公式。”

說到這裏，他的臉忽然變得倉皇起來，嘴唇發抖，“最恐怖的境況是，它的月光也毫無邏輯，那我所做的就完全是白費功夫了。”

他越想越覺得可怕，懷疑與焦慮已經占據了他全幅身心。

他連忙鋪開一張嶄新的草稿紙，一邊低頭寫一邊喃喃自語道：

“不行，我要趕快驗證月光強弱度和它的存在有沒有關系，如果沒有的話要抓緊換方向，我沒有時間了，我沒有時間了……”

蘇茶敲了敲他的桌子，把他的註意力吸引過來，然後說道：

“錢博士，我覺得你應該休息一下。”

她遞過來一瓶礦泉水，繼續道：“你今天的工作時間應該超額了吧，要勞逸結合才行。”

錢少康接過水，下意識地就將包裝撕開，摸了一圈空蕩蕩的瓶身，又倒過來捏了捏，看看瓶子有沒有被紮一個小孔什麽的。

他喃喃自語道：“你說得對……”

他做完這些，才回過神來，對著蘇茶抱歉一笑，他也無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只好轉過身去，去看墻角堆著的一堆漫畫和小說。

蘇茶心裏了然，錢少康已經被影響到相當程度了，再繼續下去罹患精神病癥狀的風險。

當晚，錢少康又進行了一次觀測，這次他只堅持了兩分鐘。

脫出狀態後，他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著眾人，不知道他幻想了什麽。

良久，他才一邊敲著腦袋，一邊往草稿紙上寫下這次觀測到的東西。

為了效率，他直接吃安眠藥幫助入眠。

錢少康睡後，其他工作人員也都走了，現場只剩下蘇茶一人。

她把背包轉到前面來，拉開拉鏈，一只貓貓頭從裏面露了出來。

“輪到我們工作了。”她說。

“遵照偉大如您的旨意。”貓貓頭說。

誠然如錢少康所說，天文觀測是一項專業技能，學習需要時間，她短時間內是學不會的，更何況就算學會了如何用望遠鏡，如何確定它的定位又是另一個問題。

這可不是地面上某某街某某號，在廣闊無垠的星空，幾乎沒有任何參照物，坐標定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蘇茶拿出錢少康寫滿了坐標的草稿紙，然後將【凝視者】放在望遠鏡下，這些她經常看錢少康做，動作姿態都很嫻熟。

“下一步我該怎麽做？”蘇茶問小咪。

小咪很神氣地四處張望，像是貓咪之王巡視它的領地。

聽到蘇茶喊它，立馬獻媚道：“這等小事何須偉大如您，交給我就行了。”

說完它昂起貓貓頭，一副非常榮耀，等待檢閱的模樣。

蘇茶輕挑眉，“哦？你能用這個詭物？”

貓貓頭一下焉了下來，“這個……這個……”

她們開始正式觀測，蘇茶能使用詭物，能看到真實的影像，但不懂天文觀測；小咪懂天文觀測，但看不到具體的景象。

看上去好像是一種互補，其實雙方都缺乏關鍵性知識，溝通起來會非常困難。

你不懂我在說哪個位置，我不懂怎麽換下一個位置觀測。

幸好還有錢博士這麽多天做的工作，為她們的觀測搭建了溝通的橋梁。

她們決定先觀測錢博士在草稿紙上記下的坐標，以及坐標周圍的區域。

在小咪的指揮下，蘇茶花了將近大半個小時才觀測到第一個坐標，這還是有專業指導以及她一直使用詭物，不停矯正的結果。

可想而知，這個事情非專業人士來還真的做不到。

最起碼長達大半個小時的使用，普通D級人員都應該受不了這樣的精神力消耗了。

“偉大如您，請問您看見了什麽？”小咪問道。

“黑漆漆的，好像還有點光，紅色、白色的微光。”蘇茶回道。

小咪欲言又止，仿佛想吐槽這說了等於沒說啊，但還是說道：

“這些都是正常的，偉大如您，我們還是看下一個吧。”

她們按照草稿上的坐標，依據錢少康的標記，率先觀測那些他認為幾率比較大的坐標。

但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是沒有觀測到“紅月”。

果然，“紅月”存在的邏輯和錢少康推測的不一樣，他的計算公式以及計算模型出了一點問題。

她們一連觀測了將近四五個小時，使用了四五個小時【凝視者】，即便是以蘇茶浩瀚磅礴的精神力，此時都有點吃不消了。

“偉大如您，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吧，正好我有點累了。”小咪察言觀色道。

詭物怎麽會累呢？

一個優秀的仆從要懂得察言觀色，要懂主人心中所想，先主人所做之事。

“不必。”蘇茶回道。

在這一瞬間，蘇茶開啟了【第二形態】。

崇高，神聖，豐碑，超越，旋律，精確，統一。

奇妙的感覺再次占據主意識，蘇茶感覺某種熟悉的靈性回來了，讓人沈湎。

在這一刻，她沒有急著馬上去觀測，而是看向了草稿紙。

在上面茫茫然多的零碎的計算公式與坐標中，她看到了一組坐標。

不需要提醒，她馬上對這組坐標進行觀測。

看著蘇茶認真工作的側臉，以及身上湧現的那種玄妙奇幻的感覺，小咪有種窒息的感覺，它在心裏吶喊：來了，來了！我偉大的主人，禰必將加冕，登上王座，禰是凡世間的神……

蘇茶調整方位，視野中出現了一輪“紅月”。

僅憑它現在的樣子，你很難將其與天上的那輪月亮聯系起來，因為它看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

它的樣子，就像是一張被剪裁成圓形的紙片，只是大概有了圓形的模樣，邊角很粗糙，還有一塊被剪歪了，少了一塊。

它的表面，似乎飄蕩著一層深紅色的氣體，應該是它變紅的來源。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了，它仍處於地球大氣層的範圍之內，而它周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它像是藏在茫茫夜色裏的一只風箏，等著恰當的時機毀滅世界。

看著它，蘇茶莫名有種直覺，凡人不可直視它。

普通人直視“紅月”的實際存在，恐怕看一眼都會陷入瘋狂。

小咪見偉大存在看了這麽久也沒什麽動作，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問道：

“偉大如禰，請問禰看到了什麽？禰找到它了嗎？”

蘇茶轉頭，對它狡黠一笑，“如果你說的是那個紅色紙片的話，我想是的。”

蘇茶從【第二形態】退了出來，拿起筆，把那一組坐標圈了起來。

夜色中，她看著山下江城市區繁盛的萬家燈火，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她用手按了按太陽穴。

有點累呢。

而另一邊，不知江省有多少人在欣賞著，這日益變得更紅的紅月，這難得一見的天文景象。

在心中感嘆它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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