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看出紀連明情緒不佳，識趣地退了下去。

結果幾分鐘之後，苗偉通知全體領導班子開會，會上，苗偉並沒有直接下達指示，而是問了大家今天的午飯好不好吃。

“好吃，雖然還是平時那幾道，但似乎加了其他東西，味道更香了。”

“對，尤其那道小炒肉，又香又辣，特別下飯。”

“我看著似乎是加了一種辣椒醬啊。”

眾人紛紛表態，唯獨紀連明此刻沈默了下來，因為他似乎明白了苗偉的計劃，但依舊有些摸不到頭腦。

“大家都覺得好吃？”苗偉問。

眾人紛紛點頭回應。

苗偉得到肯定答案，這才開始講述辣椒醬的來歷，並且拿出剛剛紀連明看都懶得看的廣糧公社的建廠申請，申請上面寫的建廠地址赫然是在下河村。

紀連明一看，直接坐不住了，臉上開始冒虛汗。

這新上任的市長不會是想拿他開刀吧？

“這份建廠申請我看了，寫的很好嘛。辣椒醬大家也吃了，也很好吃，那大家覺得這個項目前景如何？咱們食堂要不要也采購一批？”

苗偉都這樣說了，下面的人自然一致同意。況且這辣醬是真的好吃。

這邊紀連明擔驚受怕地開著會，那邊小李已經將建廠被駁回的消息告訴了跟著公社書記一起來市裏的老村長劉天河。

這次新市長過來，他們下面的人都趕著來開會，不求市長記住他們，至少要讓他們下面的幹部記住市長的樣子，否則走在路上認不出本市市長，也太丟人了。

劉天河一聽領導們竟然還在用老眼光看待他們村的黃豆，也有點急了。

他想解釋兩句，卻被小李攔住。

“要不你把你們建廠計劃再寫仔細點？之後再過來試試？這次，這次就先算了吧。”

劉天河一聽這話直覺裏面有問題，但現在也不好多問，看小李幹事的樣子是絕對不可能告訴他實話的，只能嘆了口氣。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已經到了深城，正在火車站蹲點等公交的陸乘在葉嬌想到他的瞬間，突然打了個噴嚏。但這個人抱著自己的包，依舊一臉的美滋滋。

看的張兆和大牛連連稱奇。

“咱大哥真的是變了！”

“可不是麽，就結個婚，陸哥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一臉妻奴樣兒！”

劉大牛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眼巴巴地看向陸乘懷裏的包。

“等會兒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到大嫂做的雞肉幹和辣椒醬……”

聞言，之前憤憤然的張兆也變了個模樣，一臉諂媚地湊近陸乘。

“陸哥，你看這兒馬上就要到飯點了，我們要不要先去買點饅頭回來吃？”

葉嬌準備的三十個饅頭早就被他們三個壯小夥子吃光了，那瓶辣椒醬也只剩下一個底兒。

張兆和劉大牛都眼巴巴地想著這個底兒呢。

“先幹正事，回頭再吃。”

陸乘在這三人小隊伍裏，說話還是非常有分量的，聽他這麽說，兩人再不敢多嘴。

不一會兒，他們等的公交終於來了，三個依次上了車。

張兆和大牛看著外面鱗次櫛比的商店和來來往往的行人，都露出了渴望的表情，儼然一副鄉下人進村的模樣。

張兆感嘆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深城了，但是每次來都覺得它在飛速變化，上次過來這條街上可沒這麽多人。”

“和我們村子完全不一樣……”

大牛趴在車窗上，對著外面流口水。好多好吃的呀！

“這是一座成長中的城市，有危險，也有數不及的機遇。”

陸乘和他們完全不同，眼中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沖勁兒。看向窗外穿著裙子和高跟鞋自信洋溢地走在街上的女孩們，他在心中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讓自家媳婦也過上這樣好的日子。

公交車停靠電子城後，三人下了車。

現在已經天黑，電子城卻燈火通明，人潮湧動，絲毫沒有關門回家的意思。

手表、電視、錄音機；磁帶、唱片、學習機……

各種見過沒見過，聽過沒聽過的電子產品，應有盡有，讓人眼花繚亂。

張兆原本去過一次港城，是偷摸過去的，靠的是那邊的族叔。他一個人膽子小，只敢跟著族叔的人去拿了人家庫存的衣服就立馬回來了，什麽都沒敢多看。

但就是這樣，他也靠那些衣服賺了不少錢，本來這次他依舊打算這麽幹。

陸乘卻制止了他。

“阿兆，我們不能當寄生蟲，靠族叔賺了一次錢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必須我們自己去闖。人家願意幫我們是我們的福氣，不願意幫我們也是理所應當。這次，我不打算走你族叔的路子了。”

張兆頓時就傻眼了：“那我們怎麽辦？”

“我自有打算。”

陸乘掃了眼面前紅火的市場，胸腔充滿了野心。

“這年代遍地是黃金，只要我們敢拼就不會差。走！現在太晚了，我們先找個旅館休息一下，明天你們跟著我一起來做調研。徹底了解了市場之後，我們再下決定。”

盲目地沖入一個自己不熟悉的領域，等於是給人送菜。

這可不是陸乘會做的事情。

——

下河村。

劉天河坐在田邊的大樹下抽煙，望著地裏沈甸甸的豆子，有點發愁。

今年他們村的豆子又要豐收了……

“哎！”

之前他跟葉嬌說的時候如此信誓旦旦，可如今卻……

“村長！村長！”

“啥事兒？”

劉天河不高興地擡頭看向坡上人，沒看見他情緒不好麽，竟然還敢來打擾他！

坡上的李大柱氣喘籲籲地躬身扶著膝蓋，好半天才說出下一句話。

“村長！你快回村委會，有人來找你了！”

“誰啊？”劉天河起身，疑惑不已。

“聽我媽說是市政府來的！”

李大柱家就在村委會邊上，他媽大部分時候還充當一下村委會的守衛，專門拿第一手消息。

聞言，劉天河倒吸一口涼氣，立馬往坡上跑，這手腳麻利的樣子簡直看不出來他已經六十多了。

還沒進村委會的大門，遠遠的，劉天河就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市政府的辦公室主任——紀連明親自來了。

紀連明笑呵呵地握住老村長的手，一派和藹可親的模樣。

“哎呀，老劉啊，上次你說的辦廠的事情，市裏非常重視，這不，已經審批下來了，還派我過來給你搭把手呢。”

“什麽？”劉天河一臉震驚。

明明之前還說他們村的黃豆只配當化肥啊，這怎麽轉頭風向就變了。

但是劉天河也不蠢，立馬熱情地回應。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下河村全體村民終於能有個盼頭了。我剛才還在地裏看著豐收的黃豆發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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