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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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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長平十八年, 五月。

折邵衣帶著小花進宮,她去跟太子妃說話,小花跟著河洛郡主。

河洛郡主住在黎側妃的東院裏。她沒有親自送去東院, 只讓奶娘送了小花去。

小花也不是第一回 來了。但小孩子還沒有記憶,每來一次都很好奇。

河洛郡主接了小花,抱了抱,一臉欣慰的道:“比上回重了。”

小人裝大人模樣。

黎側妃嗤聲笑出來, 河洛郡主不滿的看過去。黎側妃擺擺手, “你陪小花玩吧……嘖,什麽名字。”

黎側妃雅致, 她每回都想給小花改名字。

她也不管兩人怎麽樣玩, 自己出門看戲折子去了。

黎側妃最近很喜歡看戲折子,她還準備自己寫。她寫了一出戲折子出來給太子妃看,太子妃覺得過於家國大義, 怕是賣不出去。

黎側妃也不想賣,但是太子妃娘娘眼裏只有銀子,她左右閑著無事,便也寫了些才子佳人的戲折子, 太子妃就給了梨園唱, 場場戲座無虛席,她的戲折子算是火了。

她屬在戲折子的名號也算是出名了。

這讓她逐漸愛上了寫戲折子,一日一個花樣。

她一走,當了甩手掌櫃,好在河洛是個足夠智慧穩重的孩子, 小小年歲已經擔當起長姐的責任, 也不用黎側妃看著, 只將三歲的弟弟和一歲的小花放一塊, 一個坐在凳子上,一個趴在床榻上。

河洛郡主讀書時刻開始了。

她不喜言笑,做事一板一眼,凡事自有她的道理,道理在的時候,誰說都不好使,有時候太子都說不過她。她也只在皇帝和太子妃面前服輸。

河洛還有個喜好,她最看不得虛度光陰之人。

比如小花。弟弟還好,雖然記性不太好,但是總歸聽話,只小花懶散。

好在她還是個一歲的孩子,河洛知曉跟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幹脆教導她如何去坐好。

總趴著不好。

她還要教導人家說話,小花委屈極了。她不想說話。

身邊的教養嬤嬤一頭的汗,郡主好學是好事,陛下也是稱讚了的,只這位沈家小姑娘也不好得罪,若是哭起來,待會受罰的不是河洛郡主,而是她。

可她不敢上去阻撓,小郡主雖然還小,威嚴卻大,看她一眼,她都要嚇得跪下。雖然是教養嬤嬤,可誰敢跟小郡主頂罪?

太子妃第一個就罰下來了。太子殿下第二個就要打。

教養嬤嬤就當看不見。

小花倒是不哭。她生□□笑,委屈了一陣,擡頭看看,見四處無熟悉的人,沒有阿娘阿爹,她就沖著河洛笑。

十分討好。

河洛教育她,“不可總懶散。要說話。”

她教:“桌子——”

手指頭同時敲了敲旁邊的桌子。

小花閉眼睛,嘴巴也不張開。

她看不見,看不見。不說,不說。

河洛嘆氣,“算了,我反正是要念書的,就念給你聽吧。”

她開始看史書了。有些看不懂,但是不妨礙她可以先讀。不認識的字,還要去查典籍。

小花感覺到耳朵邊一直有聲音,她好奇的睜開眼睛,四處觀看,河洛以為她是在找書,得出結論,“雖然懶,但孺子可教也,還是可以救一救的。”

她繼續念書。

小花睡著了。

河洛念完書才去看她,見她睡著了,也沒有生氣。只在折邵衣過來接人的時候道:“折姨母,再過兩年,您便把小花送進宮來,我親自教導她讀書寫字。”

她十分認真,“小花妹妹喜歡讀書。你們太忙,無法顧及她,便我來教導她。”

折邵衣好奇:“她喜歡讀書?”

