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能看得出來青春女神伊登活的很精致仔細。

她生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頭發長長、裙擺搖曳，即使住在炎熱幹燥的西南地區，皮膚依舊白皙的好似始終不見天日。

伊登負責照顧金蘋果樹，但我看她應該也一並負責打理花園,普通人家的後宅院子裏種滿了適宜生長的花草灌木,修剪出漂亮的造型,生機勃勃又綠意盎然。

這就顯得佇立在花團錦簇當中的一棵枯樹格格不入。

“你們……”

我難以置信地開口：“就把金蘋果樹種在自家後院裏？！不怕被偷嗎？”

怎麽跟鬧著玩似的！

雖然我沒見過神話傳說中的金蘋果，但好歹是“金”蘋果啊。

就算不是純金的，也應該金光燦燦、閃閃發光的吧？聽起來就是百分百會招賊的玩意。

我這麽說,反而讓奧丁笑出聲。

“你倒是說說看，丫頭,”他反問我,“就這麽一棵枯樹，偷什麽？”

“……”

也是哦。

不論它曾經有多麽神奇,現在的金蘋果樹看上去已經死了很久。

有人會惦記金蘋果,但不會有人惦記一棵死樹。

特別還是蘋果樹，拖出去當木材賣都抵不上油錢。

大概是我和奧丁這幅滿不在乎的口吻刺激到了伊登,站在我面前的精致合法蘿莉,一雙淺色眼睛驟然蒙上悲慟的水霧。

“蘋果樹、樹已經死了很久，”伊登喃喃道，“妮可,求求你救救它。”

這哭的我見猶憐的模樣,連我都有些心疼。

北歐神話裏的伊登“戲份”並不多,我只記得兩件事：第一,被洛基騙出家門慘遭巨人綁架；第二,洛基舌戰眾神時被洛基拎出來痛罵。

總之,哪裏都少不了洛基的事。

在與伊登見面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對我來說也就是個故事傳說，我並沒覺得洛基做的哪裏不對。

但是見到伊登之後……

美麗小蘿莉他都舍得開噴，不愧是洛基。

“你別哭。”

我試圖轉移話題：“你們這麽著急想要救活金蘋果樹，可是都二十一世紀了，它有什麽用？”

聽到我詢問問題，伊登才勉強收斂哭腔。

她優雅地摸了摸淚，哽咽著開口回答：“北歐諸神與其他舊神不一樣，妮可，即使不丟失神力，我們也會變老，會死亡。”

這倒是。

各個世界的神話裏，不管是什麽文化、什麽文明，不管舊神們以什麽形式存在，大抵都有一個特性：長生不老。

他們不會死，也不會變老，除非像站在我旁邊的費爾南多一樣，失去了自己的信徒與文明，逐漸淪為整個現代社會中的“邊緣神”。

但北歐神話是個例外。

北歐神話中的神明會死，光明之神巴德爾就死於洛基的挑撥離間，更遑論造成諸神滅亡的黃昏。

北歐神話裏的神明也確實會老。

“我記得……”

我努力搜刮之前看過的故事：“你們的金蘋果，就是用來維持諸神青春的寶物。”

伊登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準確地來說，”她糾正道，“金蘋果不是用來維持青春，是可以讓我們重返青春，給我們一次重來的機會。”

我懂了。

所以金蘋果對於北歐諸神來說並不是一個保養物品，而是一個重生物品。

那確實還蠻重要。

“既然如此，”我說，“那你們不就不能重生了嗎？”

“其實金蘋果樹它本身一直在生長，”伊登低語，“哪怕是我們失去了神力，它也依舊存活著，直到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怎麽了？”

“洛基偷走了最後的金蘋果。”

說著說著，伊登又開始抹淚：“因為他的暴力行為，傷到了蘋果樹。”

我：“……”

怎麽又是洛基，怎麽老是洛基！

破案了，怪不得奧丁看起來都是當爺爺的人了，洛基的真面目卻是北歐大美人。

合著是他偷了金蘋果，自己重返青春，還把蘋果樹給毀了讓一眾北歐舊神沒了盼頭。

我甚至有點佩服洛基：他攪屎棍的人設真的從未令人失望過。

“這才是我把洛基趕出丹麥的原因，”奧丁冷冷補充，“那個時候蘋果樹還在北歐。”

“呃。”

合著埃爾帕索這棵樹還是移植的。

“在當年，我的職責就是照料蘋果樹，”伊登說，“如果不是失去神力，我可以用神力救助它。但、但現在我沒有了神力……妮可，所有的北歐神明都在緩慢地衰老，最終遲早會走向死亡，所以求求你，幫幫我們！”

現在我明白了，全是洛基活該，而且他還挺委屈。

這確實該幫忙。

我損失的不過是一部分儲藏的能量，但對於北歐諸神來說卻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對我而言，稍稍嘗試一下，就能換來一眾舊神的人情，確實不虧。

