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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示敵以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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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裏,徐公公給秦胤上了一盞熱茶。

秦胤端起來,開蓋淺淺聞了聞,又放了回去,嘴上道:“真香啊。”

徐公公臉上堆著笑,道:“老侯爺喜歡,等您飲了這盞,雜家再給您添一盞。”

“哎,”秦胤嘆息,“沒這個口福。”

徐公公的笑容凝在了嘴角。

永寧侯這話是什麽意思?

茶裏又沒有毒!

皇上也對秦胤的這個反應很是奇怪。

在他的印象裏,永寧侯對酒頭頭是道,對茶不怎麽講究。

喝當然是喝,但就是外行,分不出多少好壞,便是聞個茶香,也十分籠統。

不似他飲酒時候,同一類型的酒,還能分出個香味高低。

往日在禦書房,秦胤有茶就喝,今兒這是……

好奇心之下,皇上這麽琢磨,也就這麽問了。

秦胤答道:“太醫說,茶與酒,對老臣的心肺都不好,最好是戒了。

府裏那老老少少,對這話看得重,不敢一次給戒到底,每日減量。

只給喝那麽點兒,要麽酒、要麽茶,老臣想來想去,還是酒吧。

不喝茶,也不難受,真一點兒酒都嘗不到,老臣受不了。”

這很秦胤。

秦胤能名震四方,除了他打仗時不怕死的沖勁,還有他的酒量。

一海碗接一海碗,能把一整個營地的人都喝趴下。

“太醫特地叮囑了,”皇上道,“愛卿就該好好休養,你看看現在……”

永寧侯忙打斷了皇上的話:“老臣還能為大周應敵。”

“怎麽應?”皇上搖了搖頭,問道,“也跟今天一樣,讓你那兒子、孫子,把你擡去飛門關?”

秦胤忙坐直了些,道:“臣比先前已經恢覆許多,現在是走不得長路,再過些天,臣、臣一定能上馬。”

“你能騎馬,”皇上拉長了臉,“朕可不敢讓你去騎馬。”

永寧侯垂下了眼,長嘆一聲:“軍情緊急,老臣在家裏,躺也躺不住……”

聞言,皇上睨了永寧侯一眼。

秦胤硬逼似的面聖舉動,皇上固然氣憤與不滿,但是,見他瘦了、弱了,聽他說酒說茶,皇上心中的憤怒漸漸地,散去了一些。

這一點,被秦胤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

在兵法上,這叫示敵以弱。

皇上最煩的,或者說,內心裏最恐懼的,是他們這些老人的強硬、強勢。

拳頭大的人、聲音也大。

而他秦胤,一直以來,都是那拳頭大的表率人物。

這樣的秦胤,要如何讓皇上放松警惕?

唯有示弱。

當然,示弱一樣要講策略。

上來就直白地賣慘,太假惺惺了。

因此,在與自家老妻和阿鸞商議之後,秦胤選擇了這樣的一個辦法。

以“坐著轎子被擡進宮”這樣一定會讓皇上反感與排斥的法子,出現在皇上面前。

而後,態度緩下來,拋棄先前那兇猛無畏的形象,只說些日常生活裏、因病況造成的小麻煩,叫皇上看到他的弱處。

如此步步推進後,占據了主動與強一方的皇上,來聽被動又弱一方的秦胤說話,警惕心就少了。

話說回來,這一套請君入甕、把皇上帶進他們預設好的氛圍裏的計劃,能開展得如此順利,得益於秦胤“瘦了”。

這麽一想,永寧侯又忍不住在心裏誇讚秦鸞。

明明就那麽一張黃紙,上面那幾筆看不懂的線條與字,怎麽就有這麽厲害的功效呢?

先前貼的那種,讓他整個人精神奕奕、滿面紅光,連自家那個無論做什麽事、都比當爹的還後知後覺的小兒子,都不住誇氣色好。

現在貼來裝病的,那叫一個慘兮兮。

若不是他老頭兒太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對鏡子一看,能被自己那一副日薄西山的臉色給嚇出病來。

看穿皇上已經放松了不少之後,永寧侯才把直白的賣慘給搬出來。

“皇上,”永寧侯苦笑道,“老臣這麽閑不住的一人,天天躺著養病,可比挨刀子流血難受太多了。

若戰況順利,也不是不能忍,偏偏是,飛門關接連受挫,而南蜀又蠢蠢欲動。

這讓老臣,實在躺不下去了。

老臣很清楚,就這身子骨,剛說能騎馬、是吹牛了,老臣能自己站在城墻上、站上一刻鐘而不倒,已經極限了。

可就算是這樣,老臣也想去,想為大周盡心盡力。”

哀哀又沈沈的口氣,落在皇上的耳朵裏,添了幾分老將遲暮的傷感之情。

他擰著眉、一口氣飲了一盞茶。

還挺順耳的。

比以前、秦胤那一開口能叫禦書房外內侍、侍衛都聽個清清楚楚的大嗓門,順耳多了。

因而,他並不打斷永寧侯的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當年先帝駕崩之前,”秦胤話再出口,以他銳利的眼神,看到了皇上眉頭一緊,他沒有慌張,又道,“先帝曾召見老臣。

他說,大周建朝還不久,根基未穩,等他駕崩的消息傳開去,西涼、南蜀一定會趁著皇上初登皇位、沒有理順內外時而突然發難。

一旦戰事起,朝中有徐太傅等人維持,但退敵,就要老臣積極些。

初戰的結果,對後續戰局影響很大。

打得兇、打得狠,讓敵人怕了,我們才能穩住防線。

若一開始被占了先機,後續再拼回來,就要付出代價。

先帝特特私下與老臣說這些,因為老臣不怕死,老臣是最敢去拼、去打的先鋒。

後來的事,您都知道。

邊關境況如先帝所想的那些,他駕崩後,西涼與南蜀就先後發難了。

老臣就在玉沙口,與那群西涼韃子殺了七天七夜,沒有往後退過一步!

那不是黃沙,都是紅沙啊!

殺得西涼人怕了,縮回去了,我們才算騰出手來,只應對南蜀,度過了那一次危機。”

“朕……”皇上的喉頭滾了滾,“朕當然都記得。”

雖然,他不知道秦胤為什麽提那樁陳年事,但當時的困難,隨著秦胤的講述,回到了他的腦海裏。

那時候,他還來不及品味登基當皇上的成功滋味,就被邊關戰事打了個措手不及。

那是真的兇險。

當年,那樣狀況都扛過來了,今時今日,難道會失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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