河洛:“是,我念書的時候,她很認真。”

雖然睡著了,但是肯聽書聲,不哭不鬧,也是有慧根的。

折邵衣就點了點頭,有人教導那可真是太好了,她道:“行啊,我跟她阿爹都是喜歡讀書的人,想來她也跟我們一樣。你放心,我們讀書很厲害,想來她也不差,不會讓你太苦惱的。”

又給河洛塞了一把小刻刀,“這是西城最新到的沙漠之刀,聽聞是商人從哈單國帶來的。”

河洛總算臉上有了些激動,“多謝你,姨母。”

齊朝朔抱著書過來,眼巴巴的看著折邵衣。

折邵衣也給了他一把刻刀,這把小一點,正好他能握著。

她笑著道:“小皇孫殿下,您也有。”

齊朝朔奶聲奶氣,“謝謝姨母。”

折邵衣抱著人走了,期待著小花長大。

等長大了,她也要給她買刻刀。

剛回家,就見姚黃過來道:“少夫人,四少爺來了。”

沈懷東正好走出來,道了一句:“嫂嫂,我來看看你們。”

他今年十四歲了,讀書刻苦,也有天賦,桑先生說他可以下場考試了。明年三月便可以去參加縣試了。

到時候可以一路考上去,就跟三哥一樣。

他還有一個狀元夢。誰不想做狀元郎呢。

沈懷東越大性子越活潑一些,他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傷感身世的孩子了,如今也會說笑話。

折邵衣也曾讓他來家裏住,他不肯,依舊守著昌東伯夫人。昌東伯夫人……她活得很好。昌東伯離開京都之後,兩邊便再無聯系。

她不願意跟人交際,只時不時就去梨園聽戲,去王氏酒樓吃飯,去郊外游玩,去寺廟裏面聽經……等等,她讓自己快活的很。

她最近還想跟昌東伯和離。

可惜顧忌兒子的功名,她也只是想想,不敢付諸行動,再者說,沈懷東十四歲了,就要說親了。析產分居,有這麽個爹已經有許多人家不願意嫁,好在還有沈懷楠和折邵衣在,許是可以說個好人家。

她就不能拖後腿。

昌東伯夫人如今自己沒什麽好友可以幫著打聽姑娘了,於是寄希望於折邵衣。

她覺得折邵衣是個厲害的人,能耐,昌東伯夫人早就寫了信請折邵衣幫忙打聽。最好是高門貴女,品行好的。

折邵衣不用她說都知道要給沈懷東說親了。他也是她看著長大的,自然要幫著找。

說親這種事情,折邵衣還是第一回 做。她總算懂得了嫡母的心。

說親的時候,要打聽吧?還要幫著見面吧?到時候還要合生辰八字,還要納吉等等,這些昌東伯夫人眼見就也不管了,她都要管。

她雖然不是長嫂,卻勝似長嫂,長嫂如母。

折邵衣今日進宮還跟太子妃說這事情了,讓她幫著看看姑娘。

正好沈懷東來,她問,“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啊?”

沈懷東臉一紅,他低頭,“婚姻大事,兄嫂看好了就可以。”

折邵衣搖搖頭,“趁著現在還沒有仔細相看,你說說自己喜歡什麽樣的。”

沈懷東想了想,道:“想要一個喜歡我的姑娘。”

就像三兄和三嫂這般。

折邵衣就笑,取笑道:“那我知曉了。我去打聽打聽有沒有看上你的。”

沈懷東紅臉,“嫂嫂別打趣我了。”

他中午在這裏吃過飯,就回了家裏。母親正在看信件,她常年不跟人交際,即便是出門,也是一個人。日子久了,竟然性子也嫻靜了些,見了他回來,就問:“可見過你兄嫂了?”

沈懷東點頭,“見到了。”

“三哥哥在戶部沒有回,三嫂剛從宮裏回。”

沈懷東看向母親,“誰的來信?”

