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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四:婚禮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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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夜。

周織澄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她明天就要搬離這個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房間,去到她和江向懷的新家,傷感的情緒也沒有多少,畢竟離周家很近,每天都還要回來蹭飯。

她收到江向懷發來的信息:“緊張嗎,澄澄?”

“不緊張,但是有點睡不著。”周織澄頓了頓,又問,“你爸媽會來嗎?”

江向懷:“不知道,我告訴他們了,沒跟我說來不來,但是小姨和趙延嘉他們已經來了,趙延嘉明天當伴郎。”

周織澄想到明天要早起化妝,還是決定睡一會,這樣皮膚狀態才會好。

結婚真的是一件大事,過完春節後,周家就開始籌備婚禮,她工作繁忙,基本是江向懷和蔡阿嬤一起忙前忙後地準備,定場地、酒席、找婚慶公司、選喜糖和伴手禮、發請帖等等,南日縣的婚俗禮節又多,還要特地準備別人上門隨禮金的特殊回禮,甚至連新房的布置都有所講究。

周織澄正想著,手機又傳來一陣震動,是江向懷。

他打電話來,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晚安,老婆。”

“晚安,你這段時間辛苦了。”周織澄這話說得有些心虛,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她好像沒怎麽參與。

江向懷輕笑:“一輩子就結一次婚,辛苦也是應該的。”

夜色寂靜,偶爾的狗吠聲就格外明顯,她在窗外和聽筒裏都聽到了狗吠聲,她一怔,問道:“你在哪?”

她沒等他回答,就光腳下床,跑到了窗戶邊,往樓下看去,又是那一盞熟悉的路燈下,又站著那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好像有所感應,擡起頭看了過來。

今晚月色明亮,這盞路燈也剛修過,燈光璀璨,正是這樣,他才看不清二樓窗口的那張小臉,只知道她打開了窗戶,探出頭來,明明隔了很遠的距離,但他卻好像聞到了她身上沐浴過後的氤氳香氣。

他……想她了。

她在電話裏問他:“江向懷,你站在樓下做什麽?”

江向懷回過神,忽然想到什麽,直接背過身,還挺慶幸他剛剛沒看清她的臉,他回答:“過來給這個路燈綁個紅綢帶,還願,我先回酒店了,婚禮前夜不能見面的。”

老人說,婚禮前夜見了面以後,夫妻就容易吵架分離。

周織澄失笑:“你把路燈當媒婆了嗎?”她調侃,“那你有沒有給人家紅包?”

他倒是認真:“給了,掛了個 666 元的紅包。”

“明天醒來紅包就沒了。”

他想得很開:“沒了明天就再補上,不缺錢。”

他不敢回頭看她,一味地往前走,聲音在聽筒裏是溫柔的:“明天見,老婆。”

“嗯,明天見。”她在即將掛斷的時候,才小小聲地喊了下,“老公。”

話音落下,她滿意地見到樓下的那個身影頓住了腳步。

江向懷聲音沙啞又隱忍:“澄澄,明晚,明晚我就……”

明晚怎麽了,他又不說了。

但現在的周織澄才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女了,她接觸過為了證明自己伴侶出軌,二話不說就給律師甩了一堆伴侶出軌的性愛視頻的當事人,也辦過有看不完的辣眼睛小視頻的淫穢色情案件,現在就算奇葩當事人在法庭突然要上交黃色視頻證據,她都能淡定地跟法官一起點評。

她笑得意味深長:“據我所知,新郎婚禮當晚都是不行的。”

“是麽?”他也笑,笑意綿長,“你明晚就知道了。”

這一晚註定是個不眠夜了。

周織澄剛要回床上,蔡阿嬤在敲門,小聲道:“澄澄,你還沒睡嗎,燈怎麽還亮著?”

蔡阿嬤和周阿公思緒煩亂,睡不著。

周織澄去了他們房間,白熾燈明亮,大床上散亂地擺滿了東西,有照片,有盒子,有本子,還有很多她看著眼熟的、和她有關的小東西……

周阿公讓周織澄坐下來,他問:“你記不記得這些東西?”

