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他們就跟著導航來到了天河村，這裏是第一事發地，一山之隔的沙坑村則是之後才發生的命案。

先是天河村死了三個人, 碰巧被下鄉的幹部發現，上報的時候隔壁沙坑村又傳來死亡七人的消息。

一時人心惶惶, 此地區的調查局分部的負責人頓時大為緊張。

尤其是這些人死狀詭異，面容痛苦, 渾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幹了一樣。

蘇茶一行人來到村口, 早已發現他們的小孩們三三兩兩的站在不遠處, 好奇的打量他們，時不時還咬一下耳朵, 發出笑聲。

一點都不像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模樣。

“咳咳，你們是誰啊？”就在這時, 一位老者在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萬家輝上前, “你是天河村的村長？我們是來調查命案的警察。”

萬家輝拿出一張證件, 在他面前晃了晃。

老人虛瞇著眼，一副老眼昏花的樣子, “啊，沙坑村死的人多，你們怎麽不去沙坑村？”

“我們辦案，當然有自己的一套流程。”萬家輝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 話頭一轉道：“死者呢？”

“已經入殮了。”村長回道。

“入殮了？”蘇茶一行人除了胡青峰之外, 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怎麽快入殮？你們難道不知道他們還沒有屍檢嗎？”萬家輝質問道。

“什麽屍檢？我們村裏人可不懂這些，我們只知道入土為安！人死了不到地下去，可是會變成孤魂野鬼的。”村長一副頑固的模樣。

萬家輝沒有和他爭辯, 而是說道：“既然只是入殮, 那就還沒有封棺。帶我們去做個屍檢吧, 我想，你們也不想有個殺人犯在附近游蕩吧？”

他後半句是對著簇擁著村長的那些人說的，雖然他們是以詭異事件的準備來處理這起事件，但是對民眾交代，還是定性為惡性連環兇殺案。

果然，聽了萬家輝這話，旁邊的幾位中年男子很是擔憂的看著村長，嘴裏也小聲嘀咕著什麽。

村長一瞪眼，但也只好無奈道：“行吧，你們愛檢查檢查去吧。”

一個中年人帶著他們前往大曬場，大曬場後面就是祠堂，這裏一大片都是村裏的公共場所。此時的大曬場，搭了一個大棚，端端正正的放著三具棺材，還布置了簡陋的靈堂。

蘇茶忽然問道：“這些棺材為什麽放到這裏？他們沒有家人嗎？”

從一開始蘇茶就知道，這裏是個很封建封閉的小村子，還流行著土葬。既然如此，這些棺木為什麽會統一放到這裏，而不是由各自的家人在家裏舉辦葬禮呢？

中年人楞了一下，很自然的回道：“他們沒有家人啊，老瘸子、一只眼、大傻蛋，都是村裏的光棍，要不是村裏出錢，他們葬都葬不了。”

中年人把他們帶到之後，就連忙走了。

“好像有點不對勁。”胡青峰欲言又止。

“大家都看出來了，先看屍體再說。”萬家輝說道。

三人的棺材質量不一，老瘸子的棺木最好，柏木制成，通體十塊大料，嚴絲合縫。一只眼和大傻蛋的棺木最差，看上去就是普通木料隨便拼接而成。

眾人上前一看，只見棺材裏的三人面容猙獰僵硬，穿著壽衣，面頰和裸露出來的軀體幹癟而又枯槁。略一檢查，就能發現致命傷在脖子處，是割破了大動脈流血過多而死。

由於他們死時有強烈的情緒反應，所以單憑【感應】，也感應不出是否有詭異事件的痕跡。

他們也不是正兒八經的法醫，只能把圖片發給後勤團隊，叫他們甄別這三人的死亡原因。

“大家說說看法吧。”萬家輝說道。

胡青峰連忙舉起手，“剛才和村子擦肩而過的時候，正好有一陣風把他的聲音吹過來了，我依稀聽到他說‘怎麽來得這麽快’，我覺得這裏面肯定不正常！”

萬家輝誇道：“可以啊，應用上了，不錯不錯。”

胡青峰很靦腆的笑，萬家輝叫他在一旁好好聽好好學。

“死者三人都沒有家人，孤寡人士，死了也沒有人追究。村長更是急於入土為安，好像要掩蓋一些東西一樣，我覺得有蹊蹺。”王茜分析道。

“對，你們看這具屍體。”蘇茶指著大傻蛋的屍體，“他的手指甲裏殘留著衣物纖維和皮屑，有可能是死前劇烈反抗才有的。而另外兩人年老體衰，沒有多大反抗就被拿下，所以我覺得這有可能是起謀殺事件。”

萬家輝皺起眉頭，“如果是謀殺，這三人，連同沙坑村被殺的七人，有什麽關聯？犯案者的作案動機是什麽，難道是隨機殺人嗎？現有信息太少，手指甲的東西可能是生前無意剮蹭到的，不能說明什麽。大家還是各自行動，先去收集信息。”

眾人說定，各自調查信息，傍晚時分再匯集此處再商議。

蘇茶選了一個方向，信步走去。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原本各家各戶應該在忙農活或是在家歇息，然而此刻卻全都房門緊閉。