昌東伯夫人道:“是你舅舅的,說你最小的表兄也要成婚了,問我要不要讓你過去玩玩。我正準備寫信拒絕,你明年就要縣試,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不能耽誤了。”

但沈懷東卻想去看看。他道:“來回四個月,回來不過是九月,算不得什麽。我多年未見外祖父和舅舅等人,也想去盡孝。”

他一直沒有出遠門,正想借此機會出門游歷一番。

昌東伯夫人有些猶豫。她道:“這事情,我不能做主,你不如去問問桑先生。”

桑先生聽聞之後,也是讚同的。

“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你讀書這麽多年,寒冬酷暑都不曾懈怠一日,底子紮實,出門游歷四個月也不要緊。”

“只你出門在外,不能只顧著玩樂,也要書卷不離手。”

在殷殷教導,細細叮囑之下,沈懷東拜別了先生和一眾親人,前行去了束州。

他去的時候,折邵衣在四處找人買藥材,如今正是制藥的好時節,醫女找了不少,都是貧苦百姓之女,學的時候不怕累,如今都學有所成,正是需要折邵衣去將她們的本事宣傳出去的時候。

她忙得不行,等到九月沈懷東回家,她去接,發現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學子打扮的人。

折邵衣笑著道:“還交了朋友啊。”

王雨也來接他,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王雨明年也是要考縣試的。

見了他身邊的人,就問,“你倒是有了新朋友,怎麽,不介紹給我認識?”

沈懷東錘他一下,然後道:“這是我在回程路上結識的朋友,姓李喚做楚安。”

李楚安也是來游學的。他笑著道,“既然沈賢弟的親眷到了,咱們便來日再約吧。”

沈懷東再次邀請:“李兄預備住在何處?也可去我家住。”

李楚安搖頭,“無事,我游學多年,早就住慣了客棧,正要體會體會京都的客棧是如何的。”

沈懷東報了自家的地址,“你定下之後,便可來找我。”

兩人拜別,李楚安先行離去,沈懷東看看四周,“三哥還沒回家?”

如今已經是黃昏了,怎麽還沒來接他?

折邵衣:“他忙得很,秋收之時,戶部司是最忙的。”

然後問他,“剛剛那人,可知曉你的身份?”

沈懷東搖頭,“我只說自己師承魯山書院,他沒有說他的,我也沒有說我的,一路上只說詩書,沒有說別的。”

便是君子之交了。

折邵衣點頭,“看著是個正人君子,你跟人家交往,要以心誠。”

又問王雨,“你考了縣試,又要做生意,那你到底是做生意還是想做官?”

王雨:“都想——到時候看看吧?我先考,萬一考不中呢?”

他不想談這個,談這個心煩,便道:“少夫人,我阿娘說她想開一家鹵味鋪子,已經做好了試吃的,讓我明日去你家送一些。”

折邵衣真的很佩服王五嫂子。她真的是將做生意做到了骨子裏面去。這些年來,她開了首飾鋪子,木工鋪子,雜貨鋪子,成衣鋪子,香飲鋪子,如今又要開鹵味鋪子了。

她道:“替我謝謝你阿娘,你明日晚間來,那時候我在家,你若是來早了,我定然是不在的。”

王雨也知道她忙,點了點頭,“行,我記住了。”

然後晚上去了沈懷東那裏睡。兩個好朋友許久未見,此時正是要敘舊的時候。

說了一整晚的話,第二天王五打著哈欠去讀書。他如今在鹿山書院,這幾日也挺忙的,除了讀書之外,他還學了馬球,下個月就要在國子監裏面跟京都女院的姑娘們打馬球。

這些小女娘們打馬球上天了,個個都是厲害的主,打了這麽多年的馬球,國子監和鹿山書院就沒有贏過幾場,沒有討得好去。

剛開始的時候,眾人還用他們讀書為主,馬球為游樂,自然比不過人家日夜練習。

後來就沒臉說這句話了,一年一年過去,大家心裏都有數,彼此都是勤學苦練過馬球的,可不能再說沒有認真。

再說這種話,臉都不知道往哪裏擱。而且,有三年的比賽裏面,陛下都是來看過馬球賽的,回回都嘆息國子監和鹿山書院沒有什麽好兒郎。

國子監祭酒和鹿山書院山長便把這件事情當做了正經事來看,親自選拔人去打馬球。

王五生得高大,身子靈活,就被選上了。

他練了一天,下響回去拿了鹵味送沈家,路上遇見了那位李楚安。

他正失魂落魄的站在一邊,手裏拿著一封信失聲痛哭。

王雨連忙走過去問,“李兄,你這是怎麽了?”

