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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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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誓,這是我頭一回在艾爾海森臉上見到如此色彩紛呈變幻莫測的景象。

短短半分鐘內,我像是在他眼裏看完了一出劇情好不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璃月紙映戲,身為始作俑者的我差點兒都想為他此刻媲美戲作人物的情感豐富程度拍手叫絕。

“……”

半晌,艾爾海森松了松嘴角,冷聲道:“你是不是在稻妻被雷劈壞腦子了?”

“請不要用以問答問這種低劣的把戲逃避現實。”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拷問犯人似的抱起雙臂,“我在稻妻風裏來雨裏去的時候,你倒好,擱這兒給我金屋藏嬌呢。”

見艾爾海森不說話,我決心再接再厲,將陰陽怪氣的本事貫徹到底。

“真是給我羨慕壞了,成天溫香軟玉抱滿懷,光是想想都要快活死了。”

艾爾海森:“……”

見他的臉色逐漸陰沈下去,我忽然想起,在為數不多熟悉艾爾海森的人之中,他的壞脾氣基本算不上什麽秘密。

只不過大多數人早在初識時便已被艾爾海森那高嶺之花般的外表和言行教會了何為知難而退,真正敢招惹他的勇士屈指可數。

卡維算一個,至於我,勉強算得上第二個。

輕易用諸如擡高音量或怒目圓睜此類具象化方式發洩情緒的人並不可怕。

可怕的反倒是像艾爾海森這種,既不說話也不睜眼,卻偏能用眼角眉梢的一個微不可察的抽動向你透露出“惹毛了老子你就等死吧”這樣的信息。

當然,艾爾海森說不出這麽粗俗的話。

他沈默了足足三分鐘之久,最後憋出的一句是:“我跟情緒上腦的人無法交流,更不想就這種無稽之談跟你繼續爭論下去了。”

用更通俗的方式加以翻譯,艾爾海森想表達的意思大概是:可趕緊閉嘴吧你。

我不僅閉了嘴,甚至還很識趣地滾蛋了。

連軸轉的舟車勞頓早已令我的身心疲乏至極,回到家後直接蒙上被子的我一覺睡到天昏地暗,連窗外的日升日落連換了兩輪都渾然不覺。

等再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深夜了。

我掙紮著摸出從奧摩斯港帶回的最後一塊椰炭餅就著杯冷水下肚,埋頭開始寫論文。

估計我這輩子是長鬢虎投胎轉世來的,一到深夜,學習工作的效率就變得出奇高。

四周靜悄悄的,僅存的聲源除了被燃得撲哧作響的熏香燭芯,就只有我那沒能被椰炭餅填滿的兩天都沒進食的肚子。

好餓。

這個快半年沒住人的家裏沒零食也沒食材,城裏的酒館餐館咖啡館也早就關門了。眼下除了去雨林裏挖蘑菇煮,剩下的辦法有且僅有一個。

……

最後我還是很沒骨氣地跑到隔壁敲響了艾爾海森的門。

雖說我不久之前的確惹毛過他,但神奇的是,我和艾爾海森之間似乎從來都不存在冷戰這個概念。

穿著睡衣給我開門的他神色如常地問我“什麽事”,披頭散發的我站在門外可憐巴巴地告訴他“我餓了”。

然後他把門拉得更開一些,空出玄關的位置讓我進去。

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恰到好處。

“現成的吃食沒有,想吃什麽自己去做。”

扔下這句話,艾爾海森便回臥室繼續忙自個兒的事了。

我在他廚房裏撿了些洋蔥金魚草,清洗幹凈之後剛打算下鍋,仔細一想還是決定回自己家再做。

萬一艾爾海森真搞對象了呢?

人總要懂得避嫌不是?

這麽想著,我找了個盤子把食材裝起,卻沒來由地感到憋屈,總覺得這麽便宜了艾爾海森不行。

所以我順手撈走了他廚房裏有且僅有的唯一一塊兒獸肉,還是肥瘦均勻相間的那種。

“我走了啊。”

不抱希望地沖著臥室的方向喊了一句,我一出門,就和同一時間拉開對面浴室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溫熱的水汽撲面而來,空氣中氤氳開檸檬香氛的氣息。我的鼻子被那人的胸膛撞得生疼,盛著食材的盤子也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安妮塔?”

熟悉的聲音。

我擡頭,映入眼簾的是卡維那張帶著驚愕情緒的臉。從他濕漉漉的發梢間落下的水珠一半滴在他從浴衣的對開襟裏露出的胸膛上,一半滴在我仰起的面孔上。

我:“……”

“你終於舍得回來了啊!”

卡維的驚訝已然轉變為驚喜,他擡手拍拍我的肩又捏捏我的臉,嘴裏還不住念叨著:“你看看你,都瘦成皮包骨頭了,就跟我家門口的紮西卡似的。”

順帶一提,紮西卡是常年徘徊在卡維家附近靠搖尾巴討食的野狗。

我嘴角一抽:“都這個點了,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啊?”卡維沒反應過來,“艾爾海森沒跟你說嗎,我搬到他家來了啊。”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卡維:“我欠的那些帳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靠偷不靠搶一時半會兒哪能還的清。但最近多莉總說資金周轉不上,我被催債催得緊,所以……”

“所以你就把房子押給她了?”

見卡維一臉沈痛地把腦袋點了兩點,我扶住額頭,一時竟不知是該為艾爾海森沒搞對象而松口氣,還是該為卡維的缺心眼程度嘆口氣。

我想彎腰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卻突然發現哪裏不對。

我一臉狐疑地瞅住他:“奇了怪了,依艾爾海森的性子,怎麽可能輕易答應讓你搬進來?”

