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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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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者大人。”

“怎麽了?”

“那個……你最近的感情生活,一切都還順利吧?”

“?”

最近,一批楓丹科學院的社科學者遠道而來,要在教令院進行為期三個月左右的學術交流。

我本來在閱讀那些楓丹學者們的過往研究,卻猝不及防被前來提交學會報告的因論派教授問了個極其私密的問題,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提問有些冒犯,不由得露出幾分窘態,試圖補救道:“抱歉,我就是隨便問問,希望您不要在意。”

他一向持重沈穩,此刻卻一反常態。他欲言又止,大抵是發現了什麽我未曾察覺到的端倪。

然而我並不想在同事面前過多談論自己的私事,便語重心長地回道:“這裏是工作場合,有關我個人的話題還請到此為止。”

不成想,第二天,又一個學者向我隱晦地問起了感情生活的問題。

在被我以同樣的理由趕走之後,他神神秘秘地留下一句:“如果有空的話,您還是多去智慧宮看看吧。”

我一頭霧水。

自己學院內都還有一堆爛攤子沒收拾完,我哪兒有功夫往智慧宮跑,當我閑得沒事幹嗎。

第三天,跑來找我的是一群剛去智慧宮借閱完先行研究的在校生。

或許是我平時面對學生時總是端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導致他們完全沒把我賢者的威信放在眼裏。

他們七嘴八舌地叨叨了好一陣,竟然直接拉起我的手就往門外跑。

我又是茫然又是生氣:“不是,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智慧宮啊。”

我:“……”

我:“智慧宮是埋了什麽價值連城的金銀財寶嗎?你們一個個都魔怔了是吧?”

學生們沒理我,只帶著我乘升降機上到智慧宮最頂樓,指住艾爾海森的方向讓我看。

他們想讓我看的不是艾爾海森,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側面的金發女人。

我認識她,是這次楓丹交流團的帶隊人,社科研究院的一把手,名字好像叫克洛艾。

我還是沒懂:“所以呢?”

“……什麽所以?”學生懵住了,難以置信地問我,“安妮塔教授,難道您不生氣嗎?”

我有點兒無語。

“克洛艾小姐作為領隊,自然有義務將階段性的交流成果直接向代理大賢者匯報,有什麽問題?”

“就算是匯報,也沒必要天天在智慧宮一待就是一下午吧?”學生義憤填膺道,“光是我們就碰見兩三回了。”

“克洛艾小姐的專攻領域也是古文字研究,和艾爾海森有共同話題很正常。”

說著,我已經重新走回升降機,順手往按鍵邊上拍了拍:“還回不回伐戶末那學院了?你們要是還想在這兒待著,我可先回去了。”

見我言出必行,當真拍下了手邊的下行按鈕,學生們急忙趕在升降機啟動的臨界點一股腦竄了進來,卻還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安妮塔教授,難道您就沒想過,萬一代理大賢者真跟她跑了可怎麽辦?”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便簽條檢查今日待辦事項,心不在焉地答一句:“跑了就跑了唄,都什麽年代了,沒了男人還活不了了?”

“也對,我看隔壁知論派不少教授都對您不懷好意。要我來說,是代理大賢者高攀了您才是。”

“……”

我面無表情地擡起眼,冷冷說:“是不是我平時太慣著你們了?你們要真這麽閑,明天一人交一篇兩千字小論文給我。”

並不是我嘴硬,而是我的確沒把學生們的顧慮放在心上過。

臨近年末,各類年度總結會和學術發表會令我應接不暇,這學期,我負責任教的學生們提交上來的階段性報告也都不太理想。亟待處理的麻煩事一樁接一樁,我心中退位的欲望也變得愈發強烈。

一周後,我獨自去了一趟智慧宮,目的是以賢者的身份向艾爾海森提交因論派的年度學術成果。

這回去的時候,克洛艾還坐在艾爾海森附近,正專心致志地鉆研一本厚厚的須彌古文字大部頭。

我禮貌地跟她打了聲招呼,轉而把懷裏抱著的五疊活頁夾放在艾爾海森桌上:“因論派的東西都在這裏了,你檢查一下,沒什麽問題的話記得給我們蓋個章。”

艾爾海森隨手清點了一下:“好。”

“那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欲走,艾爾海森忽然叫住我:“還有半個小時就是飯點了,一起吃午飯嗎?”

