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三分鐘後,我敲響了費爾南多的房門。

“怎麽？”

片刻之後，費爾南多從自己的客房裏走出來。

我擡頭：“我要下樓買點飲料，需要幫你帶嗎？”

費爾南多側頭想了想：“罐裝咖啡就行，別走太遠。”

我朝著酒店對面超市的方向一指：“買個飲料而已。”

費爾南多點了點頭。

我長舒口氣。

走出酒店,對面就是一個規模不小的超市。我進門之後,直奔飲料區,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冰櫃邊，正用紗布捂著後腦。

除了洛基，還能有誰？

他聽到我的腳步聲,轉過頭來。

十五歲的阿拉貢，又變成了北歐大美人。只是現在大美人的表情不怎麽好看——任誰從二樓墜樓,都不會開心的。

瞧見我,洛基立刻把沾著血跡的紗布展示給我，嚷嚷道：“看看你幹的好事,妮可！”

我面無表情：“少來這套,你自己用神力治療傷口不就行了。”

大晚上鬼鬼祟祟地站在酒店二樓的空調外機試圖爬窗，你活該好吧！我沒報警就算給面子了！

“你瘋了嗎？！”

想起來我就覺得後怕。

就不說晚上翻窗是多麽不禮貌的行為。費爾南多特地申明當地治安不好,我身後還有“那東西”陰魂不散,在這樣子的前提下，來爬窗戶？摔死你我都不同情。

“要是讓費爾南多看見你，”我說,“你死定了。”

“所以我才用的自己的臉。”

洛基捂著後腦,齜牙咧嘴道：“他又沒見過我本來長什麽樣。”

這倒是。

他一身淺色長風衣,裏面搭配著深色T恤和長褲,烏黑長發之下,一張雌雄莫辯的面孔因疼痛而扭曲,誇張的表情卻絲毫不影響他的精致容貌。

不論是臉,還是穿衣風格，都和經常出現在我身邊的阿拉貢截然不同。

哪怕是洛基站在費爾南多面前，費爾南多也決計不可能認出來。

我倒是巴不得我的教父認出來，打他一頓才好。

“你就不能發個消息，”我一臉不忍直視，“喊我直接在超市見面嗎？”

“這樣更快捷嘛。”

洛基眨巴眨巴眼，倒是還委屈上了：“我來到埃爾帕索可是誰都沒說，我悄無聲息地見你，悄無聲息地躲起來，豈不是很完美？連超市員工都不會知道我來過。誰知道你打開窗就拿臺燈砸我。”

正常人都會這麽幹的！

不過……

“你在躲奧丁？”我問。

我知道奧丁旨在挑撥我和洛基的關系，但他說的未必是假話。

北歐的眾神之父說，洛基慫恿伊登把金蘋果樹搬到埃爾帕多來，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然後他果然追過來了。

還是以別人都沒見過的本來面目，低調秘密地跑了過來。

這要是沒自己的小算盤，就有鬼了好吧！

“當然。”

洛基坦坦蕩蕩地開口：“我可不保證和我那位親愛的義兄弟見面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承認了，又沒完全承認。

我很是無奈：“你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洛基這才收斂了滿不在乎的表情。

他放下手中的紗布，一打響指，因血塊而粘連在一起的頭發就恢覆如初。洛基朝著我前進幾步，近到打破了正常的社交距離，深藍眼眸的視線落在我臉上。

“想你啊，”洛基說，“所以就來找你。”

我已經感覺到路過的顧客沖著我們投來八卦的目光了！

“你省省吧，”我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在學校裏還沒玩夠？”

說著我就欲圖向之前那樣，一巴掌推開他。

但這次，洛基敏捷地側身，躲過我的手。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擡起眼。

“說真的，妮可。”

洛基似笑非笑，離得這麽近，我甚至能看清他藍眼裏的淡淡紋路。

他的語氣低沈下來，聲線也很輕，讓我一時間無法辨明洛基究竟是在玩鬧，還是認真了起來。

“咱們相處這麽久，”他說，“你就一丁點也沒動心過，一丁點都沒有？”

“……如果你不搞這套的話，說不定我會的。”

“哪一套？”

“校園王子變身精致美男還要聊騷小姑娘這套。”

我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裏扯回來。

有時候我甚至在想，說不定洛基就是故意的。

不管是“阿拉貢”還是他本人的容貌都很好看。假設洛基始終以靠譜、神秘，且完全是來幫忙的身份出現，說不定我真的會心動。

但現在嘛——

“不對啊，洛基。”

我蹭了蹭下巴，突然反應過來：“你在神話裏老婆孩子一大堆，你還好意思和我上演校園戀愛片？”

要不是他來這套，我都差點忘記了。

北歐神話裏的洛基，不止孩子一大堆，並且人、馬、蛇、狼等等等等五花八門，什麽物種都有！

“嗨呀。”

