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收到了餘小雙發來的地址, 說是給她們安排了住宿和辦公室。

她在外邊逛了幾圈，便回去了。

辦公室就在賓館裏面，是把一個大包廂給改的, 空間很大。

蘇茶一進去，就看見了好幾張桌子拼接成的巨大桌子, 幾乎占據了辦公室一半的區域，非常龐大。

桌面則是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文件檔案, 中間放著一張巨型地圖, 上面標註了烏鎮的各條街道與建築。

蘇茶回來了, 也沒人招呼她。

因為房間裏的幾人都很忙。

“快，小雙姐, 你負責把水果攤詭異出現的地點以時間順序標註出來，如果卷宗記載了它的活動路線, 那就以線條的形式表現。”

“小可姐, 你負責統計受害者信息, 包括遇害時間、受害者的活動路線、受害者出門的意圖以及共性信息。”

餘小雙和晏可忙成了一鍋粥，這些信息聽起來很簡單, 但呈現的方式是一份份檔案和卷宗，當中大部分都是調查員的報告、記錄，和一些當事人的筆錄口述。

有些文件記錄得不甚清楚，用詞也比較模糊, 她們不僅要辨別有效信息, 還要思考裏面的信息的準確性，以及具體的指向是什麽。

忙到飛起的晏可，此時終於明白, 為什麽蘇茶叫她好好寫報告, 為什麽一個報告有那麽多講究, 要規範用詞，又要有固定格式。

實在是太重要了！

忙到迷糊的餘小雙看到蘇勝站在椅子上，俯視著那張巨大的地圖。

不禁問道：“那小小蘇，你負責什麽呢？”

蘇勝驕傲地昂起頭，“我負責思考！”

“讓一讓讓一讓。”門口有人喊道。

蘇茶走了進來，扭頭一看，只見李石推著一輛小推車，車上裝了好幾袋文件，他頭上都是汗。

“還有沒有？”蘇勝站在高處指揮道：“放到這邊，放到這邊，不要堆在一起，疊太高容易倒。”

李石被指揮得團團轉，還沒等他回答，蘇勝又說道：

“你們的前期工作做得實在是太不足了！這個事件有大量的信息空白，我需要更多的資料，從現在往上數，三個月內所有調查員的文書報告，還有出警記錄以及出警報告。”

李石被說得有些羞愧，他訥訥半晌，說道：

“這些信息有什麽用？能解決詭異嗎？”

蘇勝把頭昂得老高，就差用鼻孔出氣了。

“所以你們就這水平，當然解決不了詭異了。‘零號病人’知道嗎？犯罪軌跡知道嗎？我要還原整個事件的經過，才能萬無一失，算無遺策！”

“哦，哦。”李石聽不到這些名詞，只好連忙去找更多資料了。

“蘇茶。”蘇勝看到了蘇茶，連忙跳了下來，來到她身邊，說道：

“我準備從兩方面著手，第一是拼出一條詭異的活動路線，看看能不能從中得出什麽信息，最起碼也能預測一下它下次會在哪裏出現。”

“第二是看看受害者們有沒有一些共同信息，是不是觸發了什麽儀軌。”

蘇茶看著繁多的文件，輕輕點了下頭，沒有說什麽。

“我有什麽做得不好嗎？”蘇勝突然有些忐忑的問。

她在人前非常驕傲，因為她覺得他們都沒有她聰明，自然有種更高維度俯視的感覺。

這種驕傲的來源非常覆雜，是對世界的認知不一樣，是自卑的自大。

可無論怎麽樣，她在蘇茶面前都像是一個小女孩，一個小姑娘。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但會很在意蘇茶的看法。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惡魔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變得覆雜起來，覆雜到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感受。

面對蘇勝認真的註視，蘇茶微笑道：“先做。”

蘇勝若有所思，一件事情，只做了開頭就去問參考答案，這是不對且不利於成長的，還是得“先做”，最起碼要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我明白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餘小雙和晏可都在翻閱資料，然後在那張大地圖上添加標註。

而蘇勝則是站在椅子上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時而叉著腰沈思良久，時而趴在桌面上，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觀察著地圖。

李石搬完了資料，也幫著一起看文件，幫忙統計信息。

蘇茶老神在在，打開了平板看起了學習資料。

直到華燈初上，窗外的景色完全變黑了。

餘小雙趴在桌子上，周圍都是堆積的資料，“哎呀，累死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文字了，我現在腦子裏都是字，我都快不認識字了。”

晏可癱倒在椅子上，累得已經說不出話了，她體力還是比不上老前輩。

蘇勝跳下椅子，跑到餘小雙旁邊，用力推她。

“餘小雙，你不要把資料弄亂了。”