我仔細思索了會兒,搖搖頭:“不了,下午上課要用的資料我還得檢查檢查,昨天趕得太急了。”頓了頓,我隨口道,“要不你幫我隨便打包一份吃的吧,我在辦公室對付兩口就行。”

“想吃什麽?”

“湯咖喱吧,要牛肉不要雞肉,再多加一份烏冬面。”

聽到我倆的對話,坐在一旁的克洛艾像是楞了楞,隨即擡起眼,露出一個大方得體的女知識分子式笑容。

她用流利的須彌語開口道:“聽說城西有一家稻妻人開的湯咖喱店,口碑十分不錯。艾爾海森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一道同去。”

艾爾海森答得很快:“容我拒絕,我個人沒有在私人場合打理工作關系的習慣。”

說完這句,他掀起長睫,擡起一雙冰綠色的眼眸望向我:“你腸胃不好,要記得忌辛辣。我待會給你打包甜口咖喱和玉米須茶,沒問題吧?”

我看了看艾爾海森,又看了看在局促間竭力保持端莊的克洛艾,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事實證明,不是我對感情的事兒不上心,而是艾爾海森壓根就不需要我擔心。

早在我還沒跟艾爾海森交往的時候,對他的皮囊一見鐘情的異性數不勝數。

記得最搞笑的一次,我跟艾爾海森和卡維在酒館喝酒嘮嗑,不愛說話的艾爾海森坐在我和卡維對面,我們這桌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和一個單身漢的組合。

接著,有個入學不久的女學生猶猶豫豫地走過來,罰站似的在我們桌邊杵了好一會兒,鼓足勇氣道:“書記官先生,我是室羅婆耽學院的新入生薇諾娜。我常聽院內的前輩們提起您在校時的事跡,便不由對您心生仰慕之情。今天能在酒館這樣的場合碰見您,我想這一定是神明為我指引的緣分,所以,我……”

女生雖然沒把後半句話繼續說下去,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卻已昭然若揭。

我跟卡維瞬間化身為一線樂子人,轉頭對著彼此擠眉弄眼,交換著喜聞樂見且意味深長的眼神。

卻沒想,艾爾海森竟突然蹦出一句:“我在給你時間反思自己的措辭。”

女生楞住了。

昏暗的燈光下,艾爾海森的面孔精致卻不近人情。他淡淡道:“身為學者的你為何能從那些虛實參半的傳聞中生出所謂的仰慕之情,我暫且不究。更何況,須彌城面積不大,神明應該沒有指引此類小概率事件的閑心。”

見女生泫然欲泣,卡維有些看不下去了。

“餵,艾爾海森,你說話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艾爾海森冷冷地乜他一眼:“你若是認為我的觀點有誤,不妨先厘清論據再試圖駁倒我,不要讓自己的行為看上去像個無能的莽夫。”

卡維:“……”

回憶在艾爾海森那一句“在笑什麽?”的提問中戛然而止。

眼下已臨近智慧宮午間休館的時間點,我晃晃腦袋,說了句“沒什麽”,轉頭打算往升降機的方向走。

猶豫片刻,我卻停下腳步。

“要不。”我眨眨眼,轉身沖艾爾海森笑道,“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大不了我把課件帶上,一邊吃一邊改就是了。”

說著,我將目光轉向一旁的楓丹女學者,禮貌地問道:“克洛艾小姐呢?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克洛艾是個聰明人,已從方才的對話中悄然明白了一切。

她合上書本,起身,舉手投足間重顯學者應有的矜持與體面。接著,她微微一笑:“感謝你的好意,然而楓丹的梧桐落葉不會在須彌濕悶的雨林中驚起塵埃,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目送女學者的身影漸行漸遠,我擡手勾了勾艾爾海森的下巴,長嘆口氣。

“依我看,藍顏禍水也不過如此吧。”

艾爾海森擡眼:“什麽?”

