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十五分鐘後。

洛基拉著我來到了隔壁街區的DairyQueen，一人捧著一杯冰激淩，坐在落地窗前的橫向桌子邊。

窗外太陽逐漸落入遠處的高樓大廈之後，天空染的昏黃。正好是下班的時間，街頭人來人往。

紐約永遠都是那麽人潮湧動，大家腳步匆匆，四周人聲鼎沸。連DQ店鋪內都排起了不短的隊伍。

熱熱鬧鬧的場景迅速沖淡了剛剛的恐懼。

我驚魂未定地擓了一大勺奧利奧暴風雪：“神、神力可以擊退‘那東西’？”

店裏人多，還有音樂，我與洛基肩並肩說話，旁人根本聽不見。

洛基拿著自己的暴風雪，得意洋洋：“想學嗎？我教給你啊。”

我：“……我又沒有神力。”

洛基：“我也沒有神力啊，這不都是借的，再借給你就是。”

說完他對著我招了招手：“來，試試，把手伸過來。”

我騰出一只手給他。

自從洛基發現我不喜歡隨便勾肩搭背後，除非情況像剛才那樣緊急，否則他不會輕易與我身體接觸。

這次也是一樣。

見我沒有抵觸的情緒，洛基才輕輕握住我的手腕。

皮膚發生接觸的瞬間，那股莫名的力量再次浮現。

很難用言語形容“神力”究竟是怎樣的力量——不會像影視劇中的魔法那般無風自動，更不會有什麽奇奇怪怪的特效。

沒有風，沒有霧，也沒有五顏六色的光汙染。

但是我就能感覺得到，上次洛基用來甩飛女學生的力量，順著他的指尖，傳遞到我的手腕。

然後洛基握著我的手，送到了奧利奧暴風雪的紙杯前。

他松開手：“試試看。”

我：“啊？”

洛基：“讓它飛起來。”

我莫名其妙地盯著面前的冰激淩紙杯。

飛起來，該怎麽飛，動動手指就能——嗚哇！！

我的思緒進行到一半，紙杯就憑空動了動，在沒有發生任何接觸的前提下，輕輕擡起兩三厘米。

不過瞬間，但我親眼看到了！

紙杯動了。

在神力的作用下，它自己動了起來！

“這，這這，”我瞪大眼睛，“是我做的？”

“這不是很好嘛。”

洛基很是滿意：“也不是誰都能上來就有反應，你還挺有天賦。”

我猛然扭過頭。

“那，那我能用神力，”我緊張地開口，“豈不是證明……”

“哦。”

洛基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一手撐著腮，一手攪拌著自己的冰激淩，懶洋洋地回答：“哪怕把神力借給一條狗，狗也能用。”

我：“……”

至於說的這麽難聽嗎！

我心底剛剛燃起的幾分希望頓時煙消雲散。

“你很在意阿波羅的說法？”洛基問。

“嗯？”

“是神還是人那套說辭。”

“……”

別的不說，洛基真的觀察敏銳。

我之所以這麽激動，和阿波羅說的話確實有關系。

成神這事離我太遙遠了，我只是怕……

“倒也沒有，”我望著窗外的行人，長舒口氣，“只是我在想，如果我是普通人的話，那出生與否、上不上哈佛，找不找得到拉撒路項目的答案，不就沒意義了嗎？”

我就不相信，我要是個普通人，還能做到什麽“對抗外神”。

不然的話，宙斯隨便從大街上拉個人就行，何必找我。

“怎麽能沒意義。”

洛基卻持有不同的看法：“你要是拿到哈佛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哪怕當不上業界大佬，也不愁工作和吃穿。不好嗎？”

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費爾南多笑著說出的話語依舊在我心頭縈繞。

“我爸……費爾南多……”

我勉勉強強解釋：“不作為的話，遲早有一天，舊神會消失的吧？”

洛基莞爾。

他的笑聲讓我很是茫然，但洛基的笑意中沒有嘲諷的意味。

“妮可啊。”

北歐的謊言之神依舊是那副深情款款、瀟灑不羈的模樣。

“人是會死的，神會死又怎麽樣？你真相信宙斯那套說辭啊——恢覆舊神的榮光，仔細想想，不覺得漏洞百出嗎？若是所有的舊神都恢覆了神力，一個紐約擠三個天神、兩個雷電之神，五六個美神、愛神，乃至生育之神，那不是亂套啦！”

倒也是。

而且，時代不一樣了，有些神明哪怕恢覆了神力，也未必有實際用處。

比如說我爸。

他是戰神不假，但在希臘神話裏，阿瑞斯基本上就是個反派BOSS。所謂的“戰爭之神”，代表的也是不義、暴虐的戰爭。

你說他恢覆神力了能用神力做什麽？總不能開啟世界大戰。

比起恢覆神力，我還是更希望我爸能恢覆神智。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費爾南多能不要像常人一樣衰老下去。

