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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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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塔教授……噢不,現在應該叫安妮塔大人了。我把本季度因論派內部正在進行的和已完成的課題內容全部匯總了一遍,先放在這裏了,您看看,若是沒問題的話還請麻煩簽個字。”

“賢者大人,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我們班本季度研究經費的問題。我手底下有好幾個學生都定了出國調研的計劃,您看看能不能稍微放寬下額度?”

“賢者大人您好,我想從妮露小姐的花神之舞放眼於禁令期間須彌民間藝術表演形式的研究,就是不清楚院內有沒有對藝體方面徹底放開限制,我怕我的研究不能順利進行,您能不能幫我問問上面的意思?”

苦坐了一上午的我總算遇上了個能讓我提起三分興致的話題,我接過研究員遞來的計劃書,認真看了五分鐘,沈吟道:“我個人認為這個研究思路還算不錯,這樣吧,我先去替你問問代理大賢者的意見。”

“聽您這麽說我就放心了。”研究員長舒口氣,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話說回來,代理大賢者是?”

“哦,聽說你上周剛從楓丹回來,不清楚院內人員調動倒也正常。”我在研究計劃書的頁眉位置蓋了個印章,隨口道,“目前暫代大賢者之位的是艾爾海森書記官,其實你完全可以直接拿著計劃書去找他,想必他不會拒絕這麽有趣的研究課題。”

對方苦笑一聲:“還是不了,若是艾爾海森書記官的話……抱歉,我一直和他不太對付。”

我不驚訝,就艾爾海森那個孤僻的性子,旁人能對付得來才怪了。

於是我把頭一點:“那你等我消息,我盡量明早之前給你答覆。”

橫穿教令院,進入智慧宮,再乘升降機前往頂樓,那便是艾爾海森目前辦公的地方。

雕刻著星象圖的高大穹頂仿佛一枚倒扣下來的巨大的碗,籠罩住這片寬闊的圓形空間。分門別類的海量藏書填滿了環繞著智慧宮頂層的巨型書架,像是一座用青磚砌起的軍事防禦設施,極為壯觀。

艾爾海森正坐在辦公桌的一角,一條腿長長地伸出去,一條腿彎曲著,腳後跟抵住桌腳。

藏書室不太透氣,略有些悶熱,他便將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上身僅穿了一件貼身的黑色背心,恰到好處的肌肉塊在薄薄的布料下顯出淺淺的輪廓。

腿長腰細肩還寬,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

聽見腳步聲,艾爾海森從手中的文件裏擡起眼來。他看向正笑瞇瞇地站在三米開外的我:“怎麽不過來?”

我笑道:“因為這裏是絕佳觀景角度啊。”

“觀景?”

“帥哥也算是一道風景,我正在欣賞帥哥。”

說著,我煞有介事地擡起雙手,在眉眼上方支起一頂涼棚。

“……”

艾爾海森無語了兩秒,向自己的方向揮了揮文件:“過來。”

我自然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便不再作怪,擡腳向他走近。

艾爾海森在椅子上坐下,又握住我的手腕輕輕一扯,讓我的身體順勢跌坐在他腿上。

我楞了楞,下意識掙紮兩下,卻聽他說一句:“這裏沒別人,現在不是藏書室對外開放的時間。”

我四下環視一圈,確認艾爾海森所言非虛,才將將放下心來。

我把抱在懷裏的文件夾打開:“我來找你是為了這個,我們院有個學者想研究須彌民間藝術形式,你幫我看看可不可行。”

“好。”

艾爾海森應一聲,下巴抵在我的肩線上,卻被我耳邊的鬢發迷住了視線。他嘆口氣,只能伸手把我的長發撥弄到另一側肩頭去。

他仔細看了看計劃書的內容,沈吟片刻,回覆道:“可以,在即將發布的教令院條例中,草神已經開放了須彌全境的藝術活動。不過,雖然長年受限,但須彌自古以來的藝術體裁依舊繁多,你讓他把研究範圍縮小到具體的門類或某一時間段,不然這份計劃站不住腳。”

“嗯,我正有此意。”

說著,我合起文件夾:“那我先回去了,待會兒還得回因論派開研討會。”

“幾點?”