“沒,不重要。”我收回手,敲敲他的桌子,“還吃不吃了,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艾爾海森簡單整理了一下辦公桌上的書籍和文件,便披上外套,與我一前一後地進了升降機。

這座升降機直通頂樓和一樓,單向運行一趟需要二十秒左右,在此之間不會在任何樓層停靠。

於是在摁下下行按鈕後,我便安心地將後背靠進艾爾海森懷裏,重心後移,疲乏地打個哈欠。

艾爾海森用雙臂束住我肋骨的位置,順勢將我擁進懷裏。他問:“沒睡好?”

他漫不經心的語氣頓時讓我火大。

“不然呢?”我冷笑一聲,沒好氣地質問道,“也不知道是誰,精力旺盛得可怕,早上要一次晚上要兩次。跟這樣兒的人在一起,你讓我怎麽睡得好?”

艾爾海森沈默一會兒,垂下頭,在我耳畔壓低聲道:“可是,你在事後總是睡得很快。”

“確實,然後第二天大早再迷迷糊糊地被某只偷溜進臥室的小狗舔醒。”我皮笑肉不笑。

多虧艾爾海森堅持不懈的努力,不過短短一個月,我們已經在那方面磨合得相當融洽了。

若不是陰差陽錯早早與他結為夫妻,我怕是不能很快知道,原來禁欲和理性都只是艾爾海森的表象,他就是只披著羊皮……不,披著狼皮的狽。表裏都是黑,只不過內裏的黑中還帶了點兒黃。

每回被他摁在床上時我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不小心觸到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經。他的興致總是突如其來,也讓我招架不來。

比如現在。

艾爾海森從身後輕含住我的耳垂,擁住我腰際的手也下移到了更深的位置。

他的手很大,單手的長度恰好是我腰部的寬度。掌心也散發著近乎灼人的熱氣,被它貼上身體時,我總會情不自禁地在唇邊逸出一聲輕嘆。

“艾爾海森。”

我想伸手去推他,卻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撩得有些腿軟,聲線也帶了些微彎彎繞的意思。

然而很快,艾爾海森便重新站直回去,整理了一下肩頭的外套,又將我淩亂的鬢發捋順掖好。

待他不疾不徐地做完這一切,明亮的光線便爭先恐後地湧入昏暗狹窄的升降機艙。

幾個在一樓等候乘梯的學者沖我們打了聲招呼,仍沈浸在方才的被撩撥中的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艾爾海森卻輕輕點頭以作示意,大大方方地邁寬步子向智慧宮南門的方向走去。

我難以置信地叫住艾爾海森,待他回頭,我擡起一雙含淚的眼,仔細打量他那張白凈的精致的面龐,卻始終無法尋到他在那間因晦暗而顯得暧昧的升降機艙內意亂情迷的證據。

“怎麽了?”

此刻的艾爾海森,呼吸平穩,神情淡漠,語氣冷靜,與方才在我耳邊急促喘氣的他判若兩人。

我:“……”

我:“衣冠禽獸這個詞說的怕不就是你吧?”

艾爾海森輕輕蹙眉,露出幾分疑似迷惑的神色來。他問:“何出此言?”

我無語凝噎。

惡狠狠地瞪了他幾秒,我懶得再同他糾結這個註定無解的問題,決定先回辦公室拿課件,畢竟正事要緊。

艾爾海森長腿一邁,便輕易追上了兩三步才越過他背影的我。

見周圍沒人,他伸手,輕輕捏了捏我那被他含得有些發紅發腫的耳垂,低聲說一句:“要休息一晚嗎?”

我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認真說道:“休息一周吧。”

艾爾海森思忖了幾秒,迎回我因飽含期盼而微微發亮的眼神。

他說:“我認為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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