餘小雙反手把她抱在胸前，蹭她毛茸茸的小腦瓜，發出癡癡的笑。

“誒嘿嘿，逮到了，我的小小蘇。”

“你這個胖女人，快放開我！”

蘇勝不斷掙紮，但就是擺脫不了餘小雙的魔爪。

李石本來還在堅持奮戰，但手機響起，他就去屋子另一邊接電話了。

“今天的工作進行得怎麽樣？流動水果攤有沒有清理？”

“嗯，那就好。今天還是以防護為主，各個定點要做好巡邏工作，遇到可疑目標要第一時間上報，將現場隔離，防止群眾誤入，同時註意救治受害者，要及時切喉，幫助他們呼吸。這些事情大家演練過很多次，我也只是再強調一下。”

“嗯，還是以防護為主，不要貿然行動。”

“嗯，我知道。”

“省裏是來了專家，現在她們還在了解情況，暫時不會行動。”

“放心吧，有行動我肯定喊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比誰都更希望解決這個詭異。”

“好，幫我和兄弟們說一聲辛苦了。”

蘇茶從學習狀態退出，喝了一口水。

“你在學霓暹語？”

李石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

“嗯。”蘇茶緩緩收起了平板。

李石這次倒是沒說什麽了，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霓暹國是華夏的鄰國，在文化和語言文字上都傳承自華夏，雙方的文化氛圍和社會環境都有一定程度的接近，語言文字也比較近似，有些文字甚至和華夏寫法一致。

華夏人學霓暹語會非常快。

今天的工作就算結束了，這種文書處理工作也是相當耗費腦力的。

而且這些工作她們幾個人來就夠了，人多一些的話反而會降低效率。

蘇茶別過餘小雙她們，帶著蘇勝上樓睡覺。

蘇茶剛洗漱完，就發現蘇勝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

小小的一只，就那麽蜷縮在床中央，這種床很大，也沒有角落，她就只能縮在兩個被子的中間。

即便是這麽累了，即便是睡夢中，她也下意識地營造出一個自己的王國，這樣她才有安全感睡覺。

蘇茶躺到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睡夢中，蘇勝發出了幾聲呢喃：

“餘小雙，你不要鬧……”

“線條……數據……關系……邏輯……它們到底有什麽意義……”

第二天，早上七點。

當蘇茶她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發現大門打開，李石早已在這裏了。

他眼睛裏遍布血絲，臉上的皮肉微微耷拉下來，顯得整個人很疲憊。

他翻著資料，心思卻全然不在手中的紙上。

聽見蘇茶她們進來，他微微擡起頭。

“你昨天沒睡？”蘇茶問道。

“昨天又死人了。”這個沈默如鐵的男人說道。

“睡眠不足會影響工作效率。”蘇茶說。

李石看著她，眼睛直楞，帶著點執拗，“我的隊友們都在戰鬥，烏鎮每天都有人死，我睡不著。”

“現在去睡會兒，醒了再來整理資料。”蘇茶說。

“烏鎮每天都有人死啊！今天淩晨，死了三個普通人，還有兩個沒有搶救過來直接死了！我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們的臉——”

“那張該死的皮膜，他們有話要對我說，可是他們什麽都說不出來。我怎麽睡得著？我怎麽能睡？！”李石情緒激動。

“所以呢？”蘇茶還是那麽冷靜，“你想讓我們跟著你的隊員們一起布防？采取你們的策略？如果你們的策略有用的話，那就不會落入如今這般田地。”

李石楞住了。

“如果你相信我們的道路是正確的，那就一起來實行，最起碼不要阻攔。”蘇茶又說道。

“我別無選擇。”李石喃喃道。

如果有一種方法，能迅速解決這個詭異，讓失去“臉”的人都恢覆正常，哪怕這個方法需要他的生命，他也會選擇，可是現實中沒有這種方法。

“別無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你只能相信我們。”蘇茶說。

李石頹然地癱倒在椅子上，頭顱重重地點了一下。

“現在，滾去睡覺，你已經浪費了我們五分鐘的時間了。”蘇茶看著表說道：“如果你還是不能睡著，那麽你每一分不能休息的時間，都將變成一個冰冷的死亡數字。”

李石撐起身子，緩步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回過頭，用期許和哀求的語氣說道：

“拜托你們了，救救烏鎮！”

李石走了，蘇茶掃了一眼辦公室，餘小雙她們都在看著她。

“開始幹活。”她說。

然後坐到昨天的位置，拿出了平板。

作者有話說：

我也好累，剛忙完，也是文字工作，哭啦，還是寫文快樂。

感謝加菲貓送的1枚地雷，感謝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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