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面包車正在前往烏鎮的路上。

這輛車很大, 後備箱放滿了出任務所需要的物資。

蘇茶坐在駕駛位，在開車。

餘小雙和晏可都趴在窗口，驚嘆著外面原生態的風景。

蘇勝手裏拿著一本課外書, 但眼神和心思都已經飄到了窗外。

“蘇勝，坐車的時候不要看書, 對眼睛不好。”

蘇茶瞥了一眼車內後視鏡，說道。

蘇勝隨即將書收進背包裏, 然後擠到窗邊, 半昂著頭, 看窗外的風景。

餘小雙被擠了下，“哎呀”地叫了聲, 旋即喜滋滋地摸起了蘇勝毛絨絨的小腦袋。

窗外的植物瘋長，頗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像是去了原始叢林。

但一看, 遠處竟然有更高的樹、更高的山, 郁郁蔥蔥、連綿不絕，非常有層次感。

在這種地方, 有一條高速公路向前延展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這也恰好印證了人類的智慧本身。

只有人類的造物，才能抵抗唯心化的侵蝕，在遍地植物的情況下，保持著水泥地的完整。

當然, 這也離不開兩地人員經常對這條高速公路進行清掃的辛勤付出。

不然光是樹木的自然倒塌, 都足以讓車輛寸步難行了。

現在，各城市也對跨城市出行實施了部分管制，提倡非必要不出行。

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車馬慢的年代, 人和人的交流因為距離被限制, 但是情誼卻在延伸。

“小小蘇, 你以前家裏不是這樣的嗎？這有什麽好看的？”餘小雙問道。

蘇勝斜乜了她一眼，“你家的樹也能這麽高啊？”

“這孩子。”餘小雙有些尷尬，一邊笑著一邊摸著蘇勝的小腦袋。

“別摸我的頭，我不是小孩子了!”蘇勝略一掙紮，說道。

“哇呀！”餘小雙半抱著她，訊速地和她打鬧起來。

蘇勝被迫打鬧，臉上掛著無奈，“餘小雙，你是大人了，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

“哈哈哈，小蘿莉，快要姐姐抱抱~”餘小雙發出了誇張的癡漢笑。

而旁邊的晏可，看著她們沒註意到她，也悄悄伸出手摸了摸蘇勝的呆毛。

這一切，都被蘇茶通過車內後視鏡收歸眼底。

她也不禁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經過半天的車程，她們終於到了烏鎮。

迎接她們的是一個沈默如鐵的男人，他穿著一身工裝，沒有帶任何人，他站在路邊像是一個裝修工而非一個調查員。

若非他們之前早有溝通，而男人手裏也拿著調查局特供手機，相信她們都認不出來這是此地的調查員。

蘇茶她們魚貫下車，這個沈默如鐵的男人就那麽註視著她們，直到最後一人也下了車，才把目光放到了最前，看向了蘇茶。

“李石。”他自我介紹道。

“蘇茶。”她略一頷首。

雙方都沒有握手示好的打算。

“蘇女士很年輕。”李石突然說道。

蘇茶挑眉，“大學畢業沒幾年。”

“蘇女士做這行做了幾年？”他又問道。

“不到一年。”

“這個事件很難解決，我們對它一點頭緒都沒有，並且，處理它有極高的風險，一不留神就會出意外。”男人說道。

可以看得出來，這麽長的一段話對他來說有點困難，他本人不善言辭，在盡量把話說得好聽一點，事情也做圓滿一點。

“所以，我們這邊的意思是：今天辛苦你們跑一趟了，要不你們先回去，換一隊經驗更豐富的來。這並不是對你們有所質疑，而是這個事件真的很難解決。”

“李先生，你應該不是隊長吧？”蘇茶突然說起了其他話題。

李石楞了一下，“我是副隊長。”

一個鎮自然比不得省會城市，人口數量和其他種種都比不上，所以一般鎮只有一個小隊的建制，人數多一點少一點都是一個隊。

“所以你就只是副隊長！”蘇勝站了出來，突然說道。

“啊。”餘小雙連忙像勸架一樣抱住了蘇勝。

李石沒有被激怒，還是那副沈默的樣子。

“出任務還帶孩子，你們當這是旅游嗎？”他掃了一眼眾人。

“哎哎，這是我們的隊員啊，不是來旅游的！”餘小雙連忙說道。

李石不再看她們，而是轉頭對蘇茶說道：“蘇女士，你怎麽說？”

“你我都是副隊長，有些話也好說開了。”蘇茶說道。

李石楞了一下。

“我能不到一年就升為副隊長，你猜是因為什麽？”