似乎有一雙雙眼睛，在蘇茶走過之後，悄悄地註視著她。

蘇茶在村子裏走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顆樹上發現一位村民。

那是一個小孩，虎頭虎腦的，嘴裏叼著狗尾巴草。

“你好啊，小孩。”蘇茶向他打招呼。

小男孩的目光從大山裏轉了下來，像是在思考哲思，看了蘇茶好一會兒，才評價道：

“城裏人。”

“你叫什麽名字？”蘇茶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小男孩昂著頭說道。

蘇茶掏出一根巧克力棒，“想吃嗎？”

小男孩看著花花綠綠的包裝，“這是什麽？”

“巧克力，甜的。”蘇茶說。

“那你扔上來。”小男孩說。

蘇茶也沒多說什麽，直接就把巧克力棒扔給了他。

小男孩拿著巧克力棒研究了會，拆開包裝嘗了一口，吃到確實是甜的後，才開心地大嚼起來。

“告訴你也沒什麽，我叫小虎。”小虎沒忘她的問題。

“好，小虎，你為什麽沒回家？”蘇茶問。

“我出來玩啊。”小虎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沒上學嗎？”蘇茶問道。

“上學有個吊用。”小虎不屑的說道，那神態和語氣完全超乎他的年齡，像是在模仿大人。

蘇茶默然，又問道：“你去哪裏玩了？玩的什麽？”

“去山上，找金吊毛。”小虎吃的嘴角都是巧克力，正細細的舔塑料袋上的殘餘。

“金吊毛？那是什麽？”

“金色的吊毛啊！別人都說洋人的吊毛是金色的。”

小虎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蘇茶的身高，又比劃了一下自己，“你好高。”

“你是說，最近有外國人來村裏？”蘇茶說。

“對啊！前幾天來的吧。”小虎看著蘇茶，“你們城裏人，買媳婦要多少錢？”

“……”蘇茶看著小虎那張稚氣而又認真的臉，有點難以想象他身處的環境。

“在我們那兒，媳婦不是買的，不用花錢。你快想想，外國人到底是多少天之前來的。”

小虎想了想，“四天前吧，那天剛好是把我奶送進洞裏的最後一天。”

他說完，把吃完的塑料紙塞進口袋裏，用很艷羨的語氣說道：“怪不得都想進城裏，你們城裏真好，娶媳婦不用花錢！”

蘇茶無意跟他解釋彩禮嫁妝等婚娶知識了，眼前這個小孩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實在是太過驚人。

她又拿出一個黃桃罐頭，微笑道：“小虎，想吃嗎？來，和我仔細說說。”

小虎畢竟只是個小孩，他所了解到的，痛痛來自於平時觀察，但僅從他的只言片語中，蘇茶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個封閉的小村莊，因為封建迷信，男子多女子少，平常結婚只能找附近村的，然而附近村的習俗也差不多，所以只能買。

花幾千到幾萬，就能從拐子手裏買到適齡生育的女子。幾千只能買智障兒，幾萬能買好生養的胖女子。

別看幾千幾萬就能毀掉一個女子的一生，這些錢他們從地裏刨食也要攢個十幾年。所以，那些無錢買媳婦的，自然也無兒無女，年紀大點就要準備後事，買副好棺材，以求後世有福。

這裏還有送親洞的傳統，長輩活得太久會被看作不詳，是在活“子孫壽”，或是借了後輩的福緣，所以，家境困難的家庭會把老夫老母送進洞裏，讓他們死去，也省去了買棺辦葬禮的一大筆錢。

小虎的奶奶就是被送進洞裏了。

蘇茶很難想象，在時至今日的華夏大地，竟然會有如此封建閉塞之地。

這裏是陽光都照不進的陰暗之地。

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消息。四天前，恰好是天河村發生命案的前夕，幾個外國人來到了這裏，並且去了大山裏。

可是，村長為什麽只字不提呢？

想到這裏，蘇茶越發覺得古怪。

她又給了小虎一些零食，叫他不要把他們的談話說出去，還和他約好，以後還給他東西吃，他就提供消息給她。

————

在大山深處的一處山洞裏，一個東南亞樣貌的男子走進山洞，對著裏面正在聚精會神看著什麽的白人男子說：

“天堂，要不要來根煙？”

那個叫天堂的男人動作不變，“教義有言，戒貪欲。人就是享的貪欲過多，才招致末日。”

東南亞男子擺擺手，“好了好了，搞不懂你們原教旨的人。”

說完狠吸了一口煙，又說道：“華夏的煙太柔，還是不習慣。”

天堂緩緩直起身，原來他剛才一直跪坐著，似是在祈禱參拜。

“鬼羅，你既不信我聖教，為何還要來此次行動。”

“誰說我不信教？”鬼羅猛吸一口煙，吐氣如雲，“我想來，便來了。”

天堂把一直在看的羊皮卷收好，“無論如何，不要擾亂這次行動，不然，就算有主教保你，我也會殺了你。”

“呵呵。”鬼羅不說話，只是眼睛微微閃動，折射出仇恨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麽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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