蔡阿嬤在一旁說:“你阿公看了一晚上這些東西了,自己不睡,也不讓我睡,一開始大半夜鬧著要去打電話喊江向懷過來,說阿公有話要交代他,真是神經,人家新郎官最近累得要命,還去吵他。”

周阿公沒跟她吵嘴,他感慨萬分,隱忍情緒,拿起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兩歲多的周織澄,穿著小裙子,坐在涼席上,埋頭苦喝冬瓜茶,看都不看鏡頭。

他笑:“這時候你可喜歡喝冬瓜茶了,而且胖嘟嘟的,又很貪吃,不一口氣噸噸噸地喝光飲料,是不舍得擡頭的,太可愛了,阿公那會天天出去拉私活,就是想著要給我們澄澄賺飲料錢。”

他轉頭又找到一張被過塑在相冊裏的畫:“這是你送給阿公阿嬤的第一張畫,是你在幼兒園裏畫的,阿公當時就拿去過塑了,看,保存得多好,上面是阿公、阿嬤、你和哥哥。”

“這是你上小學一年級拿到的奧數獎狀,阿公那時候就知道,我們澄澄是個會讀書的小天才,你小學三年級第一次參加市區的 LOGO 計算機設計大賽,你就拿了二等獎,打贏了一群五六年級的,所有老師都很喜歡你。”

“這是你四年級的市獲獎作文,你寫阿公阿嬤,阿公那天看了作文,感動得差點暈了,你阿嬤大字不識幾個,也到處跟別人說,我們澄澄把她寫進獲獎作文裏了,我們這條件不好,學校不好,都是你優秀啊,你去參加比賽那天,起了個大早,你語文老師騎摩托車載你,騎了幾十公裏才到市裏。”

“這個是你送給阿公的生日禮物,一個扇貝殼,你說這是你和姜黎在海灘上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這上面還有你刻的生日快樂。”

周織澄垂著眼,輕輕地笑著,她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很醜。

她拿起了那本她很熟悉的筆記本,從小到大都是阿公去參加她的家長會,他就帶著這個筆記本,認真鄭重地記錄下老師對她的評價。

“澄澄一年級上學期家長會,天氣很好,老師誇她是個會讀書的聰明孩子,跟她哥哥一樣,就是上課愛說話。”

“澄澄讀初一了,張老頭送孫子去市裏的私立中學讀書了,怪我沒本事,還好澄澄爭氣,她老師說就算在縣初中,也肯定能考上市裏省重點高中。”

……

直到她高中成績下滑,沒讓阿公去開家長會。

她眼前朦朧,眼淚忽然就湧了出來。

“澄澄去了省重點念書,我沒去給她開家長會了,因為我老了,不懂高中,也沒見過什麽世面,不去就不去,不能給澄澄丟臉,讓別人知道她阿公沒讀過高中。”

“澄澄高一下學期,我還是沒去開家長會,澄澄的成績退步了,不讀書也沒事,可以去打工、去開店,跟她爸媽去出國賺錢,我給老太婆說了,不能罵澄澄,澄澄是阿公阿嬤心裏,最厲害的、最好的那個孩子。”

她的眼淚“啪嗒”一聲,落在筆記本上,打濕了紙,字的水墨氤氳開來。

蔡梅連忙拿紙巾給她擦淚,嘴上抱怨:“哭什麽呢?現在哭了,等會五點化妝師來了,可化不了妝。”

周織澄深吸一口氣,擡頭,忍住淚意。

蔡梅繼續說:“本來你阿公收拾這些,是想找向懷過來跟他說話的,讓他以後好好地照顧你,阿公阿嬤照顧了你二十多年,接下來的人生就要交接到向懷的手上了。但後來,阿嬤一想,何苦呢?只是結婚,怎麽就把你的人生交給別人呢,不管你多大,有沒有結婚,你都是阿公阿嬤的阿命,阿公阿嬤會繼續疼你,只是你多了一個疼你的老公,以後好好地跟向懷過日子,婚姻是要互相體諒和扶持的,知道嗎?”

“嗯。”周織澄點了點頭。

周阿公摘下眼鏡,也抹了一下眼淚,聲音哽咽:“澄澄,看,一塊錢的硬幣。”

周織澄看了眼那枚年代久遠的硬幣。

蔡梅沒好氣地說:“周老頭,你有完沒完,你孫女拉的屎都是香的是不是?幼兒園第一次從你錢包偷一元錢,想去買街邊的黃豆糍粑,沒偷成,你還把這一塊錢當傳家寶收藏了二十多年?”