李楚安這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王兄,你可認得什麽衙役?我家中遭逢巨變,被奸人所害,我要敲登聞鼓!”

王雨呆了呆,也沒有先把李楚安直接往沈家帶,而是道:“我確實認識一些京兆府的衙役,但你要先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情,我才好去請他們幫你。”

李楚安展開信件,又指了指旁邊同樣痛哭流涕的老仆,道:“我家是崖州平潭縣的,一直行商,家裏有些地,在當地也是有名的富主。”

“今日我剛剛收到信,我家的地被占了,我祖父和我阿爹阻攔不下,竟然被活活打死。我祖母阿娘跟弟弟妹妹們還沒為他們辦喪事,家中就起了大火,直接被燒死了。”

“我家中滿門被滅,如今只我一人還活著。”

那老仆看見是個富貴少爺,便連忙上前哭道:“幸虧我家少爺多年游學在外,一直沒有回去,這才幸免於難。老太爺之前就有預感,寫了信給我,讓我來尋少爺。幸虧找到了,這些日子,老奴惶惶不可終日,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要是沒找到,怕是也活不久了。”

這真是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王雨就想了想,道:“你先不要住在客棧,既然是滅門慘案,說不得就有人尋你害你。”

又問,“你祖父在信裏有沒有跟你說是誰害了你家。”

李楚安點頭,“有,因我常年出門在外,有些家事不好為外人道也,卻必須讓我知曉。祖父是個周全人,他擔心信件在路上被別人看了去,又或者是丟失落在他人手,所以一直跟我用暗語。這信件上面看著事情很瑣碎,好似家中老翁嘮家常,但是,只有我看的懂,他寫出了崖州知府四個字。”

崖州知府,滅門慘案,老仆千裏送信,學子孤立無援,這就跟話本裏面說的一般。

還偏偏把人送來了沈懷東和他這裏。

王雨不得不慎重一些。這實在是太過於重大了。於是還是沒有說出沈家的名號,只讓李楚安去了鹿山書院。

他把人帶回去,敲鑼打鼓,召了不少同窗來,然後跟他們道:“此人正在被追殺,身世可憐,你們且幫我看著,別讓他出意外。”

學子們自然要問問是什麽身世,為何被人追殺。

王雨就說了一遍,眾人驚訝,憤怒,看著已經整個人暈頭轉向傷心過度的李楚安,都說要盡自己的一份之力。

“吾輩讀書人,哪個不是想要做官的?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如今看見這種慘事,自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王雨就點頭,“大家都想想辦法。”

有權有勢都去了國子監,但也並非鹿山書院沒有權貴,於是,家裏在京都做官的幾個人就被叫了進來。

一頓商量,本來先是想去稟告山長——後來又怕山長怕事,不肯出力,於是就分頭行動。

家裏有官身的回家,沒有的寫信去給親朋。

這事情要鬧大,對方反而不敢動。

倒是沒人覺得李楚安在說謊,這東西實實在在,一家人是死是活,好查的很。

如果他說謊了,他們不過寫了幾封信受騙而已,但若是真的,此時怕是要翻出風浪來。

王雨這才回去拉上沈懷東,上了沈家的門,然後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沈懷楠和折邵衣。

碰巧盛瑾安和寧平公主也在,於是四個人都聽說了這件事。

沈懷楠當即誇王雨,“你做的很好,是個聰明的孩子。”

王雨有些不好意思,“這也沒什麽,只是你們如今官職越大,沾染的是非越多反而不好。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別人下的套,我不敢直接領回來。”

折邵衣也誇他,“這種一州知府侵占他人土地的案子,一般都要惹起朝廷動蕩,這事情既然大多數人都知道了,就是一件明案,自有三司審查。”

沈懷楠點了點頭,安慰他,“你不用擔心,這事情你已經做到了最好,也救了他一條命。”

書院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學子們永遠是朝廷最要去保護的人,如果殺手膽敢潛藏進書院動手,那牽扯的東西就多了。

這後面一層又一層的關系足夠讓他們敬畏,不敢輕易下手。

沈懷楠再問沈懷東,“你跟他遇見的時候,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嗎?或者是巧合?”

