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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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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那白衫少年率先開口,悠悠的說道:“皇弟,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喪家之犬的模樣。”

黑衣男人身體一僵,反唇相譏道:“自然不比你,死去多年,卻沒有點死人該有的樣子。”

眾所周知,死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安靜。

白衫少年似乎身體不是很好,他掩唇咳了幾聲,笑道:“有些東西,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

那白衫少年一邊笑著說,一邊又向著季容初招了招手,指上的紅線隨之顫動,“初兒,來。”

黑衣男子一手抓住她的手臂,道:“季小仙子,不可。”

季容初已經被這兩個長得極為相似的人搞暈了,她所有所思的看著手上的紅線,手掌一翻,右手中竟然憑空出現了一把短刀,她握住短刀,二話不說先順勢斬掉了左手上的紅線。

紅線瞬間被鋒利的刀刃斬斷,在黑暗中化作虛無。

那白衫少年唇角的弧度漸漸放平,笑意從他的臉上散去,整個人如同一個精雕細琢的木偶,雖然俊美,卻毫無靈魂。

他向季容初的方向行了一禮,說道:“初兒,我們還會再遇的。到那時,你應該做出更正確的選擇。”

季容初皺眉:“我不認識你。”

白衫少年笑笑,並沒有回答,而是轉身離開,逐漸消散在黑暗中。

季容初已經可以確定,此處是個幻境,要想離開這裏還需要將另一條紅線斬斷。

想到此處,季容初又換左手持刀,要將右手的紅線斬去,刀刃寒光一閃,落下之時斬斷的卻不是紅線,那黑衣男人突然出手握住了那截即將被斬斷的紅線,刀刃落下瞬間血流如註,猩紅的血液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季容初握著刀的手一松,她將手刀收回,道:“你幹什麽……”

她看著地上的血,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真的玄劫?”

“嗯,剛才出了點小岔子,讓你看到了些不幹不凈的東西。”

被砍在手背上的黑衣男人不怒反笑,他咧嘴一笑,語氣輕松的說道:“季小仙子,回頭看看吧,我就在這兒等著你。”

季容初並沒有聽他的,而是問道:“我要回頭看什麽……你想讓我去哪裏?”

“是你被封印的在北境時的記憶。”玄劫道:“從頭到尾走一遍,你自會知道一切。”

季容初道:“可是我在北境住了十年,難道我要在幻境裏也……”

玄劫解釋道:“幻境和現實的時間流速不一樣,而且不會真的讓你在裏面待上十年。時間一到,我會帶你出來,相信我。”

季容初抿了抿唇,顯然是在做強烈的心理鬥爭。

“回頭看吧,季小仙子。”玄劫溫柔的哄道:“你會看見你想見的人的。”

“誰?”

“一個此生你可能無法再見的人。”

季容初看著眼前的男人,她遲疑了一下,向後看去。

就這麽一眼,她回頭望見朱紅大門上的兩個燈籠紅的似要滴血,這光芒照的她眼前一亮,四周的黑暗全都消失不見。她站在一座府邸門口,擡頭一看,牌匾上書寫的正是‘孟府’兩個大字。

這裏是……北境麽?

她向後退了一步,卻發現自己腳下踩的是一片軟綿綿的雪。不僅如此,她發現自己的手腳縮水了不少,原本大小正合適的月白披風此時綴在了地上不少。

季容初再轉頭回去看去,剛剛的黑衣男人已經消失不見,此時夜已深了,身後只有一片落著白雪的空地。

“孟府……”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卻發現自己聲音嘶啞,連吐出的氣都滾燙的嚇人。

季容初的意識有些渙散,她腳步虛弱的向前走了兩步,登上臺階,扣響了朱紅色的大門。

她扣了沒兩下,門就從裏面被打開,打開門的是一個穿著棉襖的婆子,她原本臉上一臉焦急的,在看見季容初後又轉變為了驚恐,道:“小姐你可終於回來了,府上的人都快被急瘋了……小姐,小姐這是怎麽了,來人,來人啊!”

季容初眨了眨眼睛,只覺得眼皮沈重,隨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她依稀聽見兩個人在她身邊交談。

一個低沈的男聲說道:“怎麽樣,燒還是退不下去麽?”

“宗主,季小姐她身體向來虛弱,此次高燒不退,又喝不進藥去,怕是兇多吉少啊。”

那男聲沈吟片刻,道:“我或許可以先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

“萬萬不可,宗主。”那像是醫者的人連忙制止道:“季小姐她靈脈長得比尋常人的纖細十餘倍,更加繁雜。您就算向她脈內註入針鼻兒大的靈氣,也可能直接撐爆她的靈脈。”

那男聲又道:“我可以將真氣也凝實的比針細數十倍。”

醫者沈默了一會兒,最終道:“萬不得已可以一試,如果她還是喝不進藥,這樣就算暫時護住了她,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這句話說完之後,兩人靜了許久,久到季容初以為他們的談話結束了,她突然感覺到有一雙長滿劍繭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軟的手。

那男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去煎藥吧。”

另一人稱是,離開了屋子。

......爹。

季容初下意識想要張嘴叫一聲,卻發現自己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別說是張嘴了,她全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地方是能動的,她依稀感覺到自己應該是發了高燒,身上燒散了架,像是被人活生生抽掉了骨頭。

我這是做夢了嗎?

她迷迷糊糊的心想:我爹還沒飛升,我生病了,他正在旁邊照看我......也就是夢裏才能出現這景象了。

這時,季容初右手小指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輕輕的抽動了一下。

這微微一動,讓她清醒了不少。

握著她手的男人似乎察覺了她的異樣,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的小指一眼,喚道:“容初?”

季容初感到從她的小指處被註入了一點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她恢覆了一點力氣,輕輕的回握了一下男人的手,算是回應。

孟擎宵微微一怔,然後將桌上的藥碗拿起來,他拿慣了劍的手竟然有點慌裏慌張的,他舀出一勺放在季容初嘴邊,“張嘴,把藥喝了。”

季容初將原本緊閉的雙唇松開,然而剛松開她就後悔了——她爹伺候人的本事實在不是一般的差,一碗藥半碗都順著唇外流了出去,給她澆灌成了一個小藥人。

好在孟擎宵多做了幾次就熟練了,他動作僵硬的將一碗藥餵完,季容初牙關松開,任由苦澀的藥湯沖刷過唇舌,帶來久久不散的苦味。

喝過藥以後,那男人的將手放在她的腦門上兒,似乎是想試一試溫度,那只粗糙的大手放上去瞬間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他自言自語道:“嗯,是低了不少。”

藥效哪有那麽快。

季容初哭笑不得的想到,她努力想睜開眼睛想看看男人的模樣,奈何眼皮子不聽話,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過了一會兒,大門被推開,有人叫了一聲宗主,似乎有甚麽急事。握著她手的男人遲疑了一下,松開了季容初的手,向門外的走去。

他這一走,許久沒有再回來。

季容初的指尖漸漸涼了下去,那藥似乎還要安眠的效果,她不再抵抗那股睡意,又一次的睡了過去。

當她再睜開眼睛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季容初看著柔軟的床鋪外朦朦朧朧的紗帳,她無需刻意去嗅,就能聞見昂貴的香料在小爐裏化開,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

而她的手臂比記憶中的細了一節,也白嫩不少。

季容初看著自己的身體,迷茫的想:這是回到我十五六歲的時候了嗎?

“容初,你醒了。”

這時,她面前的帳子被人撩開,一個身著淺紫色衣裙的美麗女子快步走了進來,帶著柔和的香氣坐在她的床頭,她看見季容初睜開了眼睛,面露驚喜。

季容初見到那女人後楞了一下,才啞著嗓子喚道:“月長老。”

這位淺紫色衣裙的女子正是九天扶搖宗的長老之一,名為月秋水,也是在季容初被帶去青雲殿初次見到玄劫,被人叼難時出言為她說話的那位女子。

月秋水一怔,說道:“容初,怎麽叫的如此生分?”

生分?

季容初燒成漿糊的腦子艱難的轉了轉,過往的記憶雖然仍是不甚清晰,卻也真的恢覆了一些,她想起月秋水是被孟擎宵特地派來北境照顧自己的長老。

月秋水她人如其名,性情溫柔的如一汪秋水,又待季容初如師如母,兩人關系極好。

她改口叫道:“秋水姨。”

月秋水心疼的摸了摸她瘦削的臉頰,問道:“告訴秋水姨,是不是平時和你玩的那群人裏,有誰欺負你了?怎麽出去和他們玩了一趟回來就倒在雪裏了,你可是要把我擔心死了。”

“沒有。”季容初搖了搖頭,她看上去有些疲倦。

“還說沒有,”月秋水似乎是自責,又似乎在生氣,“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整整半個月,人都燒糊塗了,還在說胡話。”

季容初一怔:“我說什麽了?”

“好像翻來覆去的在說什麽……‘你別去’,剩下的我也沒聽清楚。”月秋水拉起她的手,問道,“還難受麽?”

“不難受,”季容初隨口敷衍道,“應該是說夢話了吧。”

月秋水問:“做什麽夢了?”

“我夢見……”季容初腦中似乎有什麽記憶一閃而過,她呆呆的說道,“我夢見我犯了錯,被關在太吾山裏了。”

“什麽呀。”

月秋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十分動人,“太吾山不就是你爹的洞府,把你關在那裏幹嘛。再說了你是犯了什麽錯,誰敢關你這個小祖宗?宗主也不同意呀。”

季容初被月秋水攬入了懷中,女人身上帶有一種溫柔的馨香,她呼吸間鼻腔中盈滿了這股香味,心神都安逸下來。

她聽見月秋水說道:“傻孩子,你是想你爹了吧。”

季容初嘴唇動了動,她將臉埋在女人懷裏,悶悶的說道:“沒有。”

孟擎宵是九天扶搖宗的宗主,平時斬妖除魔,鋤強扶弱忙的不亦樂乎,似乎從沒見他停下來過。他有能力做平凡人的守護神,無數人信仰他,恨不得將他的名字供奉起來,他自然也要對得起他們。

她自知以自己的能力幫不上孟擎宵什麽大忙,能做到的也就是在後方陣地老老實實平平安安的活著,讓他少在自己身上費點心。

如果像個真的小孩子一樣大吵大鬧的總要爹來陪,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別扭鬼,”月秋水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的腦門,“你爹在你病重的時候來過,看你好轉以後有急事先走了,你不要怨他,他說等他忙完這陣子,就回來看你。”

季容初的後腦勺被女人輕輕摸著,似乎被當成了小孩兒哄。

季容初還以為那是她燒暈了時做的夢,沒想到孟擎宵真的來過。

她說不清是什麽滋味的笑了一下,她拍了拍月秋水的後背,說道:“我明白的,真的沒關系。”

月秋水本以為季容初這次從生死關頭走了一趟,醒後發現親爹和來點了個卯一樣,看見她沒事就走了,說什麽也要哭鬧一番的,卻沒想到季容初不僅沒用她哄,還反過來拍了拍她的背,安慰起了她。

月秋水眼神覆雜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容初,你是個很懂事的孩子,秋水姨希望你不要總是委屈了自己。”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嚴肅的問道:“前幾日你說和朋友們一起去酒樓吃飯,怎麽散場後是你一個人頂著風雪走回來的?府裏的馬車到哪去了?我再問你一遍,容初,你那些朋友之中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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