“第一次偷錢也是第一次啊,紀念她人生的每一次,懂不懂?跟你這女人說不通的。”不服輸的周老頭梗著脖子道,“我就看看,我那麽小的一個澄澄,一下長這麽大,要結婚,做大人了。”

蔡梅:“沒事,你可以跟著陪嫁過去,看有沒有人要你這個糟老頭。”

周織澄破涕為笑。

……

一小時後,周織澄從阿公阿嬤的房間離開,客廳裏坐著等她的周秉澄、姜黎和她爸媽。

周秉澄見她眼睛通紅,故意問:“阿公阿嬤給你私房錢了?錢不少啊,把你都激動哭了。”

她瞪了他一眼,他這才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妹妹都要結婚了啊。”

周媽媽說:“結婚要開開心心的,所以明天白天大家都不許哭,潑水啊、哭嫁,這都是舊社會習俗。”

聽到“哭”這個字眼,周織澄隱忍了許久的淚意終於肆意宣洩,她抱住了面前的周秉澄。

周秉澄輕輕地環抱住她,笑了下:“你現在就哭了,我怕我說完,你哭得更慘。”

“那你說啊。”周織澄聲音悶悶的,“你有什麽好感動我的?”

“那倒不是感動,怕把你氣哭,畢竟某人脾氣又差又壞,在家裏無法無天,在外面又慫得要死,知道不知道當周織澄的哥哥很累很辛苦?總要擔心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不敢說,還要把零花錢省下來給她買那些沒用的言情小說和發夾,多關心她幾句,還要被她埋怨她都沒有自由和人權了,自己又愛臭美,臭美了又愛問,問了說難看,然後就是惱羞成怒、發火打人……”

周織澄果然發火了,一套流程下來,一拳狠狠地砸在周秉澄的胸口上。

周秉澄吃痛:“你明天結婚還要我背你出門,信不信我明天把你摔個狗吃屎。”

“黎黎,嫂子……”

姜黎輕咳一聲:“周秉澄。”

周秉澄立馬就安分了。

第二天早上接親,周織澄按照習俗,穿的是紅色婚紗,周秉澄把她背出周家,姜黎站在她旁邊給她打著紅傘,意寓吉祥,最後是,江向懷抱著她到了婚車上。

他們的手緊緊地握著,人頭湧動的都是她熟悉的人。

“周律師,新婚快樂。”

“澄澄,要幸福啊。”

蔡阿嬤忙著給大家發喜糖,周阿公準備了很多煙來分發,周爸爸在研究花瓣雨和彩帶如何噴得更浪漫,周媽媽正在招待客人,姜黎給周織澄整理著婚紗裙。

接親唯一落淚的人只有趙延嘉。

因為他一路見證著他哥的變化,幸福到流淚。

婚禮就在海邊。

周織澄換了套白色的婚紗,她站在鮮花長路的起點,而終點是忐忑地等待著她、將會愛她一生的丈夫。

他們沒有請司儀,因為擔心司儀會煽情,讓場面尷尬,幹脆就不要了,所以主持的重任就交給了多才多藝趙少爺,據他所說,他學過主持,小學到初中基本年年參與學校的元旦晚會主持。

舞臺上的大熒屏正在播放著去年拍攝的普法紀錄片,這部綜藝式紀錄片近期正在熱播,基層律師被看見的同時,漂亮的南日縣、有趣的民俗也吸引了很多游客前來打卡,趙延嘉少爺在網絡上還有了粉絲後援會,他的賬號只發了兩條宣傳微博,立馬就吸粉百萬,誰不喜歡有錢、長得帥、腦子還有病的律師呢?

但趙少爺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正毫無包袱地拉著葉白在臺上唱歌曲串燒。

“兩個人相互輝映,光芒勝過夜晚繁星,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我想你……”

“我想我已慢慢喜歡你,因為我擁有愛情的勇氣……”

周織澄忍不住想,連 BGM 的錢都省了。

等到趙延嘉唱到“今天我要嫁給你……”,周織澄這才慢慢地走向了江向懷,他一直看著她,眼裏只有她,等她走到他跟前,他的眼睛早已通紅。

他抿著唇笑,克制著顫抖,為她戴上了鉆戒。

趙延嘉將話筒遞給了江向懷。

江向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明明婚禮上的致辭他已經準備了很久很久,早已爛熟於心,他喉結滾動著,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他,包括他的父母。

他們還是來了。

他有幾分哽咽:“我第一次見到我老婆,已經是十多年前了,那時候她還染了一頭粉色的頭發,一臉小屁孩的叛逆,可能有人說要,非主流精神小妹,但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好可愛,我很久以後才明白,原來那時候命運就告訴我,她是我的命定之人。”