沈懷東明白他的意思,這事情實在是有些巧。他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是正常碰上的,我們兩個人在客棧裏面吃酒,然後就開始說話。”

其中倒是沒有任何的異常。但是三哥都這樣問了,說明這件事情實在是不簡單。

沈懷楠就跟他們兩個小的說,“這事情要麽是巧了,偏偏讓你們遇見,說明這個李楚安運氣極好,如若不然不是遇見你們,怕是這條命就沒了。”

然後道:“要麽是人為的,有人想把這件案子給我,讓我去查這裏面的東西。”

但無論是怎麽樣,這個李楚安應當是清白的,他跟沈懷東碰上的時候,應該不知道自己全家被殺了。

沈懷楠就說:“既然這事情是你們碰到了,也不能逃避,只當是交朋友去幫助他吧。”

兩個小的應下,等他們走了,盛瑾安這才說,“無論真相如何,這一樁滅門慘案確實讓人聞之不忍,該幫的還是要幫。”

沈懷楠:“這件事情鬧大了,就是刑部京兆府和大理寺的事情,戶部管不著,五城兵馬司也管不著。”

折邵衣聞言看了看盛瑾安,“如此一番折騰,肯定不會草草結案,且寬心吧。”

他們怕盛瑾安亂來。

寧平公主就帶著盛瑾安回家,屋子裏面這才只剩下夫妻兩個。

沈懷楠和折邵衣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說了同一句話:“會不會是陛下?”

別的皇帝可能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是陛下是有可能做的。他極有可能是想動一動賦稅了。

沒有誰比他們兩個更明白陛下的這份心思了。

但是現在明顯時機未到,沈懷楠斟酌,“如果這件事情由我來揭發,會有什麽後果?”

折邵衣想了想,卻道:“我們換個方向想,不要總著手在侵占土地上,不然總是想到賦稅,不如就只看崖州知府背後的人是誰,也許陛下想動的是這背後的人呢?”

崖州位於西南方向,實在是偏僻。崖州知府沈懷楠沒有見過,更沒有聽說過,好似這個人平平無奇,沒有政績,也沒有過錯。

而且崖州位置極好,沒有洪水,又沒有天旱,周圍是有大河的。

只是不適合種糧食,所以那邊的人也窮苦。

李楚安家有不少的地,也算是大戶人家了。

沈懷楠第二日就去查。

另外一邊,沈懷東和王雨也到了鹿山書院。他們兩個人去看李楚安,發現他躺在床上正在寫狀書。

一字一句皆是父母親人的命,看著極為可憐。

如此重大打擊之下,李楚安只在剛開始的時候一蹶不振,現在已經緩過來了。他先跟兩人道謝,“若不是你們,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又道:“沈賢弟,我知道王兄弟是鹿山書院的學生,你……”

若是高官子弟,如今這種情形,肯定是要厚著臉皮求一求的。

沈懷東便道:“我父親是昌東伯,有一位兄長在戶部任職。我已經把你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說你家的事情涉及到了知府,又有侵地案,會是三司會審,不用擔心。”

終於聽見了一句肯定的話。李楚安喜極而泣,“好,好,我全家的性命終於可以沈冤得雪了。”

沈懷東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判案子講究證據,現在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只有李楚安的猜測,如果崖州知府死不承認,說那田地是李家賣的,便也沒有什麽沈冤得雪的話了。

他回到家以後問沈懷楠,“會讓他家死去的親眷含冤得雪嗎?”

沈懷楠昨日還不敢說這句話,今天卻敢說了。

他今日在戶部也一直聽著同僚們說崖州知府案,甄大人還過來跟他示好,“我怎麽聽說,這崖州知府跟壽國公有點關系呢?”

沈懷楠當時就毛骨悚然。

壽國公是皇後的母族。

沈懷楠拍了拍沈懷東的肩膀,“別擔心,如果此事是真的,肯定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沈懷東把自己猜測的東西說出來,“萬一對方不承認呢?萬一沒有太多證據呢?”