“三點。”

艾爾海森伸出胳膊圈住我的腰,把剛起身的我重新撈回他腿上:“還有一個半小時,再陪我坐一會。”

“你當我沒正經事做嗎,我辦公桌上的文件都快堆成小山了。”

這麽嘟噥著,我用手撐住桌面,用力從艾爾海森的懷裏往外掙。他卻把臂彎箍得很緊,力氣也大得出奇,饒是我掙紮了半天都不得脫身。

我憋著氣:“艾爾海森!”

“怎麽?”

我張張口,剛想跟他好好談談工作場合該遵循的基本禮儀規範,就發現他方才的聲音帶著些含糊帶著些啞,有點兒不像他。

我又動了動腰,這才發現哪裏不對。

“……”

我沈默兩秒,不確定地開口問:“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頂著我?”

艾爾海森:“沒有。”

說完這句,他便松開手臂放開了我,轉而抄起本大部頭書籍,在腿上攤開,不動聲色地將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擋了起來。

我震驚道:“不會吧,你這都能起反應?”

艾爾海森:“……”

偏巧這時,從升降機的方向遙遙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呼喚。人隨聲至,飛舞在空中的小派蒙領著旅行者漸行漸近。

“艾爾海森!——咦,安妮塔怎麽也在?”

我身體一僵,後背登時冒出涔涔冷汗。見她們轉眼就走到了我半步開外的位置,我下意識朝艾爾海森的方向挪了挪,結結巴巴道:“你、你們怎麽來了。”

“聽說艾爾海森當上代理大賢者了,我們特地從道城林趕過來問候一下。”

說完,派蒙繞著我飛了兩圈,兩眼一瞇,雙手一抱:“你不對勁哦,看到我們怎麽會這麽緊張。”

“啊……沒有啊。”我又朝艾爾海森身上被書本擋住的位置看了兩眼,“我這明明是久別重逢的激動,你想太多了。”

這下,不僅是派蒙,甚至連熒都抱起了雙臂,斜著眼睛意味深長地瞅住我。

我幹巴巴地笑了兩聲,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話說回來,你們最近一直住在提納裏那兒嗎?雨林裏還住的習慣嗎?”

“當然啦,我們每天都跟著柯萊去外面巡林,提納裏也教我們認了很多雨林珍稀植物,每天都過得可充實了。”派蒙點點頭,又說,“說起來,柯萊身上的魔鱗病也痊愈了,她一直念叨著想偷偷跑去蒙德看老朋友呢,我們到底該不該幫她瞞著提納裏呀?”

我摸摸下巴,聯想起提納裏跟賽諾和柯萊在一起時那副操心媽媽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你們今後是怎麽打算的?要不要考慮留在須彌?”懷著壞心眼的我瞇眼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教令院隨時向你們敞開大門,我很期待在入學考試的考場裏見到派蒙哦。”

“……”

派蒙頓時做出一副頭痛的樣子,扶住額角搖搖頭:“還是不了,我們在須彌見到的教令院學生們走哪兒都得在手裏端著本書,你們讀書人的世界好可怕。”

我跟派蒙天南海北地扯了好一會兒,她告訴我,她跟旅行者還要在須彌逗留一段時間。

小飛行寵物的腦袋裏似乎裝滿了對尋寶的執著,且她堅信在須彌這片土地上仍埋藏著許多未經發掘的寶藏,所以她們打算明天就出發前往雨林深處去,再一路深入沙漠,探索曾經瑰麗繁榮的赤王文明。

“既然如此,若是你們今天返回道城林再從提納裏那兒出發,豈不是得白走好一段冤枉路。”我思忖片刻,向二人發出邀請,“要不你們今晚就住在我家吧,我也得好好招待招待你們這兩位須彌的大英雄。”

始終在一邊默默旁聽的艾爾海森聽到這話,立馬從文件堆裏擡起眼,冷冷的目光輕掃過我的臉,像是在問:那我呢?

