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醒得很早。

隨便吃了兩口早飯又帶上少許幹糧和水，他們就往村口去了。

沒等多久，村長的兒子也來了。

三個人沒有多閑扯些別的，只點頭問個好就動身出發了。

村長兒子叫莫大勇，三十多歲，是個沈默寡言的性格，路上話不多，只管低頭帶路。

他們來到那天傍晚出殯隊伍走的岔路口，前方道路不是很寬敞，勉強能容兩個人並肩通行。

兩邊林深樹茂，蟲鳥啁啾，腳下的山路也越來越陡。

爬了半個多小時，莫大勇擔心這兩個從城裏來的年輕人吃不消崎嶇的山路，主動提議在路邊的大石上休息一會兒。

他們一大早就出發，沒必要緊趕慢趕。

卓羽燃一路時不時觀察沈悠，見他臉色並沒有太難看，才稍稍放下心來。

他知道自從博皊上山後，對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

沈悠執意要上山查探僵屍的事，也大半是為了師父。

誰也無法保證，博皊在山上會不會也碰上僵屍，遭遇不測。

腳下山路難行，不是尚城那幾個小土丘可以比的。

雖然進入山區已經不是一兩天，但之前走的大多是修繕好的路，直來直去。

後來找羅豊村，也是有好心人帶路，並沒有耗費太多力氣。

如今羅豊村所在的這座山，規模要比附近的幾座要大的多，基本沒怎麽開發過，現在他們走的還是被村民強行走出來的路呢。

休息了五分鐘，三人繼續出發，約莫又走了四五十分鐘，他們走進一片樹林裏。

莫大勇說，他們村子的公用墓地就在林子深處。

越往裏走，卓羽燃越感到有冷風穿過樹葉枝丫，吹得他冷颼颼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抱胸搓搓手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山裏氣候本來就與尚城不同，只是這片樹林子也冷得太詭異了。

難道是因為墳場陰氣重？

他擡頭看看天色，陰霾密布，剛才在村裏還是個大晴天，怎麽說變就變了。

真是東邊日出西邊雨啊。

希望不要下太大，搞得他們三人太過狼狽。

即便之前知道本地的喪葬風俗與自己所知的存在差異，但是俗話說求同存異，出於尊重，也不該表現得太過大驚小怪。

只是當卓羽燃看到眼前的墓地景象時，還是被震懾住了，三觀碎裂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聽說過土葬、火葬、海葬的，只是這把屍體放在棺材裏，開著棺蓋，隨意擺在地面上算是怎麽回事呢？

樹林裏不時有食腐肉的鳥類扇動著翅膀落在棺木裏。

漆黑的羽毛，尖銳的鳥喙，啄食的細微動靜，無不在考驗卓羽燃的心理素質。

雖然離得遠，看不到血腥畫面，但是人類無意中的腦補反而把那種極度的感官刺激放大到無窮值。

現場除了慫包卓羽燃，另外兩個人倒是沒太大反應。

莫大勇是本地人，從小看到大，覺得理所當然，反而是卓羽燃要吐不吐的樣子讓他覺得很是奇怪。

至於沈悠，他始終貫徹無動於衷方針不動搖，在面對滿地屍骸時，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沈悠想近距離查看遺骸，奈何身上掛了好大一只人形掛墜，他拽了拽胳膊，某人只能訕訕松手。

三人走入墳場，不知是不是錯覺，腳下的土壤似乎比剛才經過的路段來的更加濕潤肥沃。

想到某種可能，卓羽燃冷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甩甩腦袋把那些惡心的畫面忘掉。

越往深處走，棺木和屍骨越發陳舊。

沈悠他一會兒看泥地，一會兒看棺材，還不時用樹枝撥弄棺中屍骸。

墳場的氣味很不好，整片空氣都是滯澀不通的，讓人覺得胸悶氣短，壓抑難忍。

卓羽燃緊緊跟在沈悠屁股後面，把大半個墓地都逛了一遍，到最後已經麻木不仁了。

兩人發現，幾乎每口棺材周圍的泥地上都散落著雜亂的腳印。

這些腳印有大有小，越往深處走，足跡越趨於細腳伶仃。

但無一例外，與棺內或腐朽或已化為白骨的雙足大小相一致。

沈悠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莫大勇，這個男人似乎對這些祖輩先人很是敬畏，自從踏入墳場，就始終目不斜視，也不知有沒有發現這些痕跡。

卓羽燃悄悄問沈悠：“怎麽辦？我心裏毛毛的，它們會不會現在就詐屍？”

沈悠扔了樹枝故意不回答，存心要嚇嚇他。

現在時間還早，連正午都還沒到，他剛才撥弄屍骨這麽久都不見動靜，詐屍？怎麽詐屍？

莫大勇看他們不走了，就問：“要走嗎？”

沈悠說：“等天黑再過來，先附近轉轉。”

還要等天黑？卓羽燃腳一軟，那起碼還要過七八個小時，到時候這些死屍還會這麽乖覺地躺好，不聲不響嗎？

三人在墳場外找了處幹凈的地方吃東西。

因為剛才視覺沖擊太大，導致卓羽燃有些食不下咽，一個白饅頭吃了半天也沒吃完。

沈悠問莫大勇：“你知道百年桃樹在哪個位置嗎？”

莫大勇一楞，神情有些迷茫：“百歲的桃樹？沒聽說過。”

沈悠不依不饒：“你們村裏沒有傳聞？”

“沒有，從來沒聽說過。”莫大勇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不像刻意隱瞞。

沈悠心一沈，更加擔心不知身在何方的師父博皊。

連當地人都不知道，可想而知那棵樹的所在有多麽隱蔽，在這種深山老林裏，誰知道還藏著什麽比僵屍還可怕的東西。

萬一遇到不測，師父一個人還不知道能否應對的來。

卓羽燃見他朝頭頂天光發呆，知道他又在擔心什麽，連忙安慰他：“你師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他也知道這話多麽蒼白無力，說了相對於沒說。