因為什麽？肯定不是因為投機取巧和拼關系。

調查局就這點好，足夠新，新到還沒有被腐蝕，幹的活也都是有門檻有風險的拼命活，有權勢的人也不願意放子女來做調查員。

所以不管是因為什麽升做副隊長，實力肯定是首位。

李石沈默了片刻，很誠懇地說道：

“我並非質疑你們的實力，只是現在情況有變，處理難度加劇，我們需要更有經驗的調查員來解決這個事情。”

“什麽變化？”蘇茶問道。

“隊長迷失在水果攤裏，可能‘失控’了。”李石說道。

失控，又是這個詞。比起之前的神秘，她們對於“失控”有了更多的了解，但並未親眼見過。

見眾人沈默，李石說道：“所以，趁現在天還沒黑，趕緊回去吧，順便跟上面說一下，這次的事件非常困難，需要排遣一位資深的C級人員，或者B級前輩。你們說話比我們有用多了。”

他說完，就從兜裏掏出一包幹癟的香煙。

毫無顧忌地抽了起來。

“怪不得你們隊長會‘失控’。”蘇勝昂著頭說道。

“你說什麽？！”李石瞬間眼就紅了。

“水平不行。”蘇勝說道，她還想再說什麽，可是被餘小雙連忙捂住嘴巴。

餘小雙對著李石憨憨的笑。

蘇勝一個小姑娘，當然不懂“失控”的含義，她只是覺得蘇茶受到了刁難，下意識地用最淩厲的語言反擊。

李石的煙還沒抽就被按滅，他不好對著一個小女生發脾氣，只能低著頭用方言小聲的咒罵著。

“對於貴隊隊長的犧牲我感到很惋惜，但我覺得我的隊員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蘇茶說道。

“……”餘小雙想沖上去捂住她的嘴，可是又不敢。

怎麽能這麽講話啊！她在心裏狂喊。

李石被氣笑了，“所以，你是要將此事負責到底了？”

“來都來了。”蘇茶風輕雲淡的回道。

她此刻展現出颯爽淩厲的自信，不容他拒絕。

當然，他從來也沒有拒絕的空間。

“良言難勸。”李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丟掉沒抽過的香煙，騎上了摩托車，示意她們跟著走。

蘇茶她們都明白，這句話的下半段是：該死鬼。

蘇茶笑了，“誰是惡鬼呢？”

雖然李石不想她們摻和進來，但蘇茶真正負責此事後，他還是很配合的。

畢竟詭異在烏鎮，每天都可能有新的傷亡。

而他們的隊長，此時可能也還沒死，早一點解決此事說不定還要轉圜的機會。

她們第一站來到了特殊的隔離醫院，裏面住著“無面人”事件的受害者。

她們也通過透明玻璃，看到了所謂被取走“臉”是什麽意思。

只見病房裏，裝修和普通病房差不多，病人們也穿著病員服，躺在床上。稍有不同的是：床前面放著一臺電視機，明顯是後加的。

病人們的臉，此刻也難以被稱之為臉了，口、鼻、眼都消失了，整個面部的口眼鼻位置都是一片肉色。

眼部微微凹了進去，鼻子整個都沒有了，嘴巴的部位也凹進去了一點。

像極了捏模型時，捏到臉的時候忘記捏了。

但是，他們的耳朵還是完好的，整個頭部的大小也沒有什麽變化。

餘小雙看了一眼病人，覺得很怪，連忙回過頭，但是又覺得太怪了，於是又去看了一眼。

“他們這樣……還能呼吸進食嗎？”晏可好奇的問道。

李石看了她一眼，有點奇怪剛才怎麽沒看見她，但他也沒在意，聲音悶悶地回道：

“不能。”

“喉嚨。”

餘小雙說道，經過多次任務的洗禮，她的觀察能力終於上去了。

晏可定睛一看，剛才被受害者的臉震撼到了，沒有發現每個病人的喉嚨處都有一個細小的管子，旁邊則是輔助呼吸的儀器。

“難道……”她捂著嘴，一時難以接受。

“沒錯。”李石點頭，“他們沒有了口鼻，已經不能自主呼吸和進食，只能切開喉嚨，放呼吸管輔助呼吸。不能進食，只能通過輸液來補充體內所需營養。”

“不對啊，如果不能呼吸，那受害者不就很容易死掉嗎？”晏可又說道。

“沒錯，腦缺氧三分鐘就會造成不可逆的腦細胞死亡乃至死亡，這些都是及時救下來的，還有更多沒有堅持到醫院。後面我們也有經驗了，直接切開他們的喉嚨，最起碼保住他們的命。”李石說道。

他的語氣有種無奈的冰冷硬棒質感。

“這些器官的位置不太對啊。”餘小雙觀察良久，扭頭說道。

“還有為什麽耳朵還在，難道耳朵不屬於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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