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女孩落座, 房間裏還是一片寂靜。

從打開門的那一刻，面試官們就很專業的沒有說話，靜等面試者的到來。

關山長看了一眼蘇茶, 發現她只是看著小女孩，絲毫沒有提問的打算。

於是他想了想, 率先問道：

“小姑娘，你叫沈求男是吧？今年多大啊？”

關山長的語氣很和善, 完全是對小孩子的態度, 可惜關隊長應該沒什麽面對小孩的經驗, 說起話來既僵硬又尷尬，活像尬聊的親戚。

小女孩懵懂怯弱的點點頭, 回道：“十三歲了。”

關山長“哦”了一聲，“十三歲, 那應該讀初中了吧？”

小女孩怯生生道：“沒讀了, 媽媽不讓我讀。”

關山長皺了皺眉, 很迅速的翻開她的檔案，細細的翻閱起來。

餘小雙張了張嘴, 想說：義務教育階段，不讓孩子念書是犯法的啊。

但轉念一想，跟小孩子如何說起這些呢。

關山長大致看完小女孩的檔案，了解到她覆雜的家庭背景。

“小姑娘, 能說說你的能力嗎？就是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他的語氣更平和了。

沈求男還是那副膽小怯弱的樣子, 弱弱地說道：“他們都說我，說我聰明。”

這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把餘小雙和關山長都逗笑了，餘小雙翻著檔案說道：

“上面說你心算特別厲害, 簡直是數學神童, 那姐姐就出題考考你, 853579x689965=多少？”

沈求男一下慌張起來，十根手指頭都用上了，急得臉色發白，嘴唇也在開合著。

面試官耐心等待著，然而這種無聲的寂靜似乎讓她更加急了，差點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嘴裏也念叨出聲，“是、是……”

她“是”了半天也沒說出答案，倒是關山長看不下去了，咳了一聲，“可能這個題目太難了，我換個簡單的吧，16789除以12等於多少？如果有小數點那就取到小數點後兩位就行了。”

沈求男又開始扳著手指頭，這回她更加艱難了，一邊算一邊使勁擡頭，好似額頭上面就藏著答案一樣，眼睛都快翻過來了。

等了好一會兒，她們沒等到答案，反倒是等來了沈求男的眼淚。

“好了好了，先別算了。”關山長叫停了。

他和餘小雙心裏都有點犯嘀咕，加減乘除是小學一二年級的內容，檔案裏也提到小女孩擅長心算，雖然多位乘除計算有一定難度，可是這應該在超能力的範圍之內，不然太簡單，經過一定訓練的人也能回答了。

沈求男抹著眼淚，帶著哭腔說道：“以前都是有別人幫我的……”

“別人？誰？”關山長很敏銳的註意到這點。

但是，沈求男一邊哭，一邊也說不出清楚到底是誰，只說媽媽幫了她。

餘小雙和關山長對視了一眼，心裏都有了不好的想法。

他們覺得沈求男前面的成績都是作弊得來的，之前的檢測都是在各個地方進行的，因此如果方法得當，是有作弊成功的可能性的，而來江城的檢測，也就是前一次檢測，沈求男實質上是不及格的。

關山長看了看蘇茶，想聽聽她的意見，可蘇茶用手撐著下巴，目光炯炯，一點表態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他只好繼續詢問，希望能得到更多信息。

然而小女孩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她好像被之前的數學問題給嚇到了，變得非常慌張，餘小雙一直在安慰她，但她的眼淚就是止不住。

連帶著，她的回答也是顛三倒四，語義表達不清，說話結結巴巴。

這樣的狀態別說是回答數學題了，就連回答生活問題也磕磕碰碰的，他們一直都得不到什麽有效信息。

餘小雙和關山長暗自皺眉，按照他們的標準，這個小女孩沒有一項是及格的，首先是未成年的身份，她的工作如何安排是有管理空白的，理論上華夏童工是犯法的，但調查局是特殊存在，然而具體怎麽操作是個問題，覆雜的家庭環境同樣是個減分項。

其次，是她超能力的水平，根據現有兩次在江城的測試來看，她的表現很差，而且是不是真的有超能力都要打個問號。

最後，就是她的性格，普通人如果性格懦弱膽小一點也沒什麽，她畢竟還只是個小女孩，但是當調查員要求就得高一點了，起碼得是正常成年人的膽識吧。

關山長在心裏搖頭，用手機在小隊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小姑娘不太符合我們的要求，叫下一個吧。”