今天就是三日之約的最後一天，如果到了晚上博皊還是沒回來，沈悠極有可能情緒失控。

他看得出來，沈悠十分依戀博皊，就像孩子依戀父母。

他那麽小就失去雙親，再聯想到沈悠的夢境，他對師父的感情那麽深厚，也就不足為奇了。

“要不試試紙鶴？你師父身上帶紙鶴了嗎？”

沈悠立刻否決了他的提議：“紙鶴通話有距離限制，現在這種情況下，沒用的。”

卓羽燃掏出手機看了看信號，還是一格都沒有。

自從進入山區，這兩天沒有信號沒有網，他倆被迫和外面中斷了聯系。

他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重，這樣的處境，就是死在這裏，恐怕等尚城的楚亞得到消息，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

吃完飯，三人在附近轉悠。

因未經開發，平時只有村民上山打點野食、采些山貨，目之所及都是綿連不絕的原始植被和樹木。

物種之豐富，饒是同樣是小山村長大的卓羽燃也覺得大開眼界，和這裏一比，自家就是個小土坡，以往的常識在這裏基本都用不上。

莫大勇邊走邊講解，要不是這趟上山的目的不單純，卓羽燃真想順手采點藥材、野菜帶回去慢慢研究。

到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卓羽燃有點尿急，他和沈悠打了聲招呼後就一個人走到灌木叢裏解決。

一只半個手掌大小的花斑蜘蛛，墜在一根半透明的蛛絲上，悄無聲息地從頭頂的樹冠裏落下。

它在空中蕩秋千一樣地晃晃悠悠，落在卓羽燃身後肩膀高的草葉上。

毫無察覺的卓羽燃正在拉褲子拉鏈，突然感到肩膀上癢癢的，還有東西不斷在爬動。

他身體一僵，低頭一看，正好和蜘蛛八只大小不一的黑眼睛對視。

好家夥，他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大個的蜘蛛，渾身五彩斑斕，八只節肢上密布著鬃毛。

常識告訴他，在這種地方，越是五顏六色的越是不好惹。

他發出一聲慘叫，又不敢用手去拂，只能在樹幹上拼命蹭肩膀，企圖能把這玩意兒趕跑。

沈悠和莫大勇兩人聽到叫聲就跑了過來。

卓羽燃一看到他，立馬帶著哭腔地轉過身去：“你快幫我看看，蜘蛛還在不在？”

只見那只蜘蛛已經從肩膀處轉移了陣地，從後領裏鉆了進去，在卓羽背後的衣物裏一鼓一鼓地不斷爬行。

沈悠怕嚇到他，先不說話，順手折了根細長的樹枝，掀開他衣服把樹枝貼在脊背上。

那蜘蛛慢悠悠地沿著脊柱爬啊爬，不知不覺爬上了枝條。

沈悠眼疾手快，立刻隨手一甩，碩大的黑影劃過半空，落在不遠處的樹幹上。

“好了，沒事了。”青年白皙的腰肢還暴露在空氣裏，沈悠尷尬地轉過頭，眼不見為凈。

只是那一抹初雪般的顏色就像被定格在腦海裏，過了很久都無法消退去鮮明的光澤。

沈悠有些氣息不穩和焦灼。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他想。

可還沒等他付諸行動，生命裏的某個意外就朝他奔過來，還把手掌心遞到他眼前讓他看。

卓羽燃臉色慘敗，比哭還難看：“怎麽辦沈悠？我是不是被咬了，怎麽摸到了一手的血。”

他手上果然有血跡，呈暗紅色。

這顏色不太對勁。

沈悠顧不上之前的打算，撩起對方的衣擺檢查他肩膀、後背。

只見剛才蜘蛛爬過的地方都被血痕覆蓋，像是在光潔的皮膚上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異常荒誕古怪。

男人用手抹開背上的血跡，掌下皮膚滾燙滾燙的，問他：“疼嗎？”

卓羽燃紅著耳朵，眼神躲閃，卻答非所問：“冷。”沈悠的手真冷。

把他身上的血擦幹凈，露出下面完好的模樣，沈悠沒好氣地拍了一巴掌在上面：“連層油皮都沒有破，小題大做。”

卓羽燃穿好衣服，用水壺裏的水洗手，等把掌心裏的血跡洗幹凈，才很不服氣地說：“那怎麽會這樣？那只見鬼的蜘蛛掉油漆桶裏了？還是它自己身上褪色？”

沈悠聞了聞手，說：“是人血。”

他又走到不遠處的樹下，剛才那只花斑大蜘蛛已經順著枝幹爬到了頂部，鉆進樹冠裏不見了。

他摸了摸樹幹，回頭對卓羽燃和莫大勇說：“現在我們要把這附近搜查一遍，某個角落一定有人剛死去。”

三人立馬分頭行動，他們撥開茂盛的灌木和野草，終於找到了四具屍體。

這四人腰裏紮著白布，打扮和那天賈家出殯的隊伍不謀而合。

周圍是五棵抱團而生的大樹，每棵都有磨盤那麽粗，這些人擠在樹幹之間的空隙裏，一個個缺胳膊少腿的。

身上的傷口是死前造成的，已經有好幾天了，應該是出殯那天在附近遇到了攻擊，逃命的時候躲在了這裏。

後來因為遲遲得不到救治，才死了。

他們身上還有被野鳥啄食的痕跡，血液還沒徹底凝固，剛死沒多久。

那只蜘蛛不久前落在這裏，沾到了血，才導致剛才的一些列烏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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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快樂，今天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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