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失控”, 蘇茶早有耳聞。

早期調查局不知出於什麽方面的考慮，一直沒有公開“失控”的具體信息。

然而近來江省的異常事件增多，“失控”成為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失控, 就是調查員受到超越自身承受能力極限的唯心力量的沖擊，精神難以負荷, 變得瘋狂、喪失理性以及自身力量大暴走。

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精神病發瘋。

不過, 比起普通人, 調查員的“失控”更加危險, 也更加具有威脅性。

一個瘋子在瘋狂的狀態下，可能會做出持刀襲擊小學幼兒園, 又或者襲擊火車站等人流密集的地方，這是一個瘋子的破壞上限。

而一個調查員失控的話, 首先是“失控”的結果不可逆, 也沒有轉圜的地步, 失控了就是失去理性，變成了唯心力量的野獸, 不像精神病那樣有機會治療變成正常人。

其次是調查員的失控，其破壞性也上升，唯心力量的爆發與超能力的雙重作用下，失控的調查員隨時都能變作一個行走的詭異, 而且越高級的調查員, 影響力就越強。

蘇茶一言不發地與面前的這個怪物戰鬥著，邊上餘小雙眾人拿著武器，一臉緊張, 但又不敢貿然攻擊。

後面, 更多的烏鎮調查局的相關人員聚攏了過來。

大家都對面前的情況有一定的了解, 罪魁禍首的詭異跑了，而烏鎮調查局的小隊隊長，徹底失控了。

蘇茶看著面前的這道瘋狂攻擊的身影，他已經看不出原本作為人的樣子了，有點像美國喪屍片裏的喪失。

他渾身散發出動人心魄的精神沖擊，非常具有汙染性，可惜對蘇茶的影響微乎其微。

“蘇茶，他的超能力是【指甲增生】！”蘇勝在一旁提醒道。

話音未落，他的手指猛然舒張，十根手指的指甲都長出了約二十厘米長的指甲，根根筆直。

蘇茶手一翻，一把彎刀出現在手裏。

“砰砰。”彎刀與指甲接觸，竟然發出了兩聲脆響。

蘇茶的彎刀上出現了幾道肉眼可見的缺口。

圍觀群眾們發出了幾聲驚呼。

這非常不正常，蘇茶的彎刀可是現代工藝的結晶，怎麽會在硬度上比不上人的指甲呢？

況且，如果隊長能有這實力，那也不至於迷失在水果攤裏出不來了。

蘇茶無暇多想，因為他的雙手已經趨近。

蘇茶將將躲過，他的腳又踹了過來，同時，蘇茶看見了五根長長的黑色指甲，從他的鞋面穿了出來。

蘇茶極其冷靜，在這一刻開啟了【第二形態】。

她看到了兩條線，其中一條在街道的另一邊，還在不斷地往外蔓延，她知道，線的那一頭肯定是逃跑的水果攤詭異。

還有一條線，連著已經失控了的隊長。

像提著一只提線木偶般提著他，無數條細線連著他的各個關節。

很奇怪，因為蘇茶的視角是猛然間先看到水果攤詭異的那條線，然後再看這條線，並且是先看粗線，再慢慢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一只腳正慢慢地踢過來，連指甲上的黑氣都清晰可見。

蘇茶一刀斬在了連著他關節的細線，他的膝蓋發出“嘎嘣”一聲的脆響，整只腳像脫臼般無力的垂下。

蘇茶趁熱打鐵，向著他唯一站立著的那只腳攻去。

他發出一聲怒吼，兩只手向她揮去。

然而，蘇茶的這一招是佯攻，實則目標是他的兩只手。

又是幹凈利落的兩刀，他的手腕無力地垂下，指甲都快劃到自己了。

這時候，蘇茶繞到他身後，輕輕巧巧地將他另一只腳的細線也給切斷了。

他撲倒在地，猶自怒吼，背部肌肉蠕動，還想著翻身再搏。

蘇茶幹脆利落地將他的雙手用手銬縛了起來，膝蓋跪在他背上，他被完全制服了，爬不起來。

人群中傳來幾聲喧嘩，並且聲音越來越大。

許多人都認出來，與蘇茶戰鬥的是本地調查局小隊的隊長。

在此之前，只有小隊的隊員才知道他們隊長迷失在水果攤之中。

“讓一讓！”有人排開眾人，從一片路障中沖了進來。

“隊長！”他悲痛地喊道，趴在了隊長的身上。

蘇茶默不作聲的站到一邊，這才從【第二形態】中退了出來。

這次超能力的體驗很奇妙，自身的超然與強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兩條線，一頭連著隊長和水果攤詭異，一頭連著高高在上的天。