“很多人都覺得,是我在拯救叛逆少女,但其實一直都是她在拯救我。”

“我的老婆周織澄,正如你們看到的、認識的那樣,她真誠、勇敢、敬業、善良,她身上有太多美好,在遇見她之前,我時常覺得自己不被命運眷顧,可我又何其幸運,能和她結婚,成為她的丈夫。”

……

婚宴敬酒一直折騰到晚上十一點多。

周織澄困到眼皮撐不開,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幹了,只想躺床上睡覺,偏偏新郎官江向懷精神滿滿,甚至還記得昨晚兩人的對話,他在進門的時候就抵住她,吻著她的唇,輾轉著,吮著她的舌尖,含糊地笑問:“嗯?新郎婚禮當天都不行?”

周織澄求饒撒嬌:“我很困。”

江向懷將她整個人豎著抱了起來,低聲哄道:“我帶你去洗澡。”

可是他的身體並不是這麽說的,硬物抵著她,走動之間互相摩擦頂撞著,她無意識地呻吟,整個人軟成一灘水。

他把她放在了浴缸裏,霧氣蒸騰,熱氣氤氳,水流緩緩地盛滿。

她摟著他的腰才不至於整個人滑倒在水裏,閉著眼睛,靠在他胸膛,任由他給她洗澡,他問:“還困嗎?”

“困。”

他聲音低低的:“困了心跳還這麽快?”他的手就覆在那團柔軟之上,慢條斯理地洗著,一低頭,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掠奪著她唇齒間的氣息。

情潮沈浮,恰如暴風雨中的海上孤舟,當她被頂上情欲最高點時,早已放棄掙紮,只餘急急喘息。

婚後兩年,周織澄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周成樂,名字是江向懷的母親取的,取自《詩經》。

周織澄懷孕的時候,還在忙著工作,江向懷沒有阻止她,只是停擺了自己的事情,跟在她身後,給她當生活兼工作助理,開車接送、下廚送飯、檢索法條、搬運卷宗,學習能力很強的江向懷還瘋狂閱讀孕婦大全和育兒知識。

周織澄孕吐並不明顯,還是能吃能喝,但是脾氣變得奇怪,總是莫名其妙地對著江向懷發火,偶爾看到他的臉,還有點想吐,叫他走開,但趕走了他之後,又會有些難過,喊他回來,好在他從來都不會因此生氣。

女兒出生之後,也基本是他帶的。

所有人一看到江向懷,便能明白帶孩子是一件多麽痛苦且偉大的事情,曾經資本所非人的工作強度沒能將他熬出黑眼圈,他的女兒一個月就做到了,這還是在有月嫂阿姨的幫忙下。

江恒在周成樂出生之後,來南日縣看過她好幾次,每次只會默默留下一大筆錢,又給她寄來一堆小女孩的衣服和玩具,他不願意承認他的喜歡,但誰都看得見他眼裏的歡喜。

周成樂小朋友一周歲之後,就經常跟著她的爸爸在南日縣網紅咖啡廳招攬客人了。

她爸爸穿著白襯衫,戴著黑色圍裙,煮著咖啡,她就坐在嬰兒椅子裏興奮地蹬腿拍手,對著來喝咖啡的游客們甜蜜蜜地笑,有時都像立馬要高興得從椅子裏爬出去一樣,嚇得一旁的保姆阿姨連忙護住她。

李雅芳剛給客人上完一杯咖啡,忍不住彎腰對周成樂笑:“你在開心什麽呢?喜歡小姐姐們嗎?”

周成樂小公主聽不懂,只會眨巴著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笑,張嘴流口水。

李雅芳被萌到心化:“真可愛,像周姐姐一樣。”

江向懷也彎眼笑。

他自從紀錄片節目走紅後,在互聯網上就是一陣時不時就會掀起的風。

第一次因為資本律所合夥人的職業光環而走紅,第二次因為他戴著口罩在咖啡廳裏煮咖啡的視頻而走紅,而這一次又因為他是個愛女兒的好爸爸而走紅。

他不太懂自己走紅的點,但走紅給他帶來的困擾很少,反倒他出版的書因此脫銷再版,南日縣、他的咖啡廳、蔡阿嬤的小賣部也成了網上熱門的旅游打卡地。

這也算他為南日縣做出的小小貢獻吧。

他看向了他軟乎乎的女兒,父女倆對視著,他說:“我們要向媽媽學習,知道嗎?”

周成樂小公主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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