沈懷楠笑了笑,“不可能,你放心吧。”

甄大人說完之後,他就去查了。意料之外的好查,這崖州知府叫做裴餘慶,是崖州本地人,長平三年的進士出身,回到崖州做官,先從知縣做起,然後一路做到知府,其中歷經十五年,在崖州勢力根深蒂固。

但一個外放的官員能一路走的這麽順,在朝堂肯定是有人的。他背後就有皇後的母族,壽國公周家。

皇後家裏極為有錢。這個有錢,不是一般的有,而是非常多。折邵衣每回去皇宮裏面,皇後都送金條。

沈懷楠當時還以為是她的喜好問題,如今想來,壽國公家裏的銀子,應當不是一般的多。

壽國公在老壽國公還在的時候還是將軍,後代卻不成了,只一味喜歡斂財,如今家裏的人只有一支在做官,其他的人都在做生意。

生意做的很大。

壽國公——也就是皇後的兄長賦閑在家,他的大兒子任外放的地方官,也是一州封疆大吏,這些年做的很不錯,在當地有很好的官聲。

當年,北城修建貪汙案裏,五皇子鋌而走險從裏面謀取大量的銀錢,也是因為他確實沒有錢。但是太子可以只想貪一點,而這麽多年一直都不缺銀子用,也是因為皇後母族有錢。

源源不斷的銀子進了太子的口袋,太子就可以給他們行方便。

如今,皇後母族怕是要廢了。

沈懷楠能查出來的東西,其他人自然也查的出來。雖然這麽多年來,崖州知府跟周家都是暗地裏來往,可是此事一出,這個來往立馬就變得有跡可循,這就非常奇怪了。

沈懷楠猜著十有八九是陛下幹的,其他人沒那力量。

太子馬上讓沈懷楠進宮。他把智囊團全部招在一塊坐下,開始大罵特罵崖州知府貪得無厭,然後又說,“這種人,就是囂張慣了,以為天高皇帝遠,又一手遮天,所以殺人放火這種事都不知道永除後患,實在是愚蠢。”

“殺人就殺人,怎麽還漏掉一個,真是一群傻子!”

太子非常生氣,殺人滅門如今已經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了,崖州知府死不死也無所謂,他現在只需要保住壽國公家。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沈懷楠。但是沈懷楠緩緩搖了搖頭,他現在也是一籌莫展。

何況這件事,別人可能沒有猜到,但是他猜到是陛下做的。他想了想,道:“殿下,臣在想,會不會是五皇子殿下……”

極有可能。

太子又開始罵罵咧咧了。

但是此事鬧得特別大,就算是五皇子做下的,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件事情已經上達天顏。

太子一顆心拔涼拔涼的,皇後也著急,她好幾次去了陛下的寢宮卻總是被攔住,足夠可以說明陛下的態度。

她沒有辦法,叫了太子和太子妃一起過來商量。太子妃搖搖頭,“此事怕是難了。”

她還是很喜歡皇後的,皇後之位,也只有皇後坐著,太子妃才放心。

所以不論壽國公如何,皇後都不能有任何損傷。她細細給皇後分析,“如果陛下責備與您,那才是他生氣了。但如今他沒有說,便這件事情不與你相幹。”

她道:“無論您的母族有沒有犯下滔天的罪過,您都是皇後。”

太子在一邊聽著,覺得太子妃說的極對,於是連忙點頭,“兒臣也覺得是這樣。”

太子妃看他一眼,然後迅速轉頭,又對皇後說:“母後,我們打開窗戶說敞亮話。崖州侵地案裏,不僅僅是地的事情,還有李家全家人的性命。”

“幾十口人命死不瞑目,若真是崖州知府做下的,而崖州知府暗地裏又是舅舅的人——咱們都不是傻子,怕是這件事情,十有八九跟舅舅有關。”

“他為什麽要侵占別人的土地?是給誰斂財?這背後又有什麽其他的事?您久居深宮,不得而知,也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但您卻有做決定的權利。”

“兒媳覺得,您現在不該是想著救他們,而是他們一旦跟這件事情有牽扯,你要想的是寧幼,她馬上就要說親事了,母後……”

太子卻覺得這話有些怪。他馬上反駁,“這件事情分明就是崖州知府做的,跟舅舅一家有什麽關系?兒臣覺得,此事無論如何也不能是舅舅做下的。”

太子妃靜靜看過去,“殿下,難道您還不明白嗎?這件事情就是舅舅示意做下的。”

太子站起來就罵,“孤看你才是不明白,如果舅舅一旦完了,咱們東宮也會失去一條臂膀。”

太子妃看向他,“那李家幾十口人命怎麽說?難道就白死了嗎?”