不過——

我從自己的思緒中回歸現實。

洛基一直在看著我，他撐著腦袋、歪著頭，黑色長發半遮雕塑般俊美的面孔。深藍色的眼眸裏含著淡淡笑意，似是揶揄，似是鼓勵，好似這個世界上，這人來人往的紐約，只有我值得他全身心的註意。

……可惡，用阿拉貢這張臉，真的好犯規啊！

“那你呢？”我問。

“什麽？”

“你既不在乎神力，也不在乎舊神的榮光，”我說，“那洛基，你忙前忙後，究竟想要什麽？”

洛基眨巴眨巴藍眼睛。

“我在棉花娃娃裏註入了電子游戲之神的神力，你現在會用啦，”他說，“如果下次再碰見‘那東西’，就像舉起冰激淩紙杯一樣想著擋住祂。”

好啊，轉移話題。

騙術之神有一萬種方式規避回應，但洛基甚至都懶得敷衍我。

“神力是電子游戲之神借給咱們的，因此每次使用，他都會有所察覺。拿他的神力去對付‘那東西’，也方便電子游戲之神收集數據。

“所以你也別怕，妮可。‘那東西’即使出現，也不會繼續以這種方式暴露自己，再來這麽幾次，估計新神那邊都能做出祂的底褲模型來。

“祂也在忌憚，否則也不會低調這麽多年，還搞什麽滲透。過時的把戲了。棉花娃娃你留著，也就是個以防萬一。”

收集數據，我在心底感嘆，還挺高科技的。

“怎麽樣，聽起來是不是很時髦？新神的存在方式和舊神不一樣，他們就是這麽高科技。”

“那也和你沒關系吧。”

我忍不住吐槽了一下：看這幅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洛基在自吹自擂。

“我朋友能起到大作用，我高興一下也很正常——啊。”

話說一半，洛基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飛速看了一眼，而後本就得意的雙眼猛然亮起。

“來了來了來了。”

洛基興高采烈：“不是早就說好，讓你見見電子游戲之神嗎，他來了！”

電子游戲之神來了？！

我猛然直起腰板。

早就聽洛基左一個新神、右一個新神的，我對他們好奇很久了！

特別是這位電子游戲之神。

首先我的好朋友梅麗爾是個游戲宅，我剛陪她看了三天的E3游戲展會直播。

其次，聽洛基平時吹噓，他和這位新神的關系不錯。

我也很想知道新神會是什麽樣的！

電子游戲之神，應該很時髦吧？

“在哪？”

“啊，就在外面。”

洛基朝著窗外一指：“看見了嗎？他說不進來了，還有日程安排，就是剛好路過。”

我茫然地四處張望。

冰激淩店面之外全是人，駐足等待的也有五六個行人。

我也沒看到有什麽賽博朋克風、日本武士風的炫酷人士啊。

“哪？哪裏？”

我一臉茫然。

“就是那個！”

洛基還招了招手：“看見了嗎？”

我順著他招手的方向看過去，在十字路口的對面，同樣有個人在朝著洛基招手。

是個……中年男人。

既不像是游戲宅男宅女，也沒有游戲角色那般時髦。他看上去就是個普通亞裔中年人的模樣，戴著墨鏡，穿著利落的皮夾克。

我：“啊……不會吧。”

洛基：“擺手呢，看到了嗎？”

真的是中年男人啊！

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對面的“電子游戲之神”遙遙擺了擺手，而後笑了笑，就轉身離開了。

他看起來與紐約街頭來來往往的市民沒有任何區別，走過十字路口後，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就，就這？”

我心情格外覆雜：“電子游戲之神不該是個年輕人嗎？”

洛基挑了挑眉：“電子游戲也不是最近的產物。”

一定要從誕生開始算，也確實勉強有半個世紀了。

但是……

“他好普通。”

我重新拿起勺子，說不上是驚訝還是失望。

“我還以為會見到什麽型男酷姐。”

就，游戲裏的角色，不都是怎麽誇張怎麽炫酷怎麽來嗎！

我又擓了一勺冰激淩，送到嘴邊：“沒想到電子游戲之神看起來就是個普通日本人……就是有點眼熟。”

遙遙瞥了一眼，也說不上來之前從哪兒見過。

“眼熟？”

洛基楞了楞，而後一拍腦門：“哦！”

他像是剛剛想起來似的補充了一句。

“電子游戲之神在也有個普通人身份，”洛基說，“人類姓名叫小島秀夫。”

我一口冰激淩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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