而且這還是洛基找的麻煩。

不管他安沒安好心，現在洛基是我們的同伴，幫北歐諸神，也算是在幫他。

於是我想了想：“那就——”

話剛出口，站在一旁的費爾南多突然伸手攔住了我。

“你講了個淒慘的故事，”費爾南多慢吞吞開口，“可是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伊登訝然看向費爾南多。

剛剛還禮貌向青春女神致意的費爾南多，此時此刻卻展現出了近乎於殘忍的漠然。

他那張寫滿故事的臉上噙著淡淡笑意，可我明白，這樣的笑意和他威脅洛基時的溫順語氣如出一轍。

滿不在乎的淡淡笑容，大概也是費爾南多搞刑訊時會使用的伎倆。

“洛基闖出來的禍端，沒理由讓我的教女承擔，”費爾南多說，“除卻妮可，眾多新神也擁有神力，洛基認識不少新神，他惹的麻煩，怎麽不讓他來解決？”

這……

也是哦？

如果僅僅用神力就能解決問題，洛基幹嘛去了？

何必繞這麽一大圈子找上我呢。

“你以為我沒找過他嗎？”奧丁冷著臉開口。

費爾南多咧嘴笑出聲來。

這笑聲中可沒多少友善包含其中。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奧丁。”

他說話依舊很慢，不急不緩，好似只是在同產生分歧的老朋友解釋自己的觀點。

“別拿什麽救世主那套來坑騙小孩子。洛基能解決這件事，就證明妮可並非唯一能夠拯救你們的人，”他說，“而你大老遠把蘋果樹從丹麥挪到美墨邊境，還剛剛好就是二十年前事情發生的地方——”

到最後，費爾南多語氣一頓。

然後他的聲線一轉，變得相當危險：“很難不讓人多想。”

這我要是再反應不過來，那就是傻子。

沒神力就沒神力，拋去別的可能性，就算只有我能幫忙。

那幹嘛要把蘋果樹從丹麥挪到埃爾帕索來？這又不是什麽風水寶地。

而且費爾南多說的對，如果沒有他這麽突然插嘴，我可能就答應奧丁了。

估計奧丁也是這麽盤算的。

他用僅剩的一只眼盯著費爾南多，片刻之後，北歐的神王嘆了口氣。

“你不就是想要我坦白嗎，印第安人。”

奧丁直接了當：“那我就坦白——我確實是沖著拉撒路計劃來的。”

我一凜。

然而，奧丁的話鋒一轉。

“但我來到埃爾帕索的時候，你們已經撤離了這裏。如果我想摻和進這些事，我幹嘛不早來？”

他認真解釋。

“洛基是故意破壞金蘋果樹的。丫頭，二十年前，我的義兄弟對伊登說，如果我想救金蘋果樹，就到埃爾帕索來。”

奧丁的後半句話是在針對我。

“於是伊登帶著金蘋果樹的一部分來到美國，找上了我，”他繼續說道，“我帶她把蘋果樹種在這裏，起初它確實神奇地抽芽生長，逐漸長成了一棵樹。但就在金蘋果樹理應要結果的時候，它開始枯萎。

“我不明白為何蘋果樹會在埃爾帕索發芽，我也不明白它為何又枯萎。伊登始終在尋找辦法，直至不久之前，我們聽說了你的存在。

“妮可，這足以證明洛基在二十年前就知道拉撒路計劃。不管他與你說了什麽，勢必是有所欺騙或者隱瞞。”

我擰起眉頭。

“我在埃爾帕索定居，也是想查清楚洛基究竟想幹什麽，”奧丁又說，“不論他想幹什麽，慫恿伊登把蘋果樹移植到埃爾帕索，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那你查到他有什麽目的了嗎？”我問。

“你先幫助我們救助金蘋果樹，”奧丁說，“如果它正式結果，洛基自然會趕來，到時候咱們就知道了。”

“……”

原來這就是之前他在洛杉磯說的，“告訴我洛基的目的”。

合著你也不知道啊！

我算是服了。

不管洛基怎麽滿口扯謊不可信任，但有一點他始終沒錯：那就是對舊神們的看法。

洛基口中的奧丁一直不是個好東西。

我看出來了，他確實不是。

先是拿著自己兒子花錢撈來的題目賣我人情，又許諾我一個大秘密的答案——結果我人來了，卻得先幫他們忙。

我確實可以幫忙，那奧丁呢？他什麽也不用做，就白嫖了金蘋果覆原，以及洛基的動機！

宙斯是明目張膽的無恥，奧丁是會拿大義掩飾的無恥，我在心中瘋狂吐槽，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會讓你白白走一遭，”奧丁說，“你不是一直在尋找讓你父親恢覆神智的辦法嗎？也許金蘋果能幫到你。”

我一楞，立刻擡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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