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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死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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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死胎(上)

江良娣生下死胎,最為悲痛的,是王皇後。

她在宮中聽說江良娣難產的時候,本已經入寢,一下驚起,親自趕到了東宮去。

才到江良娣所在的玉梅院裏,卻聽得了噩耗,而後,她就看到了那死去的嬰孩。

一個男嬰。

這次生產,王皇後寄托了極大的期盼。她又氣又急,即刻責問溫妘和宛蘭。二人皆惶恐不已,只說先前還好好的,可生的時候怎麼也生不下來。等到終於生出來的時候,嬰孩已經死去了。這話,也得了太醫和穩婆的佐證。王皇後只覺胸中堵著一口悶氣,回宮之後,竟暈了過去。

還未出世就夭折的嬰孩,自不必服喪。不過接下來的日子,皇後一直臥病在床。

“中宮,太子妃又來了。”田德福用湯匙輕輕攪著藥碗,對王皇後道,“總讓她在殿外跪著也不會事,可要宣她入內?”

提起太子妃,王皇後的臉色就又沈了下來。

溫妘是她相中的。當初,她看她性情溫婉,容貌體態無一不是上乘,又是出身真正的世家,比嚴漪如不知好了多少倍去。可她當上太子妃之後,言行舉止雖沒什麼可指摘的,可那最要緊的子嗣卻是全無動靜。不但她一無所出,東宮裏的嬪妃也一個賽一個的沒用。如今那江良娣好不容易懷了個男胎,竟就在生產的當口沒了。

想到這個,王皇後又是一陣憋悶。

王皇後沒答話,卻問:“太子可來了?”

“太子早晨來過一回,中宮正睡著,他問了小人中宮的病況,便到勤政殿去見聖上了。”

皇後聽著,面色不大好。

“最像無事人的倒是他。”她冷笑道,“這涼薄性子,倒是一脈相承。”

田德福恭立在一旁,並不敢接話。

王皇後看他一眼,道:“讓太子妃回去吧,我這裏不必她伺候。明日也不必來了,東宮裏的事本就不少,她身為太子妃,該好好為太子後嗣計較才是。”

田德福應下,退了出去。

溫妘聽到田德福傳的話,不敢違逆,只得從地上起身。

“中宮是傷心太過,誰人也不想見。”田德福好言安慰道,“太子妃且回去,過幾日,中宮便也好了。”

溫妘謝過,往殿內瞥一眼,轉身而去。

望著前方重重的宮室屋檐和上方陰雲密布的天空,溫妘覺得自己的心頭也被什麼壓著。

那夜江良娣生產時,溫妘也在。曹氏給的藥,說是能保小棄大,她亦是滿心期盼。可不料,最終,卻是最壞的結果。江良娣活了下來,嬰兒卻死了。

看著那死胎,溫妘也覺得自己眼前晃了晃。

曹氏得知這消息之後,也嚇了一跳,第二日就過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溫妘哪裏說得出來。此事畢竟關系重大,母女二人再也不敢提起。

若是他能活下來……

這個念頭再度在溫妘心中浮起,她望著前方,只覺覆又萬分的遺憾惆悵,輕輕嘆一口氣。

王皇後喝了藥之後,繼續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她做了個夢。在夢中,她果然得了個孫子,抱在懷裏,愛不釋手,春風得意。

再也沒人說她雖是皇後,卻不如韋貴妃之類的話。她有太子,太子也已經後繼有人。將來,她的兒子繼位,她的孫子就是太子,她是太後。而韋貴妃和韋家,終究不過末流。

可美夢終究是短暫,王皇後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殿內,昏沈沈的。

她望著四周,有一時的怔忡,而後,則感到失落。

風從殿外拂來,紗帳微動。

王皇後發現帳外立著一個人影,以為是田福德或宛蘭。

她覺得渴了,喚了一聲,卻發現進來的竟是徐氏。

多日不見,徐氏看著瘦了許多。她如從前一般梳著高髻,因為正當喪中,身上並無華麗的飾物,衣裳也素凈。

“拜見中宮。”徐氏將茶水奉上,盈盈下拜。

王皇後的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看著她,片刻,道:“你怎來了?”

“妾冒昧,今日入宮請安,見中宮在睡,未敢打擾,便侯在了外面。”

徐氏是王皇後宮中的命婦,素日裏出入自如,並不會有人阻攔。因得王竣的喪事,她許久不曾露面,卻也不曾卸任。

王皇後的面色緩下,仍躺在床上,道:“我聽說你身體不好,不在府裏歇息將養,還過來做什麼?”

“妾聞得中宮臥病,心中擔憂,豈敢在家中茍且。”徐氏道,“中宮,萬事自有註定。太子還年輕,必不會缺了子嗣。宮中還當節哀,切莫勞心傷神才是。”

她的話語溫軟,一如從前,

皇後看著她,目光微動,輕嘆口氣。

“如今,也只有你知曉我心中的苦了。”她說,“我無事,你也回去吧,這邊不必牽掛。”

徐氏望著她,忽而跪下來。

“中宮,”她說,“阿竣已經下葬,妾待在府裏無事可做,反而睹物思人,平添傷心。妾想著,與其整日困在房裏難過,倒不如回到中宮身邊來。這裏人多熱鬧些,還能做做事,排解排解。中宮若嫌棄妾戴孝之身,不肯接納,妾便無處可去了……”

說罷,她眼眶一紅,泫然欲泣。

王皇後看著她,不由怔了怔。

“你這說的是哪裏話?”少頃,她將徐氏虛扶一把,道,“阿竣也是我的侄兒,他去了,我這姑母卻拘於禮法,不能親自到他靈前憑吊。每每思及此事,我心中都難受不已。你能振作,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日後,你便仍如從前一般,助我主持宮中事務。只是你身子虛弱,不可太勉強才是。”

徐氏卻仍跪著不肯起來:“能為中宮做事,乃妾三生之幸,妾斷不敢辭。”

她伏拜在地上的樣子,卑微而懇切,仿佛往日的精氣神已經蕩然無存。

王皇後忽而覺得,自己的心情並不那麼糟了。

“知道了。”王皇後道,“日後,你便仍如從前一般,留在我身邊便是。”

徐氏感激道:“謝中宮隆恩。”

再拜時,她的額頭叩在厚厚的絲毯上,雙眸幽深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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