“你以為我很想跟他住一起嗎?”卡維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瞬間炸開毛,“我本來是想先去你家借個房間住的,誰知道你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跑到稻妻去了。沒辦法,我就只能找艾爾海森要你家的備用鑰匙。”

“然後呢?”

“然後,我說自己一年到頭都在外邊兒做考察,在家呆不了幾天。更何況,就我跟你的交情,暫住一段時間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點點頭:“確實。”

“對吧!你不介意,我不介意,偏偏艾爾海森他最介意!”說著,卡維像是為了挑釁,故意伸長脖子沖著臥室的方向大喊一句,“也不知道他在介意個什麽勁!”

緊接著,那扇臥室門就被推開了,哐當一聲。

艾爾海森抱住雙臂斜倚在門框上,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倆看了會兒,爾後朝大門側了側臉。

“要是真有這麽多不滿,你們不妨現在就收拾東西從這裏出去。”

卡維:“出去就出去。”

“我倒是沒什麽意見……”

正想附和卡維的我被艾爾海森冷得像是能凍死冰史萊姆的眼神嚇得噤了聲,趕忙把後半句話消音在喉嚨眼裏。

壓力轉移到了我這裏。

我彎腰撿起獸肉,一臉真摯地將其捧在手心裏,眨巴眨巴眼。

我:“你們吃夜宵嗎?”

半小時後,當我端著一鍋香氣四溢的燉肉走出廚房,卡維和艾爾海森仍在對峙。

圓形的餐桌邊,他倆刻意保持著與對方的最遠距離各坐在直徑的對角點上。

艾爾海森將左腿架在右腿的膝頭上,微垂著看向書本的眼被劉海和睫毛投下的陰影覆住。

卡維將右手臂搭在椅背上側身坐著,身上仍穿著那件敞懷浴衣,胸膛在燈光下白得反光。

若是忽略縈繞在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眼前的場景可謂是相當賞心悅目。

雖然我在桌上提前擺了三份餐具,但我並不覺得作息自律的艾爾海森會破格賞我的光,於是把椅子挪了挪,在更靠近卡維的地方坐下。

接著便聽兩人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只不過卡維是得意洋洋地輕挑著調子哼,艾爾海森是既不耐又不屑地沈著嗓子哼。

我用大湯匙給卡維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熱乎乎的燉肉湯,剛打算動勺子,一旁的艾爾海森忽然啪地一聲把書合上了。

艾爾海森:“需要我特地提醒嗎?你是在用我買的食材在我家做飯。”

我:“……”

卡維把手肘撐在桌角,以手支頤懶洋洋地看著我乖乖伸手端起艾爾海森的碗的動作,嘴裏重重地嘁一聲。

“這肉是從你身上割下來的?至於嗎你?”

“路邊的野狗都懂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你不妨給它們扔塊骨頭試試。”

“……”

卡維嘴角一抽,當即拉住了我正要往艾爾海森碗裏舀第二勺熱湯的手:“他吃什麽吃?可別燙壞了他那張伶牙俐齒的嘴!”

我看著從匙子裏撇出去的湯落在桌上沁入桌面,不由陷入沈默。

艾爾海森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我,忽然伸手扯過條抹布往卡維面前扔了過去。

“擦幹凈。”

卡維:“憑什麽?”

艾爾海森:“我不想再提醒你第二遍,這房子是我的,這食材和餐具是我的,這桌子也是我的。”

“好,好,什麽都是你的。”卡維怒極反笑似的,撐住額角兀自笑了好一會兒,“你怎麽不讓安妮塔評評理?跟你這樣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人待在一起真是令人窒息。”

“怎麽,又想以拉幫結派的手段掩蓋自己理虧的事實?”

“我跟你說不通,你這破地方我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我現在就搬到隔壁去。”

說著,卡維奪過我手裏的湯匙啪地一聲拍在桌上,拉起我的手就往門邊走。

我被他不容拒絕的力量拉扯著趔趄了好幾步,直到一面熒綠色的菱形琢光鏡從天而降,刀刃似的銳利邊角狠狠插在我倆跟前的地板上。

卡維明顯像是驚住了,握著我掌心的手指都有些發涼。

然而他卻不願輸了氣勢,轉過一張寫滿鄙夷神色的臉,居高臨下地睨住艾爾海森。

“怎麽?急了?想打架?”卡維頓了頓,爾後冷哼一聲,“還是說,你覺得安妮塔也是你的所有物?她也什麽都得聽你的?”

“……”

我眉角一抽,終於忍無可忍,甩開卡維的手抄起身邊的什麽東西就往地上砸了下去。

“你們到底他媽有完沒完?!”

我從沒想過在鬼隆大叔那兒學來的臟話會用在當下的場景上,更沒想過受過高等教育且在號稱智慧之城的須彌能被尊稱一聲“老師”的自己能做出摔砸東西這種下品的事兒。

我伸出手指,指了指艾爾海森,指了指卡維,最後又指了指自己。

“你們兩個要是敢再多說一句,我保證現在就把這房子掀了,讓你倆滾去露宿街頭跟狗搶飯吃。”

卡維:“……”

艾爾海森:“……”

卡維像是終於意識到了誰才是最惹不起的老大,立馬將雙手高舉過頭頂,投降似的重新在桌邊乖乖坐了回去。

艾爾海森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他垂了垂眼,盯著地上那攤在燈光下明晃晃反光的花瓶碎片,用冷靜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剛剛摔的,是蘭沙赫爾王朝時期的孤品。”

艾爾海森接著說:“順帶提醒你一句,這是我為了下個月要提交的研究報告特地從院內借來的,所屬權在教令院。”

我:“……”

我:“啊?”

見我如此,艾爾海森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他抱起雙臂:“說吧,你是打算直接賠錢,還是去沙漠再給院裏挖個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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