這些話本來應該是在面試後講，但是蘇茶遲遲沒有說話表態，而小女孩又是她選出來的人選，就算是要淘汰也要給她一個面子，看看她有沒有要說的。

就在這時，蘇茶動了。

她整個人向前傾，變得極具侵略性。

“要不要把你媽媽喊進來，然後我們再面試一遍。”她說道。

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讓小女孩嗚咽的哭聲一下就停了。

她捂著雙眼，沒有動，似乎是從指縫裏觀察著蘇茶。

從小女孩一進來蘇茶就在觀察她，她先是看了一眼四周，然後才是看三位主考官，但沒有多看，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似乎很膽怯的樣子。然後，她一眼鎖定了自己的位置，沒有多遲疑就坐到了位置上。

整場面試從一開始，她就是膽怯懦弱的，連帶著她表現差似乎也合情合理。

至於疑似作弊，小女孩一時慌張爆了出來，似乎更加沒有不相信的理由了，畢竟誰會破壞掉自己面試的機會呢？

“要不要把你媽媽喊進來，然後我們在面試一遍。”

見場面冷靜，蘇茶又說了一遍，臉上甚至還帶上了笑意。

餘小雙和關山長都懵了。

小女孩從指縫中射出仇恨的目光，“是你吧！那個兇手就是你吧！”

她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她以手遮面，頭發和手掌給她的大眼睛交織出一片陰影。

“什麽情況？”餘小雙失聲道，怎麽一轉眼畫風就不一樣了？

“我的計劃本來已經成功了，結果突然告訴我通過了，那個行駛特權的兇手就是你吧！”沈求男怨氣滿滿的說道。

“等等，你不想通過測試？”餘小雙好像有點懂了，但又立刻更懵了。

“是我。”蘇茶保持優雅的姿勢和微笑，毫不介意小女孩用“兇手”來形容她。

“你是先說一說情況，還是把你媽媽叫進來，繼續測試？”蘇茶又說道。

在沈求男眼裏，面前這個所謂的“貴人”，就是一個微笑著的魔鬼！

她渾身發抖，然而超高的智商並不意味著完美的行為處事。

以她這個年齡來說，走到這一階段已經超乎她的計劃與處理的極限了。

她沈默了片刻，沒有放下手，依舊以手遮面道：

“我來自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爺爺不喜歡我，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奶奶也不喜歡我，見到生下來的是我，就回家了。爸爸要做工，經常不在家。媽媽在家忙農活，一有不順心就罵人。”

她語氣平靜，像是在敘述另一個人的故事。

“後來，爸爸媽媽離婚了，爸爸不要我了。我知道，媽媽想再婚，那我就是拖油瓶，她也不想要我。”

聽到小女孩的敘述，餘小雙和關山長好像隱隱約約抓到了什麽，心裏有了一個驚人的想法。

其實她什麽都知道，她知道她媽媽不想要她，也知道她媽媽想把她送進調查局，然後撒手不管。

所以，她才一直演戲，維持著一副乖巧膽小能力差勁的人設，讓面試官把她淘汰。

上一次她本來成功了，但被蘇茶點名通過了，這一次她本來也很順利，但又被蘇茶識破了。

沈求男雖然對蘇茶為什麽兩次都能識破她覺得好奇，但此時高速運轉的大腦已經沒有空間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她把手放下，睫毛掛上了一串晶瑩的淚珠，楚楚可憐地說道：

“我已經沒有了爸爸，我不想再失去媽媽。所以，求求你們，能讓我回家嗎？”

她那副可憐的樣子，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尤其是知道了她家的背景，再聯想到如此一個可憐的小女孩，這麽小就失去了爸爸，家庭也破碎了，就不由自主的想保護她，呵護她，最起碼滿足她的願望。

所以，情緒豐富的餘小雙當即就想勸勸蘇茶了。

只不過，她還沒開口，蘇茶就立馬說道：

“還在演戲嗎，真是不誠實的小孩呢。”

這話一說，沈求男的表情立馬就變了，她皺著臉，微微低垂，手又重新覆蓋到臉上，眼中射出怨恨的目光，像極了黑化了的洋娃娃。

餘小雙和關山長微微咋舌，心裏都有點被嚇到。

倒不是沈求男此時的形象有多麽嚇人，而是這種急速轉變讓他們見識到人心的可怕。

這下，他們都不敢隨意發話了，靜靜地看著蘇茶和小女孩的交鋒。

“既然你提到回家，那倒也正好。”蘇茶說道。

然後，她轉頭對餘小雙說道：“小雙，幫一下忙。”

“誒？”掛機吃大瓜的餘小雙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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