我朝他揮揮手,很快給出答案:“今晚你回自己家睡。”

派蒙:“好耶!”

熒:“好耶。”

艾爾海森:“?”

之後,我回因論派開了整整三個小時學術研討會,最後滿腦子揣著“須彌未來展望”“社會構造變化”“教令院學術發展”等龐大而覆雜的課題回到了家。

推開門時,艾爾海森早就和旅行者二人坐在客廳裏了。只不過他坐在大沙發上,熒坐在小沙發上,派蒙沒得坐只能飄在天上。

見此情景,我氣得差點兒把拿著的手提箱砸到他身上去:“你就是這麽接待客人的?”

艾爾海森手不離書,大腦分成兩半,一半用來計算書本裏的光程和光程差,一半用來思考並回答我的提問。

他淡淡道:“我只是參考體型和體重等因素對已有資源進行合理分配,憑在座各位的關系,我認為沒必要去計較那些繁文縟節。”

我走近去,毫不留情地拍拍他的肩:“起開。”

艾爾海森擡眼看了看我,沈默兩秒,最後還是乖乖合上書本轉身坐到餐桌旁去了。

“沒想到仗著肚子裏墨水裝得多成天懟天懟地的艾爾海森竟然也有吃癟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說著,派蒙甚至還不忘拍了拍巴掌。

雖然不曾見過他們的相處模式,但從派蒙此刻由衷的愉悅神色看來,想必是沒少在艾爾海森那兒受憋屈。

派蒙又笑瞇瞇地喊一聲:“餵,艾爾海森。”

艾爾海森:“怎麽?”

派蒙用小手在唇邊攏起個喇叭,大聲道:“原來你是個妻管嚴啊。”

“……”

見艾爾海森臉色一變,我立馬提起派蒙的衣領把她拽進廚房。

“噓。”我用手捂住派蒙的小嘴,悄聲說一句,“艾爾海森脾氣不好,可別再繼續招惹他了。”

派蒙先是不信,又像是想起了什麽,渾身一凜,沖我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我猜也是,畢竟他明明自稱‘文弱的學術分子’,打起架來卻比誰都狠。”

我憋著笑意,垂眉斂目做出一副柔弱哀婉狀,嘆息道:“是吧,他可沒少欺負我。”

“可是我剛剛看他好像很聽你的話呀。”

我又嘆息一聲:“那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畢竟有你們在嘛。”

“我就知道!可惡的艾爾海森!”單純的派蒙立馬捏起拳頭跺起腳,氣鼓鼓地說道,“可不能太由著他了,安妮塔,你明天跟我們一道走吧。”

“你真願意帶我走?”

“真願意!”

“旅行者不介意?”

“……應該不介意!”

聽到這話,我竭力忍住笑意,把頭一點,擡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好,我考慮考慮。”

誰能想到,原本只是抱著逗弄派蒙的心態隨手畫下的大餅,第二天竟真的被我自己咽進了肚子裏。

前一天,我們四人用完晚餐後,艾爾海森便被我一句“接下來就是女孩子的時間了”給強行趕了出去。

我用玻璃杯倒了三杯柏娑酒,回身望了眼少女模樣的旅行者和加倍迷你的小派蒙,想了想,還是將另外兩杯酒換成了日落果汁。

我小口小口地抿著酒,聽派蒙滔滔不絕地說起她們旅途中的見聞。

我聽她說起蒙德的風魔龍,又講起璃月仙人的傳說,最後她跟我談起在稻妻對抗神明的艱險和刺激。盡是些波瀾壯闊引人入勝的故事,伴著辛辣中不乏甜香的酒液,沒過一會兒便使我微醺。

派蒙問:“安妮塔,你醉了嗎?”