太子,“最壞的打算就是讓那個崖州知府去認罪,攬下所有的罪責。”

太子妃譏諷笑出聲,“你以為天下人都是蠢笨之人嗎?明眼人一查就知道了,陛下難道會蒙在鼓裏嗎?殿下,您即便是想要留住壽國公,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

這句話一下子就擊中了太子的要害,因為他現在根本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如果是父皇想要折斷他的臂膀……

不,父皇不會的。他還是更相信是老五做下此事。

太子愁眉苦臉,皇後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心裏卻有了打算。

如同太子妃所言,既然陛下都已經攔住她不準進承明殿了,說明他極有可能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收拾她娘家一族。

跟陛下幾十年,她知道陛下是個有決斷的人,也不是一個心軟的人。

娘家已經如此,萬萬不能再失去了皇後之位。

她深吸一口氣,道:“就如太子妃所言吧。”

太子想要再勸,但是皇後卻已經累了。她心中痛苦萬分,舍棄自己的娘家已經讓她沒有任何精力再應付任何人。

太子只好退出去。一回到東宮就暴跳如雷,指責太子妃妖言惑亂皇後的心,母後本來就是個軟耳朵,根本聽不得別人的勸,如今好了,竟然三言兩語就被太子妃挑撥。

他道:“你真是頭發長見識短,此事還沒有到結案的時候呢,什麽都可以改變,你就迫不及待地挑撥母後,你到底安的什麽心。”

太子妃卻一點也不想理他,只道:“殿下,你若是聽我的,這一關也許還能不被傷及到,如果你上跳下躥,惹怒了陛下,你想想五皇子和十皇子的待遇……”

太子猶豫了。

但他真的不想放棄壽國公。

他把沈懷楠叫過來,問,“那個李楚安是不是跟那個王五的兒子一起住在書院裏?”

沈懷楠點頭,“是。”

太子小聲的說:“那你瞧瞧……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

他的手在脖子上面比劃了一下,沈懷楠直接就跪了下去。

他這回是真嚇著了,萬萬沒想到,太子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都這時候了,竟然還想著殺人滅口。

你當陛下的暗衛是死的麽?

他直接接磕頭磕上了,“殿下,此事萬萬不可,臣不是不願意為您分憂,而是這背後的事情,您還沒看明白,這是陛下在保著李楚安,是陛下看不了壽國公做下這等殺人放火之事,要懲治他們。”

“殿下,您可一定不能牽扯進去,臣就想著怎麽不讓你沾染上這是親,您可千萬不能親自往裏面跳。”

太子還是很猶豫,沈懷楠就道:“您這是中了五皇子的計,他就等著您自己進坑。”

太子磨牙謔謔向老五,“孤遲早有一天要貶了他去看守皇陵,跟老十作伴去。”

——

李楚安身邊確實有暗衛。

秦青鳳跟著折邵衣過去看王五嫂子,碰巧王雨帶著李楚安回家拿換洗的衣裳。

如今案子已經在查了,李楚安不得出京,隨時要聽令,所以一直待在鹿山書院。

因昨日剛去過大理寺,今日暫時不會被召喚,他便跟著王雨回家。

王雨也願意帶著他,就怕他一個人待著有危險。

結果一回來就看見了折邵衣和秦青鳳。

他行了禮,卻發現秦青鳳的眼睛有些不由自主地往外面飄,他連忙問,“可是外面有什麽?”

秦小鳳搖了搖,“沒,沒,就是看見了一個禦林軍的同僚。”

她眨巴眨巴眼睛,找了個借口溜出去,然後匆匆忙忙買了個肉餅放在了不遠處的石頭上。

沒一會她看石頭,上面已經沒有肉餅了。

她咧開嘴笑起來。

男人嘛,就要吃點肉補補。他的腰身太瘦了。

作者有話說:

三更也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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