洛基頓覺沒趣：“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掃興？”

我：“倒怪起我來了？！”

北歐的謊言之神相當誠實：“西格恩當年跟著我可沒少被牽連，天主教剛進軍北歐那會她就和我揮手說拜拜了，我活了這麽久，結婚才幾年，單身的時間比有老婆的時間還要長呢！”

和我解釋什麽，我在心底反駁，仿佛我和你真的有什麽一樣。

不過，這還是洛基第一次提及他自己的事情。

我有些好奇：“那你那些，呃，不是人的孩子們呢？”

據說洛基的兒子耶夢加得巨大無比，能夠環繞人世間。這樣的生物放在二十一世紀，藏到哪裏都會被發現而且當成珍稀動物吧！

洛基：“不知道，不清楚，一個個都是千八百歲的老妖怪了，還要我去操心？”

我：“……”

怎麽說呢，人總是有雙重標準的。

要是宙斯和奧丁說這句話，我可能鼻子要氣歪了。

但換成是洛基，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作過的妖罄竹難書，只是不管自己的孩子，根本算不了什麽。

“別這幅表情嘛。”

洛基似乎是害怕我嫌棄他，立刻開口。

就算是本來面目示人，洛基也依舊個子很高。他微微彎腰，漂亮的臉蛋上浮現出幾分委屈：“考慮這麽多做什麽？至少我做情人，絕對不會讓你有半分不如意，妮可。”

該怎麽說呢，拳頭硬了。

“我沒時間和你廢話，”我很不客氣地說，“離開久了費爾南多會擔心的，你不是想在這節骨眼上碰到他吧？”

“好好好。”

洛基立刻高舉雙手作投降狀：“聽你的，說正事。”

這還差不多。

“你怎麽知道我來了埃爾帕索？”我警惕地問。

對外我只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說是有私人事務。就算是對朋友，也是說費爾南多有事情，我作為教女得去陪同我的教父。

“拜托。”

洛基很是無奈：“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問嗎？在洛杉磯的時候奧丁都找上門了，你猜猜我給伊登發短信需要花多長時間？”

也是。

北歐的青春女神伊登可是個聖母蘿莉，她是《埃達》中唯一會給洛基說好話的人。

“那你知道我見了奧丁。”

我說：“明白我的意思吧？”

洛基嗤笑出聲：“你不是真的相信他挑撥離間的那些話吧，妮可。”

我：“我相信奧丁縱然說謊，他的話語也絕對空穴來風，建築在事實的基礎上。”

洛基：“比如說我慫恿伊登移植金蘋果到埃爾帕索，是有自己的目的？”

我：“你很清楚嘛。”

停留在我面前的精致面孔中浮現出幾分不加遮掩的嘲諷和攻擊性。

“哈哈。”

他張開雙手，做出一副就地求饒的姿態：“被你抓到了，來來來，這就把你的緝毒局教父喊過來，讓他給我上水刑啊，我倒要看看墨西哥人能有什麽新鮮花樣。”

我不輕不重給了他一拳：“抓緊時間，我沒心情和你逗樂子！”

洛基收起做戲的模樣。

“金蘋果當然有用，但不是我用。”

“什麽？”

“你要去拉撒路計劃的項目基地，對吧？”

“……來都來了。”我搬出了金句。

“到時候你就懂了。”

搞什麽啊。

這麽高深莫測語焉不詳的，不是宙斯和奧丁那類角色會玩的手段嗎。

洛基不等我追問，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三寸大小的……娃娃模型。

是的，又是他自己的娃娃。

這次的娃娃由塑料材質制成，依舊是一身游俠打扮，Q版的可愛面孔卻精致到仿佛是個二次元美少女。

足以證明，塑料娃娃的臉是照著洛基本身的容貌繪制而成。

他真的好自戀啊！我忍不住感嘆一句。

棉花娃娃，塑料娃娃，這些東西不都是動畫和游戲周邊嗎？梅麗爾買過許多的。

但正常人誰會給自己做周邊！

“明天去基地遺址的時候，把這個放進口袋裏，”洛基把娃娃放到我的手心當中，“碰到什麽事，和之前一樣，我會第一時間感知到。”

“你要是說，”我接過娃娃，“是擔心我的安危，不遠千裏專程跑來送娃娃，我會心動的哦。”

洛基回了我一個完美無瑕的白眼：“真的嗎，我好感動啊，妮可。”

我：“當然是真的。”

真的在開玩笑。

“帶著BB去，別告訴費爾南多。”

北歐的騙術之神湊近我，壓低聲音。

“如果我沒推斷錯的話……”

“什麽？”

“沒什麽。”

洛基話說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他揚起燦爛笑容。

“去吧，妮可，”洛基說，“放在漫威電影裏，這可就是直面反派BOSS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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