“不,我酒量很好。”我說,“我只是在思考該如何從你們剛剛講的故事裏挖掘課題素材。”

派蒙一臉無語地說:“我現在可算是能理解你為什麽能受得了艾爾海森那家夥了。”

在這三言兩語的功夫裏,我並未忽略一旁欲言又止的金發少女。

我替派蒙續了一杯果汁,目光雖然緊盯著玻璃杯的刻度線,脫口的話語卻是對著熒說的。

“你似乎有問題想問我?”

少女不善言辭,緩慢眨了下眼之後,便又將求助似的眼神投給正準備把小嘴湊到杯口邊的派蒙。

“哦對,差點忘了正事。”派蒙堪堪剎住解渴的欲望,換上副嚴肅認真的表情沖我問道,“安妮塔,教令院以前進行過改造人實驗嗎?”

聽見這幾個熟悉的字眼,我端著酒杯的手不由輕輕顫了顫,腦海中再次浮現出先後與阿紮爾和多托雷進行過的那些對話。

我:“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我和旅行者在雨林裏進到過一處洞窟,裏面住了許多……雖然有著人類模樣卻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的生物。”

頓了頓,派蒙撓撓頭,繼續說道:“我們帶著提納裏去過那兒,提納裏說他們確實是人類沒錯,但已經完全喪失了智能,還見不得光,所以他只能暫留在附近再做調查。他說他對教令院內部的事情遠沒有你知道的詳細,所以特地讓我們來問問你。”

我垂眸把玩著手裏的玻璃杯,沈默良久,嘆出口氣。

“看來明天我確實不得不跟你們走一趟了。”

“你果然知道些什麽。”

這回,開口說話的是熒。

我想這個小姑娘遠要比我想象得更聰明,若是空有一身武力,還不足以令她在這段危機四伏的旅途中一次次化險為夷。

所以我不隱瞞,把頭一點:“不出意外的話,我爸媽都是當年的實驗參與者。”

此言一出,饒是伶牙俐齒的派蒙都啞然在當場,半天接不上話。

出於種種不可抗因素,最後的結果便是,次日天方才蒙蒙亮的時候,我便與熒和派蒙一道朝著雨林深處的神秘洞窟進發了。

然而,我直到走出須彌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這一趟走得太快太急,甚至沒來得及給艾爾海森打聲招呼。

派蒙卻用一句話及時攔下了我回程的腳步:“放心吧,我走的時候替你往艾爾海森的門縫裏塞了字條,他應該不會太擔心的。”

聽她這麽說,我便徹底放下心來,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一小時後。

一如既往卡在七點半到七點四十五這一區間睜開睡眼的艾爾海森對著天花板呆了兩秒,待到意識回籠,才起身下床走出臥室。

他先去廚房燒起一壺熱水,又去浴室沖了個涼,爾後把浴巾搭在頸間重新走回廚房,泡起一杯濃淡適宜的苦茶。

八點整,該是送報員將每日早報投進門口信箱的時間點,於是他一手端著熱茶,一手推開房門取來報紙,爾後粗略地瀏覽著今日頭條,用肩膀重新將門關回去。

途徑玄關的時候,他腳下的拖鞋卻在木質地面上踩出了沙沙的聲響。他察覺到異樣,垂眼,便在地板上看見了一張被自己的拖鞋踩住半邊的紙條。

他將報紙隨手放在鞋櫃上,俯身將紙條拾起,再展開一看:

【艾爾海森,很不幸地告訴你,你女朋友已經決定跟著我們跑路啦。

友情提醒:比起傷心難過,你還是趕緊改改你那惹人生氣的臭脾氣比較好。

——派蒙留】

艾爾海森看著落款處的派蒙自畫像,雖然潦草,卻將她那副小人得志式的叉腰動作描繪得活靈活現。

於是,他端著茶杯,陷入良久的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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