天那邊，是什麽？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一條線？

線的含義，又是什麽？

為什麽我會看到這條線？

蘇茶心裏很自然地思考起了這些疑惑，她頭一歪，覺得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

不過這次也有點讓她警惕，她太過於享受超能力的那種完全掌握自身的超然狀態，一舉一動都像是在享受，以致於她在李石過來後，才解除超能力，而不是一解決隊長就解除。

“隊長，隊長，你怎麽了？你說話啊隊長，你躺在這裏算什麽，你不是說交給你嗎，還有那麽多兄弟在等你呢，你起來啊，你說句話啊！”李石伏在隊長身上慟哭。

在失控的隊長的唯心力量影響下，李石的情緒也被放大了。

不然，很難想象有什麽事會讓這個漢子悲傷得這麽徹底。

隊長趴著，剛開始還在掙紮，後來就不動了。

他被水果攤詭異圈禁了數天，目的就是為了這一瞬間的爆發，然後水果攤詭異利用他爆發營造出的混亂跑路。

他爆發完了，又被蘇茶切斷了四肢的脈絡，自然陷入了虛弱階段。

“老大，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小石啊，嫂子還有小敏都在等著你呢。前天小敏還說，怎麽這麽久都不見你了，等你回來，要去那家新開的餐廳美美地吃一頓。你知道嗎？你tm知道嗎，小敏在等你啊！”李石說著說著，突然發了狠的大叫。

他壓著隊長，把頭伸過去，對著他的臉，沖他大喊。

他一邊喊，一邊流著淚。

隊長原本掙紮抽搐的身子不動了，他猙獰的臉望著李石，竟有種說不出的平和。

李石發洩完，聲音又變得輕柔起來。

“沒事的，老大你會沒事的，不就是精神病麽？這年頭科技越來越發達了，老大你肯定能治好的，咱們回家，回家慢慢等。回家咯，回家見小敏。”

李石一邊說著，一邊從他身上下來，扶著他的肩膀，想慢慢扶他起來。

他還沒有完全扶起來，一只纖細素白的手就阻止了他。

“他已經死了，給他個痛快的，留個全屍吧。”蘇茶望著他，素淡的說道。

李石的臉猛然抽搐了幾下，臉上的淚水也順著這些溝壑，流到了兩腮邊。

他像是個孩子，被無情地擊碎了所有的夢。

夢醒了，就要面對這個世界了。

他的嘴唇哆嗦了幾下，“一定要這樣嗎？”

“這是命。”蘇茶回道。

他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覆雜。

“去他娘的命！”他大吼一聲，手上一同使勁。

隊長被半扶著，身子懸在空中，脖子被扭動著發出一聲嘎嘣的脆響。

“呼。”隊長舒舒服服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在嘆息，也像是慰藉這一切終於結束。

然後，他的頭顱低垂了下來。

他的身體依舊保持著黑化的模樣。

他死了，他終於安心的死去。

身後，李石抱著隊長的屍體慟哭，而蘇茶則是走了出來。

出來之前，她看到地上有兩灘淚跡，一灘在這邊，一灘在那邊。

“根據主幹道的監控以及無人機顯示，水果攤詭異應該是出了烏鎮，往霓暹國的方向逃去。”蘇勝匯報道。

蘇茶點了點頭。

為了保險，接下來的幾天他們也在烏鎮度過。

原本失去“臉”的人，在戴上詭異丟下的“臉”面具後，也逐漸恢覆正常，只不過還是有點呆滯，經常會停住發呆，可能還需要和自己磨合一點時間。

而水果攤詭異的身份也終於查清楚了，那是一個霓暹國商販，經常往返江省和霓暹做些水果販賣的小生意。

之前因為霓暹太亂了，於是來到了江省，跟著鄉下的搬遷大部隊來到了烏鎮。

當然，這只是詭異的這張“臉”的身份，實質上詭異是如何從霓暹過來的，又怎麽和這個商販接觸的，就不知道了，也調查不出來。

烏鎮最大的殯儀館，有豪客包場包了七天。

外邊擺滿了花圈，幾個男人披麻戴孝，站在門面外迎著客人，而在靈堂裏，還有幾個男人陪同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姑娘，在燒紙。

街道的另一邊，一輛面包車停駛著。

“蘇茶，我們要不要去？”蘇勝看著莊嚴而又熱鬧的殯儀館，扭頭問道，她沒見過這種場景和架勢，所以有些好奇。

“你想去嗎？”

蘇勝想了想，“不了吧，他們好像很討厭我們。”

蘇茶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不是討厭，只是他們的悲傷和痛苦過於覆雜，讓他們不知道怎麽應對我們。”

蘇勝似懂非懂，“我們做錯了嗎？”

“大家都沒有錯，但有些悲劇，難以避免。”

蘇勝好像聽懂了，“哦”了一聲，趴在窗邊，很感興趣的看著那些繁覆的花圈。

良久，面包車向前駛動。

駛向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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