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蘿的臉變了少許：“她，她怎麽會死？”

“守門的元老漢一直說，沒見過青蘿和大娘子。”洛葭月道：“我想，最大的可能，她們二人在府裏遇害，屍體被拋在水池中。這兩年來，所有人都以為她們出了府，只是沒想到……”

“那她，她的死，”芷蘿喃喃道，“和元悠娘失蹤，有關系嗎？”

這也是洛葭月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半點頭緒也無。告別了芷蘿，已是傍晚時分。洛葭月與荀或淵走在街上，見許多人家聚坐在門邊宴飲。洛葭月有些奇怪：“他們怎麽不在家裏，卻到門口吃飯？”

荀或淵說：“這不是七夕快到了嗎？兩浙路習俗，就算是貧窮人家，也要在七夕前買鴨鵝等來吃，還一定要在家門外吃。叫‘吃巧’。”

洛葭月笑了笑，與荀或淵一邊說著閑話一邊逛街市。街道旁賣七夕乞巧之物的攤子多了起來，新巧玩具、乞巧針線應有盡有。洛葭月狀似無意地往後瞄了一眼，拉住荀或淵的袖子往一旁帶去：“走。”

“去哪裏？”荀或淵不明所以。洛葭月低聲道：“有人在跟蹤我們。”

荀或淵熟悉地形，帶著洛葭月專往狹窄偏僻的巷子走。剛拐過巷子口，洛葭月忽地轉身，往後飛縱，一腳踢翻一直跟在身後的那人：“什麽人！”

“洛娘子，別別，留情啊！”熟悉的嗓音叫起，荀或淵趕上來一看：“向公子，怎麽是你？”

向浩哉疼得叫不出聲，洛葭月那一腳太狠，正中胸口。荀或淵連忙將他扶起，拍打身上的灰塵：“你跟蹤我們做什麽？”

“在下，並……並不是在下跟蹤。”向浩哉背靠粉墻，忍痛申辯，“只是見著楊公子在前面，在下想去招呼，哪知走到這裏，洛娘子突然沖出來，在下……哎。”

是楊桐在跟蹤？洛葭月半信半疑，但見向浩哉神色如常，找不出破綻，便試探道：“向公子上街所為何事？”

“七夕要到了，”向浩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巧，自幼掛在我手腕上的泥塑摩睺羅不見了。所以，想買個。”

荀或淵笑道：“摩睺羅而已，向公子這麽重視？”

“荀兄有所不知，那摩睺羅是母親在我四歲那年七夕買給我的。”向浩哉比劃了下，赧然一笑，“那摩睺羅極小，有拇指那麽大。在下只是見別人合家團聚，有些傷懷罷了。”

荀或淵又開解了幾句，向浩哉告辭而去。洛葭月看著此人的背影道：“不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嗎？楊桐跟蹤我們做什麽？跟著我們的，非他莫屬。”

“是啊，我也覺得是，”荀或淵少見地分析起來，“楊桐平白無故地跟蹤我們做什麽。而且，他就是個紈絝，怎麽可能躲得過你的飛腳？”

洛葭月柳眉微豎：“飛腳？”

“不是，不是，”荀或淵連忙辯解，“是纖纖玉足。”

洛葭月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一拳打在他身上：“休胡說！”

荀或淵臉上沒半點惱色，只笑呵呵地哄著洛葭月：“別別，阿月別氣了，我帶你去南食店嘗嘗鮮？我知道有家店，廚子手藝極好，味道上佳，走嘗嘗去！”

洛葭月感嘆一聲，這吃貨真是有吃萬事足，心裏從不放煩心事，算得上是長處罷？

這頓飯還未吃完，清月派出的小道姑就尋到了洛葭月。小道姑有些著急：“住持有請，請洛娘子快隨我來。”

洛葭月看了荀或淵一眼：“你先回去罷。我自會回客棧。”

“住持說了，還請荀公子一道前往。”小道姑道。

難道清月要問荀或淵什麽事？洛葭月不明所以，一路緊趕慢趕，徑直到了平陽觀清月的內室：“是發現了線索嗎？”

清月站在半開的窗前，側臉招手叫洛葭月過去：“來。”

“你找我來，到底是要做什麽？”洛葭月的疑竇愈加深重，站在窗邊，發現荀或淵正在中庭裏觀賞花木。

一個道姑從鬥姥殿方向走來，經過荀或淵身旁時，特意停下腳步，仔細地端詳許久。洛葭月見那道姑轉過頭，直視清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清月笑了笑，道姑便從另個方向離開了。

“你離開後，我特意把觀裏的道姑都叫了來。”清月緩緩道來：“剛剛那位滌心道長在觀裏有十年了，平時也不與人爭論計較……”

洛葭月打斷她的話：“有什麽話，你就直說。”

清月轉頭看了荀或淵一眼，再附在洛葭月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洛葭月聽罷，怔了片刻，竟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阿月你……”清月有些遲疑，“這話也不一定真，說不定是滌心看錯了，也未可知。”

洛葭月握住清月的手，搖了搖頭：“你放心，我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他有沒有牽連進這個案子，我自然會查清楚。”

清月看著朋友，點點頭，目送她獨自出去。荀或淵興沖沖迎上來，被洛葭月不露痕跡地避開了。清月有些擔憂，一整夜都沒睡好。

洛葭月何嘗不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荀或淵對這事的熱心執著，難道真是做賊心虛？元悠娘失蹤，青蘿死亡，他都有什麽幹連？

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次日一大早，元家派人來，請洛葭月到府上一敘。洛葭月平白有些擔心，急急趕到時，元家人已經全數到齊，元夫人依舊板著臉，連荀或淵也在。

“不知諸位尋妾身前來，所為何事？”洛葭月對眾人行禮，緩聲問道。

荀子憫走上前，還了一禮：“洛娘子，昨日，在下得了一條線索，不知當不當講？”

洛葭月瞥了一旁的荀或淵：“請講。”

“大娘子在失蹤前，曾去過平陽觀。”荀子憫道，“碰巧家妹也在觀裏，見到九郎正與大娘子說話。而大娘子，正低著頭，臉上似有羞意。”

句句如針，戳進在場每個人心裏。荀或淵一臉驚異，抖著嘴想要辯解，越急越發不出一個音，許久才擠出一句話：“我沒有和她說什麽。”

“九郎的意思，是的確見過悠娘了？”元忠立刻追問。

荀或淵口齒笨拙，不知該承認見過，還是沒見過。元夫人已經站起來，巍顫顫地奔來，指著荀或淵鼻子大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花言巧語騙走了我的悠娘！”

“元夫人，如果荀或淵都算得上花言巧語，那這世上，”洛葭月上前一步，正好攔下元夫人的手臂，“連啞巴都會開口說話了。”

元夫人雙眼噴出火來：“悠娘失蹤前，就去了平陽觀，一個外人也不曾見到。他要是心裏沒鬼，這麽多年怎麽不說？”

“他要是說了，你會怎麽做？”洛葭月看著元夫人張牙舞爪的樣子，毫不在意地笑笑，“元夫人，多謝你這麽虛張聲勢，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說什麽？”